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強弱,一劍擊破,誰為天下第一劍客?

1

我從昏迷中醒來,全身痛的像被撕裂一般,這種痛楚證明我還活著。

活著,還不如死了,帶著劍客的尊嚴死去。

可如今像垃圾般癱倒在地的我,連自刎的力氣都沒有。

這裡就是傳說中的死人谷吧,失敗劍客的長眠之所,這是一個屈辱的地方,死在這裡證明你是個劍客,丟棄在這裡證明你是個弱者。

抬眼看著天空,連星月都隱藏,不願照到這污穢之地。死一般的寂靜,心的搏動是這谷中唯一的聲響。

我期待它早點停止,多活一刻都是罪孽。

窸窸窣窣,劍客的敏銳的聽覺告訴我,這不是風吹草動的聲響,這是有人在接近。

死人埋骨之地還會有活人?也許只有冤魂才會有這麼輕盈的腳步聲,如果不是自己躺在地面,是絕對不可能聽到這麼細微的聲響。

一雙腳驀然閃現於自己眼前,可笑,想著快點死去的我竟然畏懼了,我怕死嗎?

我順著雙腳抬眼向上看,這定然是冤魂的,衣衫襤褸,鬚髮如草,看不清蓬頭下的垢面。

瘦小,身姿卻如松柏般挺拔。

「難得,竟然有未死之人。」他發出沙啞的聲音,可以肯定他不是鬼,但聲音如同從地獄傳來。

「不過將死之人罷了。」我自嘲道。

「這裡死人千百萬,活人倒是第一次見,我可以救你。」

「救我?你既然在此地就應該知道,來到這裡的都是失敗者,弱者沒有被救的資格。」

劍客的驕傲不是乞求別人的憐憫。

「強者,弱者,不過是世人的自我束縛。農夫之於幼童是強者,之於劍客卻是弱者。世間強弱,畫地為牢罷了」

老者低頭凝視著我,我看不到他的眼神,但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心。

我不想死,是劍客的虛榮在作祟,它不斷的慫恿我,讓我不敢活下去。

但此刻,我想活。

2

老者救活了我,也治好了我比劍時身上留下的暗傷。

他讓我管他叫鬼叔,他說他從來沒有名字,只有一個代號,後來,那個代號也被別人剝奪了。

我想,他曾經肯定是一個殺手。

在死人谷養傷的日子,不斷有人被從山崖上丟下來,無一例外,都是死人。

這些死人身上的物品就是我與鬼叔活下去的口糧。

第一次覺得劍神山莊果然財大氣粗,被劍神殺死的挑戰者身上的所有物品,都跟屍身一起當垃圾丟到了這裡。

自己當初就背了一包袱燒餅來到劍神山莊,挑戰天下第一劍客的。這些燒餅現在還沒吃完,因為有幾個被丟下來的劍客包袱里背了燒雞大豬肘子。

有酒有肉,死人谷的生活,比自己當初當劍客的日子好多了。

若不是生活所迫,誰會選擇做刀頭舔血的劍客,殺一個人才一兩銀子,人命就是如此不值錢,窮人的命。

成為天下第一劍客,就能錦衣玉食,天下第一劍客就是劍神。江湖的劍客,傾盡畢生所學只為打敗他。這也是我曾經的夢想,被他一劍擊破。

一個月後,我身上的傷已經徹底好了。

鬼叔再見到我時,看到我躺在草棚里大吃大喝的樣子,怒聲道:「別忘了你是一個劍客。」

「劍客,不當了,我覺得在這裡混吃等死也不錯」

我拿起手邊的燒雞遞給他。

「你吃嗎?」

鬼叔憤怒,一指掃掉我手裡的雞,指風如劍,割裂了我新撿來的衣裳。

「劍客的宿命是通往至強者之路的拼殺,不是你這般自甘墮落,沉淪酒肉。」

我莫名的看著鬼叔,問道:「不是你跟我說強者弱者是世人的自我束縛,都是無意義的,現在又跟我說劍客的宿命是拼殺,你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當時是為了救你,勸你不要放棄生的希望,開導你,現在才是真心話。」

「所以,你在逗我?」

鬼叔沒有接我的話,丟下一柄劍。

「你傷已好,隨我出來練劍,否則,殺。」

3

殺人還是被殺,這是一個問題,劍客恆久以來都在這個問題里抉擇,弱小的劍客只能被抉擇,只有強大的劍客才可以決定自己與他人的性命。

我現在就是被抉擇。

拾起劍,邁步走出圈養了我一個月的草棚。死人谷上方是遮天蔽日的樹木,片片木葉間射出些許光線,原來,谷底也是能看見陽光的。

在鬼叔精湛的劍術下,我被摧殘折磨著。一個老者有如此身手,年輕時會是何等的超凡。只是對他的身份他隻字不提,偶爾問起,等來的是更凌厲的劍招攻勢。

時間在傷痛中日復一日,傷痛在鬼叔的醫術下好了又傷。

他說我是百年難遇的武穴奇才,將來註定成為蓋世強者。

我問他,為什麼我之前沒能那麼牛逼,被人打成死狗?

他說,蓋世強者必須有至強的劍術相配,名師的教導,以及不懈的磨鍊。現在前兩樣我都有了,只要我堅持練下去,成為強者指日可待。

我覺得很有道理,心嚮往之,不覺與鬼叔交手的更賣力了。

4

一年以後,鬼叔的劍法,我都學會了,與他交手我也可以不落下風。

我問他:「我可以成為天下第一劍客了嗎?」

「不可以。」他回答的斬釘截鐵,像刀砍掉了我的妄想。

這一年我像瘋狗般的練劍,到最後,還是不行。

「為什麼?」

「你跟我一個老頭子打成平手,就覺得天下無敵了。」

「那我……」

「打敗我,你就能打敗劍神。」

「打敗你?」

「你不是一直詢問我的身份嗎?我沒有名字曾經只有名號。」

此刻,我似乎明白了,這江湖只有名號沒有名字的只有幾人罷了,都是天下無雙的高手。

傳言,上一代劍神身患重病,打敗了前來挑戰的最後一位劍客,最後病毒攻心而死,其劍神之位由其弟子接任。

而眼前這位,難怪他的劍法這麼熟悉。

「你是老劍神?」我戰戰兢兢的說到。

既然世上無人知道此事,肯定是一個天大的秘密,我也許會被殺人滅口。但話到嘴邊,自己不說更會被憋死。何況,現在我功夫已不在他之下。

「你很聰明,不過,老劍神已經死了,我現在不過一孤魂野鬼罷了。」

「你為什麼要教我劍法?你知道我會去找劍神比武的,莫非……」

猛然間,我覺得自己掉進了別人的陷阱,我像一頭圈養的獵狗去幫主人撕咬他看上的獵物。

「我不要求你做任何事,不要你殺任何人。當年,老劍神感染風寒,此時江湖聞名的天魔道人前來挑戰,作為天下第一的劍神,是不能拒絕任何挑戰的,即使他有病在身。」

「在打鬥過程中,老劍神因風寒,鼻涕眼淚橫流,迷了眼,一招敗於敵手,但天魔道人也被打成重傷,兩人雙雙倒地。」

「劍神敗了,劍神山莊也就敗了。當時躲在林間偷看的大弟子飛身一劍刺向了天魔道人,他不允許他信仰的劍神山莊抹上敗名。」

「再後來,老劍神重傷回到山莊,大弟子破壞門規,老劍神欲將他逐出師門,卻被大弟子搶先一步囚禁公布死訊。最後將他與天魔道人丟棄在死人谷。」

「也是大弟子將老劍神患病的消息以及劍神劍法透露給了天魔道人,借刀殺人,為的就是奪取劍神之位。」

鬼叔平靜的講著劍神的故事,雖然他沒有承認,但我知道他只是不願意再回想過去。

「所以,你想讓我替你報仇。」

「我不要你殺任何人。」

我默默的抱劍看他。

「傷好後,我曾試著走出死人谷,但我自小練劍足不出戶,不記路是我唯一的弱點,這死人谷方圓百里,道路錯綜複雜,我永遠也走不出去。」

「原來是個路痴,你是想讓我帶你出去?」

「是的。」

「那你早說啊,找路是我的強項。」

「出這裡容易出劍神山莊難,你應該記得這山谷之上的樹林就是劍神山莊的後院,劍神山莊是出死人谷的必經之路,出去之時就是劍神擊斃你我之日。」

「我們兩個還打不贏他一個?我不信。」

「我不會出手的。」

「為什麼,是他把你害人這樣的?」

「劍神山莊之人,從不向山莊人出手。當年他雖然奪走了我的一切,但他並沒有殺死我,所以我也不可能對他動手,你只能靠自己。」

「那我不出去了。」

鬼叔眼中寒芒一閃,劍刃出鞘,劍嘯龍吟。

此刻,我感覺他跟我打鬥時沒有用全力,至少在氣勢上他勝過我。

「好好好,我答應帶你出去,但至少得告訴我,我應該怎麼做?」

「我教你的劍法就是劍神劍法,只要你能破解它,你就能打敗劍神,成為新的劍神。」

新劍神,我?這似乎就是我以前拚死奮鬥的目標,現在近在眼前了,比躺在這死人堆里強多了。

鬼叔孤冷的看著我,又一次看出了我的想法,沒有打斷我的思緒。

是啊,我是武學奇才,又有老劍神教導,我一定能對著劍神劍法創出打敗它的劍法。那時我就能無敵於天下,我就是新劍神,天下第一。

「來吧,你用劍神劍法攻擊我。」我拔出手中長劍。

5

鬼叔倒地,在他第三百二十五招出手的一個間隙,那就是劍神劍法的破綻,我瞬息一招白虹貫日,擊飛他手中長劍,反身凌空飛腳將他踢飛在地。

「你成功了。」鬼叔艱難的爬起來。

我伸手扶起鬼叔。

「我這就帶您出去,師父。」

「你……你叫我什麼?」

我放下手中長劍,雙膝跪地,磕頭。

「師父。」

「好孩子。」

鬼叔別過身去,我知道他肯定是感動了。怕我看到他眼中的淚花。

「師父,你放心我一定帶您出去,絕對不會背叛您。」

鬼叔轉過身來,一如從前的冷漠。

「走吧。」

秋風蕭瑟,吹落敗葉無數,重新踏足這土地已是四季更迭。物是人非,眼前人雖還是劍神,我卻已不再是當年的我。

「是你,你沒死?」劍神恨聲道。

「很驚訝嗎?」我盯著他反問道,此刻,心理上的博弈也是取勝的關鍵。

他卻沒有看我,視線一直鎖定在鬼叔身上,恨意滔天。

「這是我徒兒,今日將由他與你決鬥。」鬼叔拍拍我肩膀,收劍退開。

我執劍上前。

「出招吧,今日定要報當日之仇。」

「你是何人?」

「兩年前,十月初八與你決鬥之人,你可還記得?」

「敗於我劍下之人數不勝數,你可還記得自己踩死過的螻蟻。」

「好,今日倒要看看誰是螻蟻。」

6

風起,兩人在林間騰跳閃躍,劍鋒往來,飛沙走石,好不激烈。

我御劍格擋對方刺來的攻擊,一切招式與鬼叔演練時分毫不差。不論對方招式如何迅猛我都一一招架。

我像一隻等待撲殺的獵豹,在防守中尋找機會。這一招致命必殺,我已練了千百遍。

就是現在,破綻出現,我欺身上前,白虹貫日, 他劍脫手而飛。

但我緊接著的並非反身一腳,而是鬼叔在與我演練後教我使用的奪命連環刺。

劍一下一下的刺在劍神身上,血噴如柱,他不愧是曾經的天下第一劍客,穩住身影,抬手一拳轟在我左肩,整條手臂想來是脫臼了。

劍神發出搏命一擊後倒地不起,我贏了,天下第一劍客從此易主。

鬼叔從後面走上來,扶住我。

「師父,我贏了。」

「傷勢怎麼樣?」

我強忍著肩膀的疼痛笑笑:「沒什麼大礙,就是手臂脫臼了。」

「來,劍給我,我看看。」

我將劍遞給鬼叔。

拉開衣襟,方便鬼叔查驗我的傷勢。

腹部隱隱作痛,低頭髮現肚子上竄出一截猩紅的劍鋒。

鬼叔森冷的臉出現在我眼前,陰沉得可怕。

「師父,為什麼?」

「傻徒兒,我給你講故事的時候有承認過我是老劍神?」

「你是……?」鮮血不斷從我肚子與嘴角向外流淌。

「為師天魔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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