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Sully中看理性的異化

最近看的一部電影叫Sully,中文名為《薩利機長》。這部電影是根據2009年美國哈德遜河全美航空1549號航班迫降事件改編而成。電影描述了全美航空機長Chesley B. Sullenberger駕駛全美1549號航班在撞擊鳥群被迫在紐約哈德遜河上迫降之後的故事。Captain Sully成功將1549號航班迫降於紐約哈德遜河並成功拯救機上154人,成為美國家喻戶曉的英雄人物。但是,Captain Sully這一舉措卻遭到了NTSB的質疑。NTSB認為,根據事故調查的數據分析顯示,Captain Sully原本是可以駕駛飛機降安全落於機場,然而他卻選擇將飛機迫降於哈德遜河,這顯然是一種極其冒險和錯誤的決定。在聽證會上,NTSB模擬了事故發生現場,模擬結果皆顯示Captain Sully做了錯誤判斷和決定。正當局勢發展不利於Captain Sully之時,Captain Sully指出NTSB的調查過程忽視了事件發展過程中最為重要的因素——人。

揭開電影的藝術幕布,整部電影探討的主題只有一個,即根植於人之中的理性。理性崛起於文藝復興時期,承擔著開啟民智,指明方向以及實現人本身價值的任務,是人們打破蒙昧,擁抱自由,奔向科學的鑰匙。理性的崛起將科學方法和科學技術運用各個領域,認為一切均可通過科學方法和科學技術得到驗證,即科學的至上性。但是,科學至上性的凸顯卻導致了理性的異化,忽略了人所特有的興奮、憤怒、恐懼、抑鬱、彷徨等作為人本真的情感。電影正是通過對真實事件的改編和藝術加工,以外顯的NTSB和Captain Sully之間的衝突作為討論的承載,描畫了理性異化和人性局限性衝突的圖景。

其實,把故事進行簡單化剖析,其中只有兩個主體,一個以NTSB為主體,另一個則是Captain Sully。這兩個主體構成了整個故事的矛盾,使整部電影故事具有強烈的碰撞感。如果將Sully中的NTSB當成完整的整體來看,NTSB就是一個能充分利用數據對周遭環境和條件做出科學分析和判斷並完全正確分析的絕對理性人。這個「理性人」通過精密地科學計算,將無人性的數據和技術內在的理性外化,並在理性外化的過程之中形成對知識、數據、技術、方法的絕對崇拜,這樣,本來誕生於人的理性逐漸成為衡量人和周圍事物的尺度,成為統攝人行為的工具。於是,理性就在這個NTSB中完成了異化,成為「人」這一主體的異己力量,並反過來控制和束縛「人」自身。

毫無疑問,在強大的數據面前,在絕對理性控制的聽證會現場,作為故事另一主體的Captain Sully的決策顯得是那麼不成熟甚至幼稚,雖然Captain Sully作為整個事件的關鍵人物,展現出了過硬的駕駛技術和心理素質,但也難以企及絕對理性思維所構建的縝密邏輯。然而,作為一個擁有血肉之軀,能進行合理理性思考的凡人,正是這種根植於內心的恐懼和對危機判斷的局限,Captain Sully才真正成為實在意義上的人。這樣實在意義上的「人」,擁有理性思考的局限性,在面對絕對理性做出的壓迫面前,能盡情地發出作為「人」所能發出的對絕對理性最為強烈的控訴。

回到電影本身,Captain Sully作為凡人,在遇到社會對自己做出的判斷提出質疑的時候,並沒有像一個擁有絕對理性的人那樣表現出大無畏的沉著冷靜,而是展現出人性在面對困難時表現的迴避、焦慮、甚至恐慌,然而正是這一表現使得人性對於理性異化的反抗更為淋漓盡致。同時,也正是這一表現,使得觀影者在看電影的時候有更直觀的體驗,並能通過思考,和電影所探討的主題形成了強烈的共鳴。

回到主題本身,在面對理性,人們應當肯定理性對現代文明所做出的巨大推動作用,因為正是理性將人從狹隘的動物界中脫離出來,成為超越感性局限性的現代人。然而,理性的異化也讓人們看到理性的工具性逐漸奴役了人的意識,讓人成為被理性支配、控制、壓迫和統治的人。面對被異化的理性,人們應當充分發揮人的主觀能動性,對異化的理性進行揚棄。而揚棄的出發點則在於對理性進行重構。理性重構的首要步驟就是人性本真的回歸。人性本真的回歸併不是要徹底排斥理性而走向反面,而是要在理性和人性本真之間找到平衡的張力,實現理性與人性本真的融合。一方面,既要重視理性對於現代社會的巨大推動作用,把握理性推動人類社會發展的真諦。另一方面,更加註重人性的本真,使人的情感在科學理性的環境中得以疏導和反思。最終,讓更具科學性的理性和更為本真的人性的統一能回到現代社會中尋找屬於人們的成就感和滿足感,從而使人們擺脫異化的理性,讓人性回歸社會的實踐生活。

回到現實本身,以上我與電影的共鳴,正是這部電影於我的價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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