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3月30日去世的陳香梅女士

陳香梅女士，2018年3月30日去世，享年94歲。

她曾是中央社第一任女記者，英語流利。她受肯尼迪總統的邀請，成為第一位進入白宮工作的華裔，之後服務八屆美國總統。她也是美國航空公司第一位女副總裁，美國大銀行第一位亞裔董事。

借用鄧小平的話說，「陳香梅嘛，不要說美國，就是全世界也只有一個」。

她老公也是獨一無二的——陳納德將軍，以及他的美國志願援華大隊。

不要被標題騙了。今天陳納德是主角。

第一次世界大戰時，飛機就作為輔助戰鬥單位受到世界各國軍方的重視。戰後由於技術的升級，飛機在戰場上的作用大大提升，各國都有了自己的空軍，包括美國在內。但當時，美國的空軍還是屬於陸軍管轄，也可以算是陸軍的一部分。陳納德年輕時就加入空軍，並且對空中格鬥頗有心得，但由於性格剛烈，時常頂撞上司，所以他雖然才華橫溢，但是並不得志。

1932年，東北淪陷，日本侵略軍在東三省成立偽滿洲國。蔣介石當時忙著備戰，所以非常重視軍隊建設，包括空軍。同年，陳納德在美國成立了名為三人鞦韆組的飛行表演隊。

三人鞦韆飛行表演隊由三架雙翼飛機組成編隊進行飛行表演，在當時屬於第一，是因為陳納德首創的「戰鬥機編隊飛行時戰鬥力最強」理論。而當時以胡里奧杜黑為首的美國陸軍高層和大部分軍隊飛行員都認為轟炸機才是戰場上的王者。因為當時的轟炸機比戰鬥機速度更快，航程更遠，攜帶彈藥更多，可以不需要護航而獨自執行轟炸任務。只有陳納德認為，未來的空戰一定是以戰鬥機為主力的。可想而知，他的想法並不被高層接納，他也很不得志。這種不得志在1934年得到爆發。陳納德當年參加美國陸空聯合演習，因戰術問題與陸軍部總參謀吉爾伯恩發生矛盾，導致陳納德從軍官降級為普通士兵。

1936年，陳納德的三人鞦韆飛行隊在佛州進行表演，看台上的一名觀眾在之後找到了陳納德。他就是中國民國空軍上校，中央航空學校副校長毛邦初。毛邦初代表蔣介石和宋美齡邀請陳納德前往中國，成為特聘的中華民國空軍顧問。陳納德當時拒絕了。

1937年4月，陳納德在美國陸軍航空隊以上尉軍銜「被退役」，讓他重新審視了自己的處境，並答應前往中國。乘坐加菲爾總統號客輪前往中國的途中，他以農場老闆的身份在日本停留一段時間，因為他作為軍人敏銳的嗅覺告訴他，美國早晚會與日本開戰。

在日本這段期間，他遊歷各地，秘密拍照和文字記錄日本這個民族和社會的各種情況，後將這些內容發回美國陸軍時，竟然是當時有關日本的最新最全面的情報。

1937年7月，陳納德抵達中國。蔣介石和宋美齡親自接待了陳納德。陳納德第一次見到宋美齡，就被她的氣質深深吸引。對於陳納德來說，這個女人聰明，格局很大，而且由於早年宋美齡在美國喬治亞洲留學，所以跟陳納德算是半個老鄉，都是美國南方口音。蔣介石本身不懂英語，所以陳納德與蔣交流都是由宋美齡翻譯。很多年後，陳納德的日記當中還明確的寫到，宋是我永遠的公主。宋美齡當時是中央航空委員會秘書長，也是因為1936年西安事變時，蔣介石差點死在自己的轟炸機部隊之下，所以之後加大了對空軍的控制。宋美齡也非常清楚的認識到戰爭當中空軍的重要性，所以無論在公開場合還是私下，宋都昵稱中國空軍為「我的空軍」。

1937年8月，作為顧問的陳納德詳細考察了中華民國空軍的情況。他從南京出發，之後去到南昌，漢口和洛陽的空軍基地和航校。他並沒有想到當時軍隊中落後的設備、理念，以及腐敗的軍官和官僚的作風這麼嚴重。在完成一份詳細的調研報告之後，陳納德遞交給蔣介石。其中寫道，原本空軍跟蔣彙報的有「500」架可參戰的飛機，實際上不到90架。當時跟陳納德一起在蔣介石辦公室里的還有毛邦初，冷汗都下來了。蔣介石看完陳納德的報告，轉頭對毛邦初說：「老子他媽現在就斃了你！」並叫警衛員進來動手，後被陳納德攔了下來。相比之下，日本擁有3000架飛機，屬於陸軍航空隊的飛機有1480架，海軍航空隊的有1220架，其中400架駐守上海。不光是數量不在一個級別，飛機性能、後勤保障和飛行員訓練也相差很多。實際情況是，當時的中國空軍很容易成為日本刷數據的活靶子。蔣介石接受了陳納德的報告，也非常欣賞他這種實事求是的態度。所以此後陳納德在中國的8年時間，蔣都對他抱有絕對的信任。

同時期進行的，是著名的淞滬會戰。在這場耗時三個月的慘烈戰爭中，國民黨軍隊死亡30萬人，其中空軍方面最著名的就要算是高志航了，也是在這場戰役當中犧牲的。以高志航為代表的當時中國為數不多的有技術的飛行員，在這場戰爭當中基本消失殆盡。幾天過後，中國基本沒有抵抗能力，南京和上海都遭受了無情的轟炸。由於日本當時的空軍也以轟炸機為主，飛機速度和航程都優於中國空軍的戰鬥機，所以傳統攔截作戰方式不適用。陳納德的理論是，預判轟炸機路線，之後戰鬥機提前升空在空中等待，之後靠俯衝的方式邊打邊逃，不與對方飛機進行纏鬥。而這個理論很快就被驗證為有效的。後來一份解密的日軍戰報甚至寫到日本的轟炸機性能上不如中國的戰鬥機。

陳納德的插手很快讓日本人注意到他。而在陳納德組建飛虎隊（美國援華飛行大隊）之前，日本對他的懸賞金額就高達25000美元，在當時屬於天價了。與此同時，美國通過了中立法，其中規定美國公民不得以各種形式介入外國戰爭，在華的美國人更是被明令禁止與中國政府進行任何軍事上的合作。所以，除了陳納德之外的本來數量也不多的美國飛行教員也都不得不返回美國。

冒著違法的風險，陳納德留了下來。

日本帶著最新式的三菱96式戰鬥機和三菱96式轟炸機蹂躪南京，而這兩款最新升級的機型遠遠優於中國任何空軍飛機。在交戰第一天，中國迎戰的16架飛機就損失11架。後來，日本轟炸機每天都飛到南京，而能迎戰的中國飛機越來越少。很快，日本就攫取了南京、上海等重地的制空權。抗日戰爭全面爆發。

美國看到次情況，更加嚴守中立法，以避免與日本有摩擦。於是，美國停止出售任何戰略物資給中國。中國無法補充軍事物資，到1937年11月底時，整個空軍彈盡糧絕。最優秀的飛行員大部分犧牲，能飛的飛機只剩下12架。

待續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