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怪談·山鬼

城市化的進程跟隨時代的腳步逐漸加快，越來越多的土地被佔領和利用。那些隱藏在角落、不為人知的事物在失去了自己的地盤之後，開始慢慢進駐到人類的生活領域。那些只存在於傳說中的物種也許就生活在你的身邊，甚至和你有了或多或少的交集。

……

一、

我家小區里停業很長時間的酒吧突然重新開業。

酒吧店面不大，配置卻一應俱全。店長、調酒師、琴師，再加兩個服務生，五個人把小店打理的井井有條。這裡價格比起其他地方公道很多，店裡的員工又個頂個的帥氣，開業後很短的時間內就積累了不錯的口碑，吸引了附近大量的年輕人。

我也是偶然間才發現這樣一個好去處，慢慢成了這裡的常客。工作閑暇之餘，我會到這裡點上一杯酒水，伴著樂師演奏的美妙音樂靜靜地坐上一下午。

而且最主要的原因是，這裡是魚龍混雜的場所，形形色色的社會人物都有可能來到這裡，散播各種小道消息，就好像武俠小說中聚集江湖俠士的客棧。而這些小道消息，對我開展工作非常有幫助。

我是一名警察，維護附近治安的小警察，俗稱「片兒警」。

二、

「最近小區裡面的失竊案聽說了嗎？」關遲從吧台後遞給我一杯雞尾酒。

關遲是這家酒吧的店長，是個永遠帶著和善微笑的帥哥，和漫畫里的不二周助有幾分神似。店裡50%的小女生都是他的迷妹，經常借著點單的機會過來調戲他。

關遲對所有人講話的語氣都很溫柔，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是一個很好的傾訴對象，認識他的人都願意和他多說幾句話。

「聽說了，A區六棟四單元的趙總家丟了幾件古董。」我接過酒杯呷了一口。

「是的，據說是價值不菲的古董。」關遲把臉靠過來，語言里透著股神秘的勁頭。「旺子有些小道消息，你問問他。」

關遲口中的旺子是酒吧的調酒師，張旺。如果說來這家店的小女生中有一半是關遲的迷妹，剩下一半的女孩一定是張旺的粉絲。

「旺子，忙嗎？」我和不遠處正在調酒的張旺打了個招呼。

「喲，小馬哥。等一會兒，這兩杯酒調完就沒事了。」

張旺調酒的手法十分嫻熟，調酒杯、調酒壺在他手裡上下翻飛閃轉騰挪，在酒吧有些昏暗的燈光里耀耀生光。就憑著這一手功夫，足以迷得小姑娘們大呼小叫不亦樂乎，再加上他濃眉大眼、五官端正的外形，人氣一點都不比關遲差。

招待好顧客後，張旺走過來做到我旁邊，端起我杯子里的酒水一飲而盡。

「一會兒再給你調一杯啊小馬哥。我有點渴~」

「甭客氣。誒旺子，我聽關遲說，關於趙老師家被盜那件案子你有小道消息？」

我話一出口，張旺瞬間瞪大了眼睛，食指在嘴唇上一豎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拉著我走到沒人的地方，壓低了聲音說：「我也是調酒的時候聽別人說的。你可別說從我這裡傳出來的！」

「廢話少說，講講你的小道消息。」

「我聽她們說啊，B區十三棟住的袁教授熱愛古董收藏。案發前幾天，袁教授總是在A區轉悠呢。」

「袁教授和趙總有什麼嫌隙嗎？」「我怎麼知道！這事不應該你們警察自己調查嗎？」

說完話，張旺沖我挑挑眉毛走開了。

他說的這個袁教授我見過，平時戴個眼鏡不苟言笑，聽說是某大學考古系的名譽教授。這樣的人會去做小偷嗎？

三、

在小區門口，我遇到了失竊案的受害者趙總，邀請他去小酒吧喝點東西順便了解一下案子的細節。

趙總似乎是第一次到這家酒吧來，對這裡的布置和酒水稱讚不已。寒暄幾句之後，我開始切入正題。

「趙總，我有幾個小問題。B區十三棟的袁教授你認識嗎？」

現在是下午時間，酒吧里沒什麼客人。樂師正入神的拉著小提琴，聲音婉轉悅耳。而趙總一雙不大的眼睛正聚精會神的盯著樂師露出的白嫩大腿。

我清清嗓子把趙總的注意力從大白腿上拉過來，又一次重複了剛才的問題。趙總聽完眉頭皺了一下。

「那個姓袁的我聽收藏界的朋友說過他，聽說是個喜歡收藏古董的大學教授。不過我們並不認識。」

「那你們之間有沒有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趙總認真思考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不愉快倒是沒有。只不過他上門來找過我，說想看看我的收藏品，被我一口回絕了…」說到這他猛地一拍大腿，「你的意思是我家丟失的古董是這傢伙偷得？」

趙總說話的嗓門很大，店裡的客人都往我們這裡側目，就連樂師也停了小提琴往這邊看過來。

我趕忙安撫他，說現在只是有嫌疑，還需要更多證據才能下定論。趙總挺不屑的瞥了我一眼，嘀咕了一句「你們警察是幹什麼吃的。」

這話我聽著實在刺耳，又跟他寒暄了幾句他就離開了酒吧。臨走前還戀戀不捨的看了一眼樂師的大白腿。

告別了趙總，我從酒吧出來。和物業打聽了一下袁教授的住址，想上門去拜訪一下。

還沒走到袁教授家門口，樓道里就彌散著一股莫名其妙淡淡的檀香味。等到了他們家門口，看到的東西更是著實讓我吃了一驚。

袁教授家的大門上居然貼著兩張門神畫！更讓人驚訝的是，門神畫周圍貼著黃紙，上面畫著亂七八糟的符號，貓眼的位置上還掛了一塊桃木符，乍一看還以為住在這裡的是個神棍大師之類的人。

我按了好久的門鈴，可大門始終沒開。動靜驚擾了鄰居，有位大哥告訴我，說這家住戶前幾天背著一個大包出門了。

這個袁教授值得研究一下！

四、

從袁教授家離開後，我再次返回了小酒吧。

趙總一句「幹什麼吃的」說的我實在氣惱，跑到吧台叫了一杯酒，鬱悶的小口喝著。

噠噠的高跟鞋聲由遠及近，樂師端著一杯酒坐到了我對面。

她叫趙魅。人如其名，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股魅力。店裡的男顧客都很欣賞這位美女，這其中也包括我。

「魅姐。」我欠了欠身簡單的和她打了個招呼。

「小馬哥，以前你對我可是很熱情的。今兒怎麼了這是？失戀了還是失業了。」趙魅抿了一口酒，言語間凈是調笑的話。

「誒，這不是盜竊案還沒破嘛。派出所劉所長下令一周內要找出些眉目來，不然要我好看呢！」

「丟東西的那個人，是不是之前跟你一塊過來喝酒的那個色眯眯的傢伙？」趙魅放下酒杯，突然一臉正經的問我。

我點點頭，等著她的下文。

「那個傢伙一看就不是好人，總是色色的看人家。上次我和張旺出去逛街，在咖啡廳也見過他一次。當時他好像在談事情，可一見了我眼都直了。呸！」說完趙魅嫌惡的啐了一口。

「在咖啡廳？他和誰談事情你還有印象嗎！」我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

「那個人我又不認識嘛！我記得是個皮膚黑黑戴眼鏡的傢伙。」

「是不是高高瘦瘦、小眼睛戴眼鏡，總擺著一副古板的喪氣臉？」

「好像是喔！不過我也記不太清了。」趙魅扶著太陽穴，像是在苦苦思索什麼。

我猛地站起來，腦子裡閃過一道靈光。按照趙魅說的，趙總在咖啡廳見得那個人十有七八就是袁教授，可趙總卻跟我說他不認識袁教授。這其中一定有問題！

我趕忙起身要回派出所報告情況，趙魅趕忙伸出手把我攔下來。「著急幹嘛去啊？娶媳婦還是老婆生了娃啊？」

「回派出所彙報！謝謝你魅姐，回頭我請你吃飯！」

趙魅狡黠一笑，鬆開了拉著我的手。「小滑頭，盡說漂亮話糊弄你姐。你這頓飯我怕是指望不上了，忙去吧！」

五、

「誒我說小馬，你把我叫到派出所來幹嘛？」

趙總進了派出所看到我，沒好氣的沖我嚷了一句。

「趙總請坐。我只是想就這個案子再跟你諮詢一些情況。」我做了個請坐的手勢，安排趙總坐在我對面。

「請問趙總，我們上次見面時你曾說過，你並不認識袁教授對吧？」我直接開門見山說出了主題。

趙總明顯怔了一下，情不自禁低下了頭摸了摸下巴。「是、是啊，不認識。」

「那你解釋一下這個。」我打開電腦按了幾下，遞到他面前。屏幕上放映的是我從咖啡廳調來的監控錄像，圖像上坐在同一桌交頭接耳的兩個人正是袁教授和眼前的趙總！

「這…」趙總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片刻後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坐到椅子上。

這個有力證據直接擊潰了趙總的防線。他跟我們交代道，這個袁教授明面上是個大學老師，背地裡卻做著倒賣古董的生意，兩人因為交易古董有過幾次見面。

「我家裡丟失的古董一定是這個傢伙偷走的！我們交易的時候他因為價格原因跟我鬧過幾次，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麼又同意了我給的價錢。一定是他，假意先賣給我然後再從我家偷回去了！」趙總惡狠狠地咬著牙，看那架勢如果袁教授在場估計要咬他幾口。

我讓同事幫忙，先把趙總拘留起來。如果他們倒賣的古董屬於文物的話，二人一定逃不脫牢獄之災。

這時我的電話響了：「小馬哥！好消息！那個袁教授回來的時候被我們安排的暗哨逮住了！從他包里翻出了很多盜墓工具！」

太好了！我掛掉電話，興奮的捶了一下桌子。案子破了！

六、

袁教授被抓後，很老實的交代了自己盜墓的事實。

「這麼說，你們家門上貼的那些符紙門神，是為了辟邪用的？」我向他提出了疑問。

袁教授輕輕點了下頭：「嗯。干我們這行，多少有些忌諱。」

「那趙總家丟失的古董也在你那咯？」

「沒有！」袁教授突然抬起了頭，一雙眼睛瞪得渾圓。「我買給他的東西本來就是贗品，不值幾個錢。我幹嘛費勁巴力再偷回來？」

我偷偷笑了一下，這話要是讓趙總聽了估計鼻子能氣歪了。

之後走流程，袁教授和趙總因為倒賣文物、販賣假貨的罪名被依法拘留了。我和幾個同事一起拿了袁教授家的鑰匙，去他們家收集贓物和證據。

大門開啟，屋子裡濃郁的檀香味熏得我差點睜不開眼睛。屋裡的窗帘被拉的嚴絲合縫，整個房間顯得十分昏暗。正對門口的位置擺著一尊神龕，供著不知道哪路神仙。

在袁教授的書房我們看到了很多還帶著泥土的文物，有瓷器、青銅器、玉器，角落裡還有個貼著封條的小木箱。

「兄弟們，這些東西拿回去。這些是文物，要上交給國家的。輕拿輕放啊！」

我招呼著同事們搬東西，自己則蹲下身來，研究角落裡的小木箱。這隻箱子做工很精緻，上面還有一股說不出的奇異香味。上面的封條畫著很多奇怪的符號，和外面大門上貼的符紙有點相似。

「別動那個箱子！」身後有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喊了一句。

我回過頭來，發現屋子裡的其他同事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袁教授家，而在我身後的這幾個人的出現卻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們是酒吧的員工，關遲、張旺和趙魅。

七、

「小馬哥，那個箱子不要亂碰啊。」趙魅依舊是那麼嫵媚，水靈靈的眼睛沖我一陣陣放電。

「你們仨怎麼會來這？」

「來拿走這個箱子。」張旺說著話一個箭步衝過來，作勢要奪走我手裡的小木箱。

我抱著箱子後退兩步，從腰間拔出電棍來。「別過來！這裡是警察辦公，閑雜人等請不要逗留！」

張旺還要搶奪，被後面的關遲喝住了。關遲仍舊是笑眯眯的，小步踱到我面前沖我打了個響指。一瞬間，我的整個身子突然麻木了，好像有人用水泥把我整個身體澆築在地上，一點動作都做不了。

關遲笑眯眯的從我手裡拿過小木箱，交給身後的張旺。然後又對我打了個響指，我的身子才恢復了行動能力。

「你剛才對我身體做了什麼？你們是什麼人？」我驚恐的看著面前這三人，攥著電棍的手心全是汗水。

三人聽了我的話，沒來由笑了起來。那笑聲尖銳刺耳，我的耳膜差點被這股噪音刺破。趙魅邁著妖嬈的步子走到我跟前，抬手在我眼睛上抹了一把。

這一抹下來，眼前的三個人的身影忽然變得扭曲、模糊，成了半透明的模樣。原本俊美艷麗的相貌也換成青面獠牙，嚇得我一屁股坐到地上。

「有鬼啊！」我閉著眼一通亂嚎。沒辦法，眼前看到的畫面實在衝垮了我的認知。誰說世界上沒鬼哇，我面前現在站了三隻！

「喂，喂！」有人拍拍我的肩膀。我顫顫巍巍的抬起頭，是趙魅那張嫵媚的臉。

「剛才，我看到的是…」

「那就是我們。」趙魅收起了原本的媚態，罕見的露出了正經的表情。「我們是天生地長的山鬼魑魅魍魎，這小木箱里是我們的同類。他被封印在古墓里，是這個姓袁的從墓里把他盜出來了。這個房間里有門神和符咒，我們進不來，所以…」

「所以你們利用我抓住這個古董販子，然後救回你們的同伴？」

「是的。對不起。」趙魅眼皮下垂，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魅，該走了。」關遲在門外喊道。

趙魅突然張開手抱住了我，在耳邊用極其細微的聲音對我說：「我騙了你，但我希望你能記住我。至少，你還欠我一頓飯。姐走了。」

說完話她鬆開了我，轉身離開了。

一時間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趙魅這話究竟要表達什麼。喜歡我？

我追到門口，樓道里已經沒有人影，好像不曾有人出現過。我站在門口發愣，兜里的手機響了。「小馬哥，證物收拾好了，你還在幹嘛？回單位去不？」

我嘆了口氣。「誒。好的，我馬上下來。」

終、

「辭職？」所長看了我遞過去的辭職報告，有點接受不了。

「是的。我想換一份工作了。」

所長惋惜的搖搖頭，還是在我的報告上蓋了公章，批上「同意」。

走出派出所，我感到渾身一陣輕鬆。雖然警察這個職業看上去十分風光，然而對我來說卻是個不大不小的桎梏。就這樣離開了，也沒什麼不好。

回到家，想起前陣子遇到的事情，突然有了想要寫出點東西的想法。於是我打開電腦，輸入了這樣的文字。

「城市怪談·山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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