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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話劉邦(一)我是流氓,我怕誰?

(一)

我叫劉邦。我的父親是個老實巴交的鄉下人,沒讀過什麼書,在我出生的時候,上面已經有兩個哥哥,所以給我取個名字季,劉季。後來為了叫著方便,季也省了,乾脆叫劉三,鄉里人也漸漸都叫我劉三。我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名字,所以在我自己能讀書寫字的時候,我就給自己改了名字,叫劉邦。

我一直都懷疑我的父親並不是沒有文化,最起碼他是讀過書的。之所以給我取名字劉季,很大程度上是為了省事。

為什麼我會覺得他讀過書呢?那要從我的母親說起。

我的母親是個地地道道的鄉下婦女,據她自己說三十歲之前連縣城都不曾去過。但是有一件事她卻一直都不肯鬆口,她堅持說自己幹活累了在水塘邊睡著的時候,夢見有天神和她相會,至於是哪個天神,她自然是說不清楚。恰逢那天大雨,雷電交加,於是我的父親就說他在尋找母親的時候,看見一條赤龍蟠於母親身上,然後母親就懷孕了,再後來就生下了我。

等到我讀書的時候才知道,能夠感應到天神而懷孕,所生下的孩子都是非富即貴。比如說帝堯,傳說堯的母親居住之地常有黃雲覆其上,後來也是睡著了,陰風四合,赤龍感之有孕,十四月生堯于丹陵;再比如說帝舜,舜的父親瞽叟姓媯,妻曰握登

,見大虹意感而生舜於姚墟,也就是說舜的母親看見彩虹進入肚子就懷孕了,從而生下舜;還有一個是誰我忘了,好像是說他的母親在大山中行走,看見一個巨人的腳印,上去踩了一腳就懷孕了……

凡此種種。所以我懷疑我的父親是讀過書的,而且比一般讀書人聰明,否則也不可能把這樣的故事用到我的身上。不管怎麼說,我都是這個故事的受益者,就連腿上長了一排的黑痦子,也沒人說那是怪胎。

反倒是我自己,覺得那實在太難看了,所以我從不和小夥伴們一起洗澡。

同村有一個叫盧綰的,和我同年同月同日出生,他家算是一個大戶,但是得益於那個傳說故事,自打記事起,他就做了我的小跟班,他家的飯我自然沒有少蹭;不過他實在是笨的可以,一起在馬維老夫子的馬公書院讀書的時候,我也給他打了很多次小抄,算是扯平了吧。

(二)

十六歲那年,我決定出去走走。父親倒沒有說什麼,兩個哥哥卻是萬分的不樂意。他們認為我也算成年了,應該要分擔一部分家裡的農活,儘管他們也知道我根本分不清鋤頭和?頭的用途。

人有時候真的很奇怪,往往喜歡按照自己的思路規劃別人的人生,或許那是他們的善意,更或許,每個人都希望得到別人的認同吧。

父親很慷慨的同意我出行,他的慷慨也僅僅局限於能給我做一身不錯的衣服,因為他實在沒有多餘的錢給我做盤纏。

盧綰很想和我一起去,但是他的父親不同意,他正在給兒子張羅一門非常不錯的婚事。大概是覺得對我不住,也或許是即將當新郎官的一時衝動,盧綰很慷慨的贈了我一百金。

這讓我一下子感動異常,卻又懷疑這是他頭腦發熱,擔心他冷靜下來後會找我討要,於是連夜出發。

我到了魏都大梁。早就聽說魏公子信陵君慷慨好客,禮賢下士,便想著去碰碰運氣。我並不敢奢望自己能被當做士來對待,我身上已經沒錢了,盧綰的那一百金早就花光,我需要一個吃飯落腳的地方。

很不幸的是,信陵君三年前已經去世。這個消息讓我頓時茫然無措,感覺身體被掏空。我並不悲傷信陵君之死,我感嘆自己不知道何去何從。

正當我打起背包準備回家的時候,一個叫張耳的人找上了我。

張耳實在是一個很神氣的人,跟他的名字一點也不相配。後來有一次我偷偷的問他,為什麼他會取名叫張耳。他的神情很悲傷,說是祖父因為家裡窮,便只好給父親娶了一名聾女做老婆,那便是張耳的母親。父親對此耿耿於懷,有了兒子便取名張耳,意思是有一雙好的耳朵。我不禁啞然失笑,這根本和我父親給我取名劉三差不多,大概老一輩人都比較懶,尤其不願意在取名字上花心思。

張耳最讓我佩服的地方,是他有一個很有名的老婆,他的老婆不但漂亮,還很有錢。據說當年張耳還是個屌絲的時候,因為殺了人逃到他老婆住的地方,他老婆便拋棄了原來的夫婿,下嫁給了張耳,還帶了一大筆豐厚的嫁妝。正是有了老婆的資助,張耳才能屌絲逆襲,當上了外黃令。

很多人嗤之以鼻,背地裡說張耳吃軟飯。我覺得這些人根本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一個屌絲能讓白富美心甘情願委身下嫁,他本身就是一個了不起的人。

有了張耳的資助,我便在外黃安頓了下來。

我並不知道張耳看中了我哪一點,但他對我著實不錯,後來還介紹了他的另一位朋友陳餘給我認識。

陳餘跟張耳是同鄉,比張耳小几歲,也娶了一個有名的白富美做老婆。與張耳不同的是,他家比較有錢,算是門當戶對吧。陳餘這個人比較高傲,很看不起人,或許是礙於張耳的情面,對我總算比較客氣。

日子一天天過去,壞消息也一個接一個。

西邊的秦國越來越強大,隱然有吞併六國之勢。

張耳的心情越來越糟糕,但他只是一個外黃令,大梁的那些人根本聽不進他的任何意見,所以他只能不停的喝酒,有時候一喝就是一整天。

我很想幫他做點什麼,但是連他都無能為力,我也只能陪他喝酒。

秦國滅了韓國,用了不到半年的時間。據說內史騰率兵攻入新鄭的時候,韓王安正醉得不省人事。

第二年,秦國滅了趙國。張耳很沉痛的說,趙國非亡於秦,而亡於趙。我不太明白,就問他為什麼。張耳說,趙王不該聽信小人之言,殺了李牧。李牧不死,趙國不會亡。

我沒見過李牧,但是張耳這麼說,李牧一定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

又過了四年,終於輪到魏國。這一仗打得很慘烈,秦國大將王賁率二十萬大軍包圍大梁,魏軍依託堅固城防殊死抵抗,雙方相持三月有餘,城中白骨累累,餓殍遍野。最後,秦軍引黃河、鴻溝之水灌城,大梁城破,魏王假投降被殺。

大梁被包圍的時候,張耳、陳餘曾組織外黃千餘名士兵前往救援,那是我第一次披馬上陣。儘管心裡怕的要命,我還是不停的告訴自己一定要去,因為張耳要去。

士為知己者死!

我們沒有去成。出城不到三十里,一千多名士兵便逃得只剩下我們三個。張耳看了看隨地丟棄的兵甲旗幟,苦笑著搖頭不語;陳餘滿臉通紅,不停的揮劍亂擊亂砍,仰天辱罵,罵士兵,罵秦國,也罵魏國,罵魏王,張耳沒有阻止他,我也沒有,他的確很需要發泄。

可是,那又有什麼用呢?

城破的那一天,張耳破例沒有喝酒,他披麻戴孝,往北而拜。然後遣散了所有的門客,也包括我。

他和陳餘都是很有名氣的人,秦國人一定不會放過他們,不願意入朝仕秦,便只能逃亡。

他們逃了,可是我呢?我又該何去何從?

懷揣著張耳遣散的一百金,我踏上了回家之路。

離家的時候一百金,回去的時候仍然是一百金,這真是一個莫大的諷刺。

所不同的是,那時候,我十六歲。

而如今,十五年過去了。

(三)

秦國統一了天下,我也有了一個新的身份,秦國人。

做秦國人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好,起碼各國之間不用打來打去。或許是因為我讀過幾年書,或許是當初的那個應夢而生的傳說,更或許是我出過門見過大世面,通過了縣裡組織的考試,加上同鄉人一致的舉薦,我順利當上了亭長,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官。

但不管怎麼說,也算是政府的人,吃的是皇糧。父親為此很是高興了一段時間,逢人便講起當年的赤龍應夢,大概他也為自己當初的先見之明而感些許自豪吧。

有了穩定的收入,儘管微薄的可憐,雖然不能像張耳那樣招攬門客,但是明裡暗裡撈點油水,吃吃喝喝還是沒問題的,一些遊手好閒的傢伙便時不時的往亭子上跑,當然他們通常也不是空手而來,順手的摸只雞,偷只狗,那也是家常便飯。

這裡面有一個叫樊噲的小夥子,年紀不大,卻有一手殺狗燉肉的好手藝,他燉的肉飄香四溢,爛而不膩,竟漸漸成了亭中的招牌。這傢伙生得五大三粗,卻特別吃得開,縣中的大小官吏,往往都能稱兄道弟。這裡面,就有蕭何和曹參。

這兩個都是讀書人,準確的講,是讀了很多書的那種人,同時也是我的頂頭上司。我一向不太喜歡讀書人,一個人讀幾天書,認識幾個字,那是很有必要的,比如說我。但是一個人讀了太多書,往往就會有一種酸腐之氣,比如說蕭何,他就頗有些看不起我。或許我這個亭長在他眼裡無足輕重,儘管看不起,卻也沒怎麼刁難。倒是樊噲,也不知使了什麼手段,竟攛掇這倆人時不時的來亭上蹭幾頓狗肉。當然,他們不會像其他人來得那麼頻繁。

有的時候我就在想,讀書人其實也沒我想像的那麼複雜,或許我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但有時候他們也會為了一時口舌之欲而無所顧忌。

最討厭的要數夏侯嬰,這傢伙是縣裡的車夫,每次送完人都要來混上一頓,而且非狗肉不吃,不但吃得多,臨走的時候還要捎帶,以至於我每次看到他來的時候,都吩咐人把最好的肉藏起來。有一次我跟他開玩笑說,你這麼喜歡吃狗肉,是不是從小喝狗奶長大的?沒想到這傢伙勃然大怒,說我罵了他娘,一副拚命的架勢。我一時臉上掛不住,便動手傷了他。本以為這事就這麼過去了,沒想到有好事之人報到了縣裡。他那時候已被征為縣吏,亭長傷了縣吏,那可是大罪,蕭何這廝平日里肉沒少吃,此時卻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好在夏侯嬰主動申訴,說我並沒有傷他,這才免去一場風波。自此以後,我便對這傢伙刮目相看。

損害到別人的利益而他卻不計較,這才是真的講義氣。

最苦逼的要數周勃,據他自己說,自打記事起,就不知道肉是什麼味道。這個人很聰明,能以蘆葦編織葦箔,而且是一個很好的吹鼓手,這也是他謀生的主要手段。最讓我佩服的是,他自學自練,竟有了一身好武藝,尋常三五個人根本進不了身。樊噲自吹全縣第一高手,在他手下走不過十個回合,定會被摔的人仰馬翻。

曾有很長一段時間周勃沒有來找我,一問之下才知道,他自己沒錢,又不願意偷雞摸狗,每次空手而來便有些不好意思,索性便不來了。這是一個很好勝的人,同時也顯示了他的骨氣。於是我便以個人名義,請他做亭上的武術教習,不至於讓他太難堪。周勃自然明白我的好意,也就欣然接受了。

直到多年以後,提起這件事情,周勃不無感慨的說,一個人貧窮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骨氣,而且不知道感恩。

我深以為然。

吃吃喝喝久了,便有些風言風語傳開,說我不務正業,好吃懶做。加上三十多歲還沒成親,難免見到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婦多說上兩句話,流氓的帽子是越扣越大,以至於連提親的人也不敢登門了。

我很鬱悶,時間久了,難免想起外黃的那段時光。

一個姓曹的歌姬。

我甚至有些後悔把她丟在那個地方。

縣裡新近搬來一戶人家,姓呂,單父人,據說是秦相呂不韋的後人,因和鄉里人結仇避難至此。這呂老頭超級富豪,加上和縣令是好朋友,一時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不過據樊噲的說法是,這呂家有一大一小姐妹花待字閨中,已有不少豪門大戶上門提親。

這裡面,當屬王陵風頭最盛。

王家是本地大戶,我記得年少時候也曾登門拜會,王陵仗著家世豐厚,自己又讀過幾本書,壓根不把我放在眼裡,這讓我沮喪了好長一段時間。後來當了亭長,也曾幾次邀請他喝酒吃肉,這小子不改當年的臭脾氣,硬生生來了句,大丈夫當不與酒色之徒為伍。真把我氣得不行。

多年以後,我跟張良提起王陵,張良說,很大程度上是我的自卑心在作怪,自卑的人往往更希望得到別人的認同,尤其是當初輕視你的人。

那是後話。

我決定去呂老頭家看看。

蕭何擔任司儀。讀書人就是鬼點子多,這小子制定了一條奇怪的規定:凡是賀禮錢不到一千錢的人,一律到堂下就坐。

一千錢我自然是沒有,我身上一個子也沒有,這分明就是針對我的嘛。一氣之下,索性拉了周勃、周昌、樊噲幾個徑直坐了上座,人多勢眾,

呂家的家丁不敢阻攔,蕭何也是黑了一張臉。呂老頭倒是毫不介意,笑呵呵的親自迎接,足足盯著我看了一刻鐘之後,突然宣布了一個驚人的決定:要把他的大女兒嫁給我為妻。

這天大的餡餅一下子把我砸的暈頭轉向。

恍恍惚惚之中,我看到王陵摔門而出,當然,還有他的小跟班,那個叫雍齒的討厭傢伙。

後來我才知道,呂老頭,不,應該說岳父大人深諳相面之道,在他所相過的人當中,我的面相最為特別,即便不能做王侯將相,也是非富即貴。

相面之道,我是一竅不通,以至於我很懷疑岳父大人並不懂什麼相面,他很大程度上受了我父親宣揚的感赤龍而生的蠱惑。

封建迷信害人不淺。

不管怎樣,我成親了,老婆是一個小了十多歲的嬌滴滴的美人。當然,還有一筆豐厚的嫁妝。

我忽然想起了張耳,屌絲逆襲,有時候就是這麼簡單。不要問我為什麼,沒有為什麼。

老婆很賢惠,聽說了曹歌姬的事情,便主動把她接了過來。

穩定的工作,一妻一妾,齊人之福。

生活很是美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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