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肉泡饃你吃過沒

新生軍訓男生排女生排晚上拉歌做遊戲的時候，很多次和韓城遊戲搭檔的都是一個名叫安靜的女生。他們自我介紹，韓城低沉又清新的男聲：「大家好我叫韓城，來自河南洛陽。洛陽不是寒冷的城。」古靈精怪的安靜，聲音如清泉淌潺潺流水：「大家好，我叫安靜，來自重慶。重慶絕對不是一座安靜的城，我也不安靜。」說完大家都笑了，連向來嚴肅的營長也忍俊不禁：「你們配合真默契哈，合唱晚會主持人就你倆上吧。」韓城這個一米七八高的大男孩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瞄一眼安靜，發現她正大大方方的望著自己，大眼睛彎成月牙，目光迷人的像一樣星星閃亮，看她咯咯地笑自己害羞的樣子，韓城也露齒一笑。

一起對詞排練，韓城被可愛的安靜逗得頻頻發笑。韓城露齒笑的時候，曬的古銅色的皮膚和潔白的牙齒一對比，顯得十分有趣。安靜也跟著樂：「你笑起來好像世界一下子亮起來了，哈哈。」韓城稍稍斂了笑，用自己也沒聽過的溫柔聲音講話，「我覺得你的笑顏才能點亮世界，特別是自我介紹的那晚，讓我一下就愛上你了。」「我家在重慶，而且我父母身體不好也就我一個女兒，你家在中原，你沒聽過蜀道難么？」「縱然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焉能阻某尋佳人，不畏是韓城！」

上大學這幾年，兩人一起吃遍杭州下沙高校邊的小吃街，逛遍杭州城，大街小巷覓美食。早晨去五芳齋吃肉粽，肥肉的香、稻米的軟糯和粽葉的清甜經過蒸煮，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溫暖著味蕾。和親愛的人一起吃很多很多頓飯，是韓城一直以來認為最幸福的事兒。可一邊吃著，韓城還是會一邊想起北方人端午都是吃甜粽，洛陽人清晨常會早起喝碗牛肉湯、吃泡饃。

韓城家裡四口人，父母和大自己五歲的哥哥。老爸老媽都是中國一拖廠工人。哥哥顧家，當初在外地大學畢業後拒絕了外企聘書回到家鄉自己找了份銀行的工作，還繼承了母親的好廚藝。說起來，老媽做韓家秘制的牛肉湯特別有一手。要說韓城最捨不得的家鄉味道，準是自家煮的這碗牛肉湯。大學每個假期下火車回家的第一頓飯，韓城肯定會嚷嚷著要喝牛肉湯。開學前兩天的晚上，他也會喝上一大碗牛肉湯，泡兩個燒餅吃好才啟程趕返校的火車。

大四這年臨近畢業，學信息管理的韓城和安靜分別簽了重慶的一家軟體開發公司和一家網媒。韓城簽公司之前先和哥哥說了，帶著許多的慚愧。哥哥說，「城，咱家沒事兒，有哥在，爹媽我肯定照顧好，你放心去重慶。弟妹要辛苦工作還要照顧老人，你也要照顧好你們的家。」後來經由哥哥轉述，老爸老媽也知道了，打電話給韓城，老媽只知道嘆氣說常回來看看，老爸一把搶過電話說，「爸媽身體都硬朗，家裡也有你哥照顧，你大膽在外面闖吧。」聽著電話那頭老媽帶著哭腔責罵老爸搶電話打斷她和兒子講話，韓城眼眶裡眼淚也打起轉兒。

剛到重慶的那個夏天，韓城不怎麼能吃辣，吃幾次火鍋就滿臉長痘，痘痘長到了鼻翼上，鼻子都腫了，跟安靜戲說自己熱到無法呼吸。安靜知道這裡的飲食習慣加上此時的氣候對於韓城來說不好適應，便常常一下班就鑽到廚房裡去給韓城研製消暑的吃食，之前從沒下過廚的她學會了當地的涼糕，還會做出口感十分綿密的綠豆沙。很快，韓城也適應了這個火熱的激情的城市，但吃到再多美食還是會惦念洛陽的牛肉泡饃。

韓城的公司不大，正是成長期，他第一年就帶了研發團隊，臨近過年還常常加班，時常弄的晝夜不分。這年春節看來是回不了洛陽了，看著哥哥朋友圈曬出一家人包的餃子、曬老媽煮的牛肉湯，韓城又饞了，心想要是能在寒冬通宵寫完代碼之後，吃上一碗牛肉湯泡饃，該有多愜意。

安靜常聽他念叨著牛肉泡饃牛肉泡饃，自己也買回一大塊熟牛肉，切一切丟到鍋里煮，韓城看到了問，「你這是弄啥嘞？」「我在做牛肉湯噻。」韓城哭笑不得，「外日他嘚（方言感嘆詞），我的傻姑娘誒，牛肉泡饃可不是這麼做的，你別再把熟牛肉泡白水給糟踐了。哦，對了，公司打電話找我，得馬上過去，晚上我就不回來吃飯了。」

等韓城晚上回到家，發現安靜裹著他的羽絨服在沙發上縮成一團，沒睡呢。見韓城進門，安靜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哭出來。韓城忙問她怎麼了。安靜哽咽著：「晚上你出門後，我想試著把牛肉泡饃做出來嘗嘗，就把餅也丟到那個熟牛肉泡白水的鍋里去了，結果發現好難吃啊。讓你失望了，你愛喝的牛肉湯都煮不好。」韓城這麼一聽，抿著嘴唇忍住不出聲，眸中的笑意卻掩蓋不住，把安靜公主抱抱坐在沙發上。「都怪我，自己不會煮反而怪你煮的不好。這個牛肉泡饃主要在牛肉湯，我記得老媽都是買牛骨熬制，她凌晨就開始熬，湯鍋里還會放自己配好的調料包，裡面包了八角、草果等等。後續不添水，講究原湯。就這麼熬一夜，第二天清晨就能喝得到好喝的牛肉湯了。啊哈，喝的時候記得根據口味放點鹽和辣椒油，一口喝下去那舒爽~有機會跟我回洛陽喝湯。」沒聽見回應，低頭一看，安靜已經在自己懷裡睡著了。

到了第二年春節，韓城終於空下來，但是安靜父母的身體漸漸不好了，日常需要有人照看，春節還是決定留在重慶。年二十九這天晚上，安靜向韓城撒嬌討紅包，韓城不解但還是開心地包了一個大大的紅包給她，「雖然還沒到過年，但提前給親愛的紅包，520。」安靜燦然一笑，目光卻比往常深沉些，「我也愛你。嘻嘻，表現不錯，獎勵你兩張車票，一張是明早九點多重慶到鄭州的高鐵票，一張是明晚鄭州回洛陽的火車票。兩邊爸媽我都說好了，你回去代我跟爸媽問好，連年沒回去看他們請求原諒。」……

回到洛陽，一出火車站就遠遠看到哥哥開車來接自己。侄子也從車上下來蹦蹦跳跳到跟前，被韓城一把抱起來舉得老高，「今天是年三十，叔叔回來看你們咯，我們團聚啦。」一路上韓城又牽掛著自己另一個家，安靜睡了么？在看春晚么？

到家已經是深夜了，爸媽居然都還沒睡，眼睛看著電視，心卻一直隨著在路上的韓城。他進門見了父母，老爸說，「快坐下休息，孩子餓了吧，你媽你哥做了魚香肉絲和糖醋小排，都是你愛吃的，等會兒就好了啊」，隨後又轉身敦促老伴兒，「快快，給菜再熱熱」。爸爸的背從前都很直，這次見感覺他的背駝了，整個人老了許多，還有媽媽的腿是怎麼了，走路不利索……爸媽和哥哥從廚房陸陸續續端出一大桌子菜，都是未動過筷的，看看餐桌旁的侄子，早已垂涎……這頓團圓飯大家等太久了。

年假只有五天，各種聚會見面安排很緊。朋友們過年都忙著走親戚，沒時間聚會，只有兩個鐵磁兒，毛毛和一魚，帶家小來韓城家裡拜訪。一魚的女兒已經會講話了，一魚指著韓城對女兒說：「這就是你另一個乾爹，去拜個年。」小朋友蹣跚走到韓城跟前，「乾爹乾爹，你看天空飄來五個字兒：那都不是事兒！新年大吉，恭喜發財，紅包拿來。」嘩~一下，大家都笑起來，小朋友太可愛。「哈哈哈，那都不是事兒，紅包早就給乾女兒準備好了。」韓城又想起安靜，什麼時候他們自己也能有個這麼歡樂的小朋友。

大年初五早上準備回重慶，哥哥從廚房端出一大碗牛肉湯讓韓城坐下吃，「你嘗嘗看，現在過年外麵湯館都關門了，這是媽昨天叫我跑大張超市買的牛骨，咱媽昨天半夜起來熬的湯。」聽到這，韓城眼睛裡又有淚水打轉。小蔥花的香味隨肉湯的騰騰熱氣飄上來，竄上鼻尖，濃白濃白的湯色，筷子下去撈一下，發現半碗都是精瘦的牛肉，他看著看著就咕咚咽了下口水。連鹽也顧不得放了，捧起大海碗咂上一口湯，從味蕾到全身都滿足，彷彿從靈魂盡頭髮出一聲感嘆：「啊哈~」老媽說：「給兒子熬一碗愛喝的湯不值啥，媽知道你好喝這湯，每回離家前都得喝一大碗。就是不知道媽下次是什麼時候給你做了，叫你哥寫了個菜譜給你，咱家熬湯的配方都在上面。泡饃吃的薄餅媽是早已烙不動了。」說著遞給韓城一張紙，韓城接過來看。材料時間火候……哥哥都用好看的鋼筆字寫得很詳細。啪嗒，韓城沒忍住，流下的一滴眼淚在紙張上暈開，暈花了一味調料的墨跡……

回了重慶的第二天，韓城鑽進廚房一呆就是大半天。安靜進去了又被轟出來，總聽見廚房湯鍋里咕嘟咕嘟的聲音，實在忍不住了便隔著門大聲問：「老公，你到底是在做啥子哦？」「牛肉泡饃你吃過沒，以後我給你做！咦，這味兒嘗起來咋感覺少了點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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