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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我在杭州生了一個孩子

2014年12月25日,創業中、到處飛的我,在杭州見到了Nico…她給我們做了一桌美食!

那時的她,愛美食,愛鼓手(她先生),愛生活,堅持當丁克家庭,不育主義。

在去年,她在杭州生了一個孩子……很像過山車,特別波折,又驚喜多多。你從沒進過產房吧?來讓Nico帶你去看下,產房裡的孕婦都在幹嘛。

(Nico的「全手工」美食,攝於2014-12-25)

2016年3月8日的早晨,我在面前排開10根驗孕棒(確保準確率),大概15秒之後,它們齊刷刷交卷,那一刻,我知道自己要做媽媽了

我們家先生是職業鼓手,業餘的他,在我眼中就是一本百科全書,打開他、知萬物。在這件事情上,他的論述是:在你測試之前,我早就斷定你懷孕了。

哦,原來我嫁了一位算命先生。

接著,我倆開始看日曆。按照「懷胎十月」的說法,我們推算出,孩子大約要在12月以後出生。然後百科全書先生說,根據航空公司對於孕婦坐飛機的規定,九月底的泰國行似乎不受影響,我們擊掌相擁。

3月,第一次產檢,醫生說我疑似雙角子宮(你可以理解為子宮畸形的一種,容易滑胎或胎位異常),流產幾率挺高

二十多周,做三維彩超的時候,查出疑似單臍動脈。(一般情況下,胎兒的臍帶血管有2條臍動脈,1條臍靜脈。「單臍動脈」,你可以理解為,是胎兒異常發育的標記)

之後,每一次B超,都顯示胎兒偏小,股骨長偏短。

(指標不好,醫生建議吸氧百科全書先生給我直接買了一台到家)

醫生建議我們去做專家會診。

拿報告的那一天,我和百科全書先生看到上百號人圍在那個傳說中拿報告單的辦公室門前。沒有叫號,也沒有太多椅子,不過似乎圍在這個門前的孕婦和家人都不太有心思坐下來,大家都探著腦袋,伸長脖子,試圖第一時間聽到自己的名字從護士口中喊出。

護士音量太小,百科全書先生擠到了最前面,生怕錯過。

我看著他的背影,想著他是一個多麼熱愛深呼吸、熱愛新鮮空氣的boy,此刻,他一定沒辦法暢快地吸一口氣。

我看著他的背影,想起醫生似乎都沒有繼續為我們做產檢的信心,於是建議我們做專家會診。

我看著他的背影,想起爸爸說,股骨長偏短就是怕個子小嘛,個子小有什麼關係,哪怕是男孩子個子小也不怕,你看鄧小平,馬雲,不都是小個子。

我看著他的背影,想著待會兒的專家會診,我面前會有好多位帶著眼鏡,嚴肅穩重的醫生,然後逐個向我提問,也接受我的問題。然後,他們語重心長地告訴我,孩子的生命力是很強大的,作為父母,也需要有強大的信念,不要胡思亂想,不要輕易放棄。

我們從上百號人等到門口只剩下零星幾人。

期間,有孕婦哭著鼻子出來,先生跟在後面,著急安慰;

有人滿臉笑容,說,專家會診覺得這個現象沒問題。

大部分人手裡都拿著白單子。

有一個家庭手裡拿著粉單子,說結果是建議引產。他們一家人都沒有哭,靠在牆邊說話,我看了一圈,好像孕媽媽本人沒有來。

終於聽到我的名字了。

推開那扇神秘的門,我才看到原來裡面是一個只放得下一張桌子的逼仄空間。一位醫護人員遞給我,我的報告,是一張白單子。

後來,我才知道,根據診斷結果的情況,分為粉單子、白單子和沒有單子。

專家會診給出的建議是,考慮要的話,繼續觀察,考慮不要的話,可以拿著會診單去辦理引產證明……

在那之前,我們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取消泰國行。

那天后,百科全書先生跟我說:媽咪,咱們今年就不去泰國了吧。明年,我們帶寶驢(我們對小寶的愛稱)一起去。

孕後期,每周的檢查都沒有順利通過,每次都要隔天複查。

這所有的過程中,我並不是沒有動搖,而百科全書先生,只給我一句話:引產,你想都別想。

於是,我就安心地做一個每逢檢查必緊張的孕媽媽。為了我的學渣寶寶,胎檢之前,我都吃點兒甜食,算著叫號節奏在醫院樓下溜達,檢查時,把我從小到大掌握的那些放鬆辦法都用一遍,有時候我的小招數會有用,大多數時候,檢查指標並不過關,又得繼續去做更多的檢查。

最後,腦子裡,只剩下一句:寶驢加油,寶驢加油,寶驢加油!

(當時我改用了這圖片作屏保爸爸hold住媽媽 媽媽勇敢hold住寶寶)

有一次檢查,遇到了一位當天剛被查出疑似單臍動脈的孕媽媽。

她聽說我也是單臍動脈,激動得差點兒哭了,她說,「我終於不是一個人了。早上我都快奔潰了」。

於是,我給她科普了所有,我在之前的許多個深夜,偷偷上網查資料看到的信息,(雖然,百科全書先生勸我不要這樣做——他覺得我的腦袋不足以分辨信息的客觀與否,看了只會徒增煩惱)也告訴她,我和我的先生都決定要肚子里的寶寶,希望她回家也和先生好好商量。

出來之後跟百科全書先生說,那個媽媽說自己終於不是一個人了。我也感覺到,寶驢終於也不再孤單了。我跟寶驢說,你要加油喲,後面還有很多弟弟妹妹都要把你當作榜樣,你可以跟他們分享單臍動脈寶寶的生存寶典,你成功的話,可以給好多好多弟弟妹妹信心喲。

百科全書先生摸了摸我的頭,我看到他眼睛紅紅的。這個天蠍座男人,內心果然是柔軟又矯情的。

(這段時間很煎熬和惆悵,某個深夜我存了這張圖時常拿出來看看、鼓勵自己)

2016年11月4日,39周+1天,我們又去了醫院。

前天,那些齊齊過關的數據,全都不過關了,羊水還降到了5以下。(你可以理解為,羊水過少,新生兒的周期性患病率和死亡率也比一般嬰兒高)

我、百科全書先生和媽媽坐在醫院的花壇邊,等醫生結束手術幫我看檢查單。那天陽光特別好,我吃著甘其食的黑豬肉包,把肚子挺著曬太陽,說:

「今天醫生要是讓我住院,我就住吧。反正接下來幾天的數字,我都挺喜歡的。我就趁著這會兒的太陽,再給寶驢補點兒鈣,說不定還能長點個兒」。

半個小時後,醫生看完檢查單說,你沒有機會選擇了,馬上住院,下午第一台手術就給你剖。

我當時的標籤是:單臍動脈、羊水過少、宮內窘迫……

於是我開始準備手術了。

手術前,我和百科全書先生在醫生辦公室接受了一番產前風險學習,簽了好多字 。

百科全書先生緊張,借口說要給我去買進手術室的必需品,被醫生喊回來說,這事兒得老公也在。

我當時,心裡忍不住偷笑。每次拿著不太理想的產檢結果,都給我做心理建設,要相信我們強大的基因,要相信寶驢,一個鼓手的心臟,真的比一般人強健。此刻,他還是露出了緊張的馬腳。

手術室要關上門的瞬間,我對著門喊了一句:「媽媽,我進去了」。

突然百感交集,萬千思緒湧上心頭,然後我開始想上廁所。

我和另一個產婦在一個類似待剖室的房間里等,一個醫生在操作電腦。我看那個產婦表情有點凝重,想著自己凌亂的內心,決定跟她聊天一起放鬆下。

「你為什麼要剖呀?」

「我有妊高症。」

「哦,我是羊水幾乎要沒了。」

「我都二胎了,怎麼還這麼緊張。」

「你想上廁所嗎?」

「想。」

「醫生這裡有廁所嗎?」

醫生回頭看我兩說,「沒有,待會兒你們都上手術台了,沒事兒。」

我的第一個疑問由此產生:正是因為要上手術台了,我不得把急事兒都先解決了?

然後這位緊張的二胎小夥伴被一個護士帶走了。

一位男醫生坐下來休息。

一個護士過來跟我核對名字,準備給我掛水。

我的第二個疑問又產生了,這次我不想沉默。於是我問:

這是開始麻醉我了嗎?

護士戴著口罩,眼神告訴我,她被一個大大的問號擊中了。

「這是生理鹽水。」

「不,這是比你們女生喜歡用的那個SKII還寶貴的水……是生命之水」。疲勞的男醫生面對一個無知的產婦,幽默感都被激發了。

接著,我左手掛著水,被護士帶著進了手術室。

手術室的醫生很溫柔,讓我在手術台上躺下,還幫我拉直了褲腳。問我之前有沒有進過手術室的經歷,我說沒有。

其中一位對我說,現在我給你插導尿管,可能會有點難受。說真的,我已經完全記不得有難受的感覺了,我只是在確定她收工以後,跟她說:

「我一直想上廁所。」

「沒事兒,導尿管已經插好了。」

「那我可以尿了嗎?」

沒人回答我。

我心想,我可憋不住了啊。

「我可以尿了嗎?」

「你已經在尿了……」

正尷尬,麻醉醫生來了。

「我現在要給你注射麻藥,會不太舒服,你儘可能把身體蜷縮起來」。

我試著蜷縮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好僵硬啊。腦袋緊張,身體也不聽使喚了,我腦子裡出現了朋友圈出現過的一張圖片,說剖腹產打麻藥以後女人就變蠢了,讓男人和孩子好好珍惜之類。我想,這一針下去,我可就沒前一秒那麼聰明了。有點悲壯。咬住牙齒,為了迎接這一秒。

說實話,沒有我想像中那麼難受。

麻醉醫生打完之後說,待會兒,你會感覺有一股熱流從腳底一直蔓延到身上。

沒過多久,我真的感覺到了。

我想起小時候拔牙打麻醉,臉腫得怎麼捏都沒感覺。我想這下我應該是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了吧。於是,我開始安靜地玩「指令遊戲「:

右腳,動一動——居然會動!

左腳大腳趾,你動一動——居然能動!

左腿,你挪一個——什麼,挪得動!

糟糕糟糕,麻藥在我身上不起作用嗎?

完蛋,還一直想像順產不同產程的各種疼痛,這下好了,讓你嘗嘗剖腹的滋味。

是不是我的錯覺?

我要不要掐掐肚子上的肉——沒法兒掐,兩隻手都有儀器。

就在我試圖再玩「指令遊戲」時,主刀醫生已經在我肚子上,舉起手術刀了。

我透過手術燈,可以模糊看到自己的肚子。

我眯著眼睛,等待那一股撕裂的疼痛。

咦,肚子好像被划了一下,我一點痛感也沒有。

很快我聽到醫生說,

吶,羊水幾乎都沒有了。

呀,小孩的臍帶怎麼那麼細。

真的,寶驢的臍帶不是剪斷的,是醫生要把他抱出來的時候,自己斷的。

醫生說,她從醫三十多年,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細的臍帶。

那麼,這之前產檢的很多問題,都有了答案。

我時常想起那一刻,我覺得那一刻我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幾乎要奔潰痛哭。

寶驢同學,一直被我說是肚子里的小學渣,檢查十次有八次通不過。而作為媽媽,我並不知道,小小的他,要多麼努力才能通過這根還沒有小拇指粗的臍帶吸收營養,讓自己一點一點地長大。

他是不是有向我求助?

他為什麼沒有放棄?

他難受的時候,該有多難受?

我沒有哭。

寶驢哭了。

哈,寶驢哭了!寶驢哭了!

我看不見他,但是他在告訴我,他來到這個世界了!!

「嘿,小夥子,你一來就給我見面禮哈」,寶驢尿了護士一身。

然後稱體重,4.9斤,5斤才達標。

寶驢這缺少的1兩,我都怪在了那泡尿身上。

寶驢,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我們並沒有做好準備,我們懂得不多,也沒有提前學習功課。

而我們居然想要三個孩子。

我想,寶驢一定是看出了這對不靠譜男女的行事作風,於是對後面的弟弟妹妹說,讓我先去調教調教他們。

因為出生體重不達標,寶驢給打上了足月小樣兒的標籤。之後的開奶、餵養、寶寶體檢,在我們的人生里,又增加了許多酸酸甜甜的故事。

作為一個鼓手的妻子,一個足月小樣兒寶寶的媽媽,無論我內心多麼脆弱,每一天迎接我的,還是滿屋子的快樂因子。

寶驢是一個沒滿月時,就自己漲紅臉,默默努力放出屁來的不愛哭的寶寶;

寶驢是一個醒來看看天花板、轉身看見爸爸媽媽就開心的樂呵寶寶;

百科全書先生變成了換尿布高手、哄睡高手、陪玩高手……

寶驢先會發的音是ma,但先會喊的是「爸爸」。

(懷孕的時候 百科全書先生廚藝大增)

謝謝寶驢,勇敢地做我們的孩子。

謝謝百科全書先生,堅定地保護我和寶驢。

謝謝我自己。

寶驢在我肚子里的時候,我最喜歡對他說:

「入夢安寧,醒來美好,多謝款待。」

現在,我就生活在這個句子里。

(我們一家,我們仨)

文/Nico@大觀家庭

大觀家庭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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