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與愛

「魚香肉絲蓋飯，誰的？」小飯館的大媽操著一口標準的西南官話，喊的每一個角落都聽得清清楚楚。老藍舉手示意，這盤飯就來到了他的面前。

「哇，這麼多辣椒！」，我不禁叫了出來，說是魚香肉絲蓋飯，其實和大多數街邊小吃店一樣，「肉絲」不過是個陪襯，木耳絲，洋芋絲，青椒絲佔據了大半，再剩下的就是乾的有些透黑的紅辣椒，成片的呆在盤子里，讓人看了就不想張嘴。

老藍彷彿就像沒看到一樣，拿著小瓷勺子簡單拌了拌就直接往嘴裡塞。

「喂，老藍，不辣啊？」，要知道，這可是個往日里看到辣椒就默不作聲的把它們挑到一邊的人。因為這個習慣，學校旁邊的小吃店的老闆很快就記住了他。

「沒事，這種辣椒沒有味道，多吃兩口就習慣了。」說著，他又塞了一大口，嚼的面不改色。

「你什麼時候開始吃辣椒的？看樣子，這裡幾乎把你的飲食習慣顛覆了啊！」我開著他的玩笑。

「從愛上她開始。」說到這兒，老藍停了下來，轉頭望著窗外，我跟著他一起往窗外看，除了墨一樣黑的天空，和在路燈照耀下幾個來來往往的行人以外，並沒有什麼值得關注的。但我一回頭，桌上剛好擺著幾個切好的辣椒。

「她愛吃辣椒？」我微笑著問他。

「是啊，剛認識她的時候，有一次看她吃炸洋芋，幾大勺的辣椒面直接往裡面放，拌完了以後，我都快看不出洋芋長啥樣兒了。要是那個時候她讓我吃，我可真是不敢吃啊，現在我倒是能吃了，但是......」

「但是，你們已經不可能在一起了，對吧？」

「是。」老藍低下了頭，手裡的小瓷勺子卻一直都沒閑著，蓋飯被他這麼一折騰，就顯得更亂了。

「其實，兩個人會不會在一起，不是能不能吃辣椒這麼簡單，某種程度上，愛情遠比吃飯複雜的多。」

「是啊，也許她的要求，不只是『能陪她一起吃辣椒』這一條吧。」老藍苦笑了一聲，把飯攏了攏，又大口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對我說，「你知道我為什麼最喜歡跟你聊天嗎？因為你只是就事論事，從不八卦。」

老藍很快就吃完了，付過帳後，我們離開了小吃店。可一出店門，他卻沒有走向車站，反而徑直朝著剛剛他望著的方向走了過去。

「老藍！走錯了！機場大巴在這兒坐！」

可他沒有理我，自顧自的向前走著。

我幾步追了上去，剛想拉住他，他卻停了下來，眼睛定定的望著前方，前面是一家快餐店，和旁邊的黑暗相比，她的光亮顯得那麼鶴立雞群。

「哎呀，還沒忘了這家店啊。垃圾食品，有啥好吃的。」

「可是，我喜歡啊，真的，我喜歡啊，我非常、非常的喜歡啊」老藍看著我，一字一頓的說著。

得，這老藍算是徹底沒救了，這家店十幾分鐘之前，排隊的人多的站到了大門外，老藍念叨了許久。但是剛剛看到這麼多人，他轉身就走了，雖然他離開的時候三步一回頭，看著像十八相送。

站了沒多久，老藍轉身往車站的方向走去。可他的嘴裡一直在不停念叨著自己如果再等上那麼一小會兒就行，反正回家的航班是半夜起飛，時間完全來得及，言語間彷彿對我拉他進小吃店有些不滿。

「夠了！」我也有點憤怒了，「你這麼喜歡那家店，當時就別跟著我走啊，坐在門口多等一會兒不就行了嗎？」

「可是，我餓啊，我真的很餓啊。」老藍轉身看著我，聲音真誠的像個孩子。

我一時不知道怎麼接話，我們倆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對方。幾秒鐘之後，老藍好像得到了什麼召喚一樣，轉身朝前面的夜市走了過去。穿過那個夜市，再走幾百米就是車站了。雖然夜市裡人流涌動，但老藍那副行屍走肉一般的樣子，總是那麼容易辨認。

我想像原來一樣跟上去，卻發現自己怎麼也走不動了，耳邊只聽見老藍不停的絮叨：「我還沒吃飽，我好餓......」

老藍就這麼離開了。

他卻把我留在了這裡。

2016.10.18-10.19

寫於宿舍以及雲大圖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