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開眼睛，不見飛翔——2016年3月詩

1

金色濃密的長髮

刺穿時間的鐵幕

從黑暗中到達

花朵得到了色彩

我得到了張開的眼

黑色的夢，黑色破碎

在金色柔軟的髮絲

我赤裸著身體

好像褪去鱗片的魚

游在金色的海里

睡在母親的子宮

2

我已離開

很久，很久……

光從我眼中暗去

溫度從我的身體退場

開在肺里的花，枯萎，凋零

一朵，一朵，一朵

他把我的骨頭一一拾起

埋在我們相遇的那一天

母親從清晨走來

褲腳沾滿露水

懷裡抱著

一個睡著的嬰兒

3

太陽升起

珞珈山便已蘇醒

或許她從未入眠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在我睡著時發生的

很多發生的

在我清醒時

也不知道

張開的眼睛

並不能看得更遠

更大的眼帘垂著

4

又是中午的食堂

頭髮金黃，眼睛湛藍

裝著食物的餐盤

他靜靜坐在對面

交握的雙手

頭顱低下

五顏六色的人

穿梭在空蕩蕩的食堂

他變成黑白

黑色的細細的

心臟被纏繞

一張熟悉的面孔

一片陌生的靈魂

或者，什麼都沒有

食物填滿了胃

5

空空的酒瓶

綠色的，搪瓷的

堆在牆角

堆成一面牆

有新鮮的花瓣飄散

落進灰敗的身體

空的瓶子，滿的酒精

靈魂晃晃蕩盪

陽光從窗子照進來

是黑色的，更黑

液體透明，一層層滲進

光照著的地方

什麼都看不見

群群烏鴉飛過

黑色的天空溶解

曠野赤裸著身體

走過的我，穿著鞋子

有人看見

五個腳趾的印記

6

起風了

在沒想到的夜晚

路燈下

春天的葉子嫩綠

看到的被黑色附著

葉子輕輕旋轉

在風裡暈出綠色的影

光繞了那麼一圈

你從月亮樣的光影中俯下身

我覺得臉上被吻了一下

很多下

7

細雨涼涼的

風被輕輕刷過

從打開的窗子走進

沒有溫度的磚和水泥

消散

腳印都在水泥路上

黃色的泥土

厚厚的落葉更貼近

沒人知曉

裡面睡著一個夢

夢裡睡著一個小孩子

小孩子的城堡

淹沒

在深深的海底

變成魚尾的雙腿

留不下腳印

在平坦的水泥路

8

剛下過雨

天和地，顏色更深

有男孩徘徊

在女生宿舍樓下

被蠟燭點燃的心

不能燒得更久

黑色的煙塵飄散

在眼不能望的地方

這裡，落葉

在春天的風裡

和女孩的背影

黃色的葉子的脈絡

細細的

新鮮的花瓣

被纏繞

短短的

長長的

一些黑色，曾

緊緊系在一起

我走過這座橋

從一個走進兩個

9

一條土路

我們跑過，手牽著

手，我們

看著遠方

追在我們身後的

綠色的搖曳的草

牽牛花，又叫喇叭花

紫色的和粉色的和紅色的

黃色顆粒附著

去摘一朵送給你

想說的，在軟軟的花蕊

耳朵貼近就會聽到

有利刃的玻璃

隱在草叢的深密

穿著鞋子，還是

被割傷

有很多你沒聽到

就枯萎了

皺紋和白髮的詛咒

降臨你，我說不出

抱著

一個漸漸變舊的魂魄

一張新的臉

被海水浸泡

我的身體是鹹的

再不能流出淚

呼喊像心臟

一直長在胸腔里

雙手垂下

就離開了身體

四季的花開著

在一條土路兩旁

你不再知道，牽牛花

又叫喇叭花

10

1928年

太陽在地平線之下

灰色的泥土

覆蓋，石頭

和墳塋，沒有房子和墓碑

一天是一把利刃

切掉一天，很多天

頭髮被剪，變長

落日升起

綠色的觸角招搖

印進黑白和我

通向山之外的山的路

很多人走進，一個我

相框里活著，眨眼不停

新鮮的房子，掩埋很多

陳舊的屍體

很多我睡在上面

眼睛望著

被藍色遮蓋的天

11

他們，太陽下的蛋卵

被孵化

一束光是一顆小蝌蚪

溺死在雨里

殼裡，羽翼未豐的

或者，透明裹著黃

不飛的

不稱之為鳥

宣傳紙和樹葉

紫色和綠色

一隻手在中間

被停下，他走來

從自行車有橫樑的年紀

和白襯衫

有些花，在一個季節

沒人分清

12

雲層像書頁

嘩嘩的聲響，在風的細縫裡

你眨動睫毛，金色的

光線忽隱忽現

藍色的紋

靜止的鐵塊，轟隆轟隆

河底許多石頭

在光照不到的地方

聲音比光更硬

有人是天，生的啞巴

被售賣的花

被售賣的花

被售賣的花

曾，走過我的身體赤裸

無法停留，因為

一個身體不能盛放更多

13

綠草上一隻蝴蝶

黑色的顆粒布滿

風向上，被火炙烤

黑色一片一片

隱進天空的開裂

奔跑，手指在狹窄的路

腳不能容身

液體透明

下墜緩慢

一顆新鮮的心臟

一顆古老的星球

無法相抵

何況，靈魂更輕

身下一片海，沒有岸

落下，靜止的羽翼

被液體包裹

死一樣地活

14

天氣陰晴不定

有時有光

閃耀，從水泥的面

被凝固的星體

畫一個不圓的圓

寬和更寬

有時有雨

光殘碎，被堆積

在眼不能望的地方

不打傘的，不被淋濕

赤裸身體

有最堅固的鎧甲

風積聚，成

一雙羽翼，在背上

蝴蝶骨光滑

張開眼睛，不見飛翔

15

粉紅色和白色

一張紙換一張紙

夜晚陷入黑

喧囂沸騰，繼續

用鵝卵石作畫

不是水泥

沒有五官

整個銀河流動

在每個細胞

一一挑揀

用細小的鑷子

垃圾桶里

那部分我

16

你知道:夜裡雨落下的聲音

會被親吻，有白天的陽光

鋪一條路，樹葉縫隙里的黑色

隱去，口哨聲輕輕刺破

被修剪的草，被踩踏

修剪，白色里有綠色的紋

沒人看見斷裂，和向上

眼睛很多，光照不進

我看見你的身體透明

北方和南方，春天和春天

落下黃色的葉子，和

綠色的麥芽，曾被輕輕啃食的

夜裡很多眼張開

你感覺到凝視，刷的一下

顆粒混著空氣，微微刺痛

的肺，我感覺到你知道

在我的身體，一扇門

被鎖，很久之前

你知道

17

花瓣腐爛，攪動

在胃裡，風吹來

黑色的顆粒附著

氣體，逃散聚合

黏著

滲進身體，一層一層

豌豆公主身下的床單

液體溫暖，從指尖

流出，眼能看到

冰樣的紋布滿

一隻蜘蛛倒懸

長出一根絲，身體里

一張網，數不清的絲

堅韌，蜘蛛晃晃蕩盪

到你眼前

PS:你看到了，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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