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多根竹籤

我們三個面面相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旁邊服務員用抹布擦拭著桌子,發出節奏明快的聲音。

不管怎麼說,那四百多根竹籤是擺在明面上的,是從盒子里拿出來的薛家喵喵,板上釘釘了的。

江南嘆了嘆氣,說:「三百就三百吧,我先去掏了,回頭你們一人轉我一百。」

「等一下。」我一把攔住準備去付錢的他,繼續說:「你說咱們為什麼吃串串?」

不給他們搶答的機會,我接著說:「不就是為了省錢嗎?隔壁桌四個人才吃了不到兩百,咱們三個人吃了三百,這種人均一百的串串,我不承認。」

服務員有點不耐煩,抹布一扔:「你們快點的吧,三個大男人吃完了付帳還磨磨唧唧的,有啥意思啊!」

我淺淺的笑一下,對這個暴躁的人說:「不是為了一百塊,一百塊誰掏不起,我現在微信零錢里的錢也都能把這頓飯給掏了。但是我想要明明白白的,現在這個社會,最缺的就是明白二字。」

話剛說完,隔壁桌的兩個兄弟不由自主地為我鼓起掌來。

我轉身抱拳:「承讓了。」

海濤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我眼神凌厲,壓低聲音說:「咱們三個人中,有一頭是豬。我們要找出這頭豬來,讓他付帳。」

突然一陣寒風襲來,我們三個人都不說話,看彼此的眼神中也多了一絲防備。我明白,曾經可以託付後背的兄弟們,現在,是敵人了。

江南先發制人,他掏出自己的手機,屏保居然是我們三兄弟的合照!那時候的我們正年輕,歲月的利刃還沒劃開我們稚嫩的臉龐。他指著這張照片說:「海濤,阿生你們還記不記得這時候?我們去水上樂園玩,你們兩個不會游泳,我就租了兩個游泳圈推著你們游。所以我怎麼能是那頭豬呢?豬怎麼可能會游泳呢?」

醉翁之意不在酒,想不到看上去人畜無害的江南一上來打的就是殺傷力最大的溫情牌!

我暗自稱嘆,不由得在心裡為他豎起一個大拇指。

『撲』海濤用旁邊商店買來的一次性打火機點上一根利群,他看看我們,緩緩說道:「你們說,狗和豬有區別嗎?」

我點點頭,心中卻隱隱約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海濤吐出一口煙圈:「那你們記不記得,我們打遊戲的時候,好幾次你們被我出賣,大叫:『海濤你個狗!』所以,我是狗你們兩個證明了!而狗又和豬不是一種生物。所以可以肯定——我,海濤,是狗不是豬。」

竟然是類比法和歸納法的綜合應用!這一刻的海濤在串串店髒兮兮的燈泡下顯得光芒四射!

我清了清嗓子,正要開口,旁邊的服務員突然把賬單遞到我手裡。

我有些疑惑:「啊?」

他說:「我擱這聽半天了,感覺這倆兄弟說的頭頭是道挺有道理的,既然他倆不是豬,那豬就是你唄。」

我擺擺手:「不是我,我這還沒說呢,我要用反證……」

話音未落,旁邊桌子上剛才給我鼓掌的大哥一下子碎了一個啤酒瓶子,碎片散落一地,九度兩個字滾落到我的腳邊。

大哥站起身,身上的橫肉跟著他抖了起來,他拉開衣服,他的胸上赫然出現一隻嘯山虎。

我由衷地佩服這位大哥,能在一月末,在沒有暖氣的串串店打赤膊。

大哥很明顯也受不住,他一邊穿著衣服一邊哆嗦著跟我說:「小夥子我也覺得你的兩個小兄弟說的挺對的,也算是深深的打動了我,今天你要是不掏這頓錢,不但是侮辱你兩個兄弟,也是看不起我。」

我這個人生平最怕威脅,一下子竄起來:「大哥你什麼意思?我告訴你,我羅生今天就是被你用酒瓶子捅死,也要先給我的兩個兄弟把飯錢掏了!」

說完,我把錢包掏出來摔在桌子上,杯子被錢包上攜著的磅礴之力震的抖了起來,久久未能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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