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內觀察 | 青年音樂人生存現狀（上）：從南方到北方

04-24

幕後人，一個聽上去就神秘莫測的名字，就像《天龍八部》里的掃地老僧，你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你知道他武功深不見底。和掃地僧一樣，在幕後人這個身份上，若你沒有足夠的修鍊和底蘊，你也只能在少林寺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和尚。
幕後圈採訪了4個正在「修鍊」中的幕後人，用我們的標準，他們是 NEXT 以上，PRO 未滿。用大眾的眼光來看，他們就是4個熱愛音樂，並為之努力生活（存）的年輕人。
根據這4位年輕人所在城市的不同，我們把內容分為上下兩期，希望能給大家帶來更好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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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音樂人生存現狀（上）：從南方到北方

幾乎所有在內地從事音樂行業的人都知道，北京是這一行的「麥加聖地」。但聖地之外，修行同樣無處不在。粟丹和張言就是兩個在聖地之外修行的音樂新人。27歲的粟丹 Base 在深圳，是一個有著全職工作的「半全職獨立音樂人」；22歲的張言是我們採訪對象里最年輕的一位，目前常居在黑龍江齊齊哈爾的張言還是一個學生，兼職做著音樂人的工作。這兩個分別混跡在中國南方和北方的年輕人，各自用不同的方式表達著自己對於音樂的熱愛和堅持。

深圳才女粟丹：我想做一名全能型唱作歌手

問：給大家做個簡單的自我介紹吧。

答：我，妹子一枚，從小學音樂噠，然後前幾年跌跌撞撞在珠三角的音樂圈混跡，狗血的故事還挺多。現在勉強算是 songwriiter 一枚。

?? 粟丹近照

問：我們了解到你幾乎全部的作品都是自己一人包辦詞曲編錄混及演唱，真的是炒雞厲害！談談你自己的這些作品吧。

答：16年對外宣稱發了一張專輯，其實那個就算過去寫過的一些作品的整理集，還談不上專輯。大概花了將近200天製作了10首歌，包括編曲混音錄音，全都是在 home studio 搞定噠。因為這張作品我認識了很多超級 Nice 的音樂人（不少還是北京的朋友捏），甚至有一些製作人在社交工具上留言給我，給我超大的鼓勵和支持。

OliviaS—<Tonight>迷幻英文（歌詞版HD） - 騰訊視頻 https://v.qq.com/x/page/r038020jfvh.html

?? 粟丹作詞、作曲、編曲、演唱的作品《Tonight》

問：談談你自己吧，為什麼會走上這條路？可以說的稍微具體點（我的意思是別用簡單的熱愛兩個字概括了）。

答：其實「為什麼」這個問題在我身上真的沒有什麼傳奇刻畫的，我覺得自打我有記憶以來，我就在音樂里生活了。我5歲就開始比賽，學樂器或者唱歌，很清楚地了解到自己和音樂在一起的時候，就是一種具有幸福感的人生狀態。我不用多想我就可以隨便告訴別人，我的事業就是做音樂，我願意付出所有去讓這個夢想照進現實。音樂教我認識了這個世界，我願意用音樂上的認知一直繼續探索下去，音樂讓我認識了我現在身邊很多不可思議的人，這就是我理解的生活，所以義無反顧。

問：是否有系統地學習過音樂？

答：嚴格來說不算是，鋼琴學到9歲就沒有再學了，聲樂也只學了一個暑假，但是喜歡啊，沒老師教就自己唱，然後自己去琴行開練琴卡。大學我的 major 並不是聲樂，而是舞台表演。所以，寫歌，憑感覺；編曲，自學；混音，自學。（幾乎都是翻牆去 Youtube 看教程的，有意思程度不亞於老師當面教學）這也得益於英語還 OK。

問：聊聊錢吧，那麼現在是否有來自音樂的固定收入？自己做音樂的經濟基礎來自於哪裡？

答：這個其實還有點心虛的，因為還算是半全職音樂人吧，因為除了自己做音樂，自己還有其他的工作，目前在國內一家比較有名的B2B音樂公司里就職。所以是有固定收入的。當然音樂人的外快也經常來得很突然，經常有時候一不小心就是金領收入了。因為除了音樂專業上的工作，我能做很多工作，前幾年當過全職攝影師，不用上班直接也能餵飽自己的那種，所以我不會將做音樂的風險付背負在過多不確定性的生活狀態里。

?? 粟丹的攝影作品

問：作為一個獨立音樂人，你是怎麼平衡藝術和商業之間的關係？

答：其實現在國內的音樂的透明度越來越大了，大家其實接受的東西也越來越寬容了，有些我們覺得小眾的東西其實未必，在網易，大家眼裡不少小眾的作品上線第一天就是999+的。所以第一個是，我覺得不要小看了現在國內現在這批主力軍的審美和品味；另一個就是「接受市場」未必也是個壞事，因為你要在個性的東西加入大眾又喜歡的東西，其實更難。而這個，才是我真正在突破的難題。

今天我還剛看了一篇影評，是關於《La La Land》的導演的，他就在文章末尾點出，不管是什麼類型的藝術家，必須要努力拋開外面對你的影響，努力去做你想做的東西，只有你自己的作品盛開讓別人看到你的思想，你才越容易在你的世界裡綻放光芒。

問：你也提到了現在國內音樂環境的改變，那麼具體談一談你認知中目前國內的音樂環境（版權、大眾對音樂的審美品味等都可以聊聊）吧。

答：版權這個問題呢，說大方面吧，也是這兩年鬧的大起大落的，表面上似乎有比過去好的趨勢，但是看本質的話，這條路還很長，所以時間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需要一個中堅的力量在支撐整個事情，比如看看歐美，不止一個力量，是很多力量，如果歐美的版權之路不適用於我們國家，又有沒有合理的平台和機構去實質性地解決這個問題，要知道，解決版權問題真的不能只靠情懷，雖然現在出了很多號稱為音樂人維權的平台和工具，我只能說，有沒有變化，去聽聽音樂人的聲音吧。

然後審美，我也只能說，別再把國內聽眾當傻子了，要知道，當你把動物當豬養，他就是豬，如果當家珍伺候，我覺得未必像看起來的那麼糟糕。傳統的東西需要延續，新的東西一樣需要人帶進來。

問：談談你所在地（珠三角）的音樂氛圍和環境如何？可以與北京做個對比。

答：因為我圈中的音樂人還真是東西南北都有，尤其是自己去年去了一趟北京之後真的發現，南北聽的東西還真挺不一樣的。

客觀來說，南方同學接收外來的音樂確實會比北方的同學多很多，尤其是珠三角有香港和台灣的影響，這兩地的不僅是華語音樂在影響，歐美啊、古典啊、日本韓國的東西，都融合進來很多，比如看 Livehouse 的風格，跟我去北京的 MAO 的氛圍感覺也都不一樣。深圳又是移民城市，這邊的（野生）外國人還特多，妥妥地在影響深圳的音樂人小圈子。但是呢，如果就音樂氛圍來說，最理想的地方我個人認為還是北京，至於原因那真的是太簡單粗暴又通俗易懂了，核心圈子都在北京，深圳、上海、成都呢，在產業鏈上主要還是做服務的多，所以對於音樂人來說，氛圍是遠不如北京的。

問：最後對這些青年音樂人，不論是全職還是兼職，不論職業還是愛好，獨立還是簽約，對這些與你志同道合的小夥伴們說幾句話吧

答：其實我身邊很多做音樂的人都在不斷抱怨這個環境，這個時代，但是付諸行動的確少之又少，因為很多人我想並不能真正的理解付諸行動吧。雖然在下還是小小的一枚不知名的搞音樂的小妞，我也不知道未來我會走到哪一步。但是在「做」這件事情上，我想說：時代他會選中一個人，可能真的不是你看上去的那麼理所當然，所以在未知面前，你只有做所有你能做的，如果一件事情沒回應，那再多做一點吧。

東北小伙張言：為了學音樂，高考我交了白卷。

問：做個簡單的自我介紹吧

答：我叫張言，現在在齊齊哈爾，主要的方向是後期製作和舞台演出。目前在齊齊哈爾工作主要接來自網路上的編曲類工作，沒有太多經濟條件還沒有成立自己的工作室，還要繼續努力。

?? 張言近照

問：目前有固定收入嗎，如果有大概是多少？

答：沒有固定收入都是靠接編曲活出去做樂隊商演以及教琴賣琴掙錢，收入有起伏，一個月兩三千不等吧，畢竟還在求學有點少。

問：我們知道國內音樂行業的中心在北京，像齊齊哈爾這樣的二、三線城市，音樂行業的狀況是什麼樣的呢？

答：東北地區現代音樂產業挺差的，就比如說目前來買吉他的孩子都是買兩三百的，城市沒有音樂氛圍，各類藝校的音樂教學都很業餘。齊市有名的齊齊哈爾大學，幾乎沒有現代音樂的教學條件。在齊市學現代音樂的大學生都是分低服從分配到那裡的，缺乏一個基本的音樂氛圍吧。觀看音樂會的觀眾都很少，工作室一類的在這裡做不開的，只能做網路工作，差不多這樣。

問：在這樣的環境下，促使你走上音樂這條道路的是什麼呢？

答：因為從小喜歡音樂，特別想走這條路，然後高中的時候我想學音樂家裡不同意，我為了能學高考交了白卷，家裡沒辦法讓我重讀了一年報考的音樂院校。反正挺難的。說影響的話，那時候的音樂類綜藝節目很影響我，看到很多人講自己的勵志故事，這個行業不容易的，真的需要前輩的鼓勵。

問：那麼父母目前對你人生選擇的態度是怎樣的？

答：之前父母超級反對吵過好多次，就像好聲音上那些人說的那樣。然後我很堅持目前也有一些小成績父母比較支持，但是對音樂父母一點都不懂，對行業一無所知那種，他們認為學音樂只有做明星，剩下的都是餓死的，而且音樂只有唱歌。

問：談談對以後自己發展的規劃吧。

答：因為我彈了很多年吉他了，現在也在混吉他產業，以後首先想弄琴行。然後之前幕後圈做現音王磊老師的 PRO Answers，我還問了王老師，可不可以去參觀。打算去現音求學，拜點名師好好深造音樂製作，希望以後做全職音樂製作人擁有自己的工作室。

問：作為一個剛剛入行的音樂人，你怎麼看待這個行業在國內的現狀？

答：現在這行其實有一些正面的發展，比如說現在音樂軟體對版權的保護，比較大的壓力和阻力呢，一個是文藝氛圍始終很匱乏，再一個原創作品門檻很高，大眾的審美還是始終停留在流行音樂那，做音樂很多時候還是做話題，導致作品本身被忽略，原創很不吃香。

還有一個希望就是，大眾的審美能被更好的引領。我們之前元旦做新年清唱劇，來的人很少，看到後來走了很多人，就很可悲的事情，公眾對傳統音樂藝術很不關注不喜歡。我覺得這也是現在的音樂人該做的，還有一點，拿日本舉例子，日本邦樂很火很有市場，那些傳統的日本樂器有很多演奏家在流行市場都很有名，中國的民樂對大眾來說感覺土到不行。我有兩個西藏的好朋友，他們西藏的樂隊在國內一點名氣都沒有，在外國很受歡迎。我覺得這是我們該做的，是把中國的、民族的、藝術性高的音樂帶給更多的人。

問：那麼說到這裡，當你創作時，你喜歡的東西它可能沒有多麼大的市場，但為了謀生，你是否會做出妥協？你怎麼看待藝術與商業的平衡？

答：我認為創作本身還是很純粹的吧，我在音樂學院在編曲裡面加流行律動的時候，同學都會和我說不要加這種東西很毀藝術。可以說國內音樂藝術性高的沒市場，市場好的藝術性很差，很多時候給別人做編曲有一種言不由衷的感覺。比如有的作品我想加個搖滾的尾奏客戶會說不要搖滾的東西沒市場，就只能往流行做，鋼琴弦樂做特別俗的和聲進行。

不過，我覺得藝術和商業並非無法妥協。也還是像我上一個回答一樣吧，我們致力於要做到的，還是給公眾更高藝術性的作品，藝術和商業現在很涇渭分明，但是我相信在很多共識音樂人的努力下，他們兩個會在無限遠處相交。在這之前我只能全力堅守藝術陣地吧。

問：最後，作為一個青年音樂人，給與你一樣奮鬥在這條路上的志同道合的年輕人們說幾句話吧。

答：黑夜是漫長而死寂的，但是在天亮之後一切都是後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