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然是對抗荒謬的武器——《局外人》

如果世界是荒謬不經,滑稽可笑的,你會怎樣應對?

我想起了魯迅先生曾說過的一句話:

明言著輕蔑什麼人,並不是十足的輕蔑。惟沉默是最高的輕蔑。

翻開《局外人》的第一頁時,所有人都會被這樣的冷漠所震驚。但是,我們所予以評判的標準就一定正確嗎?一個人就一定要按照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所認為的那樣生活嗎?離經叛道也是一種選擇,是不向世界妥協的抗爭,是堅守自己道路的執著。當我們在他人理念的束縛下艱難地掙扎,我們也會像莫爾索那樣,以冷漠封閉自己,對抗世界的滑稽無理。

實際上,莫爾索也是滿懷熱情的,只不過這種熱情永遠只藏在他的內心,不會宣洩,不會展現。他奉行著一套與社會格格不入的準則,堅定不移地踐行它,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他不被這個世界所接受,因為他洞悉了世界與他個人二元對立的死局,就像一局遊戲,無數愚人麻木地在這盤遊戲上從一個節點走向下一個節點。出生、入學、就業、戀愛、結婚、生子、退休、離世……他們就像被無形的鎖鏈牽引著,被無形的奴隸主拉扯著,在一種無法言狀的規則下像行屍走肉般度過一生。

這世界上有很多人活著,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曾真正地生活過。

人是生而自由的,又無往不在枷鎖之中。

盧梭讓我們看到了,我們每一個人看似是自由之身,卻在隱形的束縛下寸步難行。因為要屈服於父母、老師、親戚、上級、前輩……這世界上幾乎每一個人都是某種規則與制度的囚徒。但是莫爾索不同,他看懂了很多,洞悉了很多,見證了時代與社會的荒謬不經,像是一個笑話般,那些規則、人們的看法、世俗的認知無非是他們自以為是的謬論,無稽之談而已。所以,他拿出了武器,武裝起了自己,勇敢地走了出來,對這個世界宣戰。用冷漠,用淡然,用處變不驚戰鬥拼殺,直到最後,他躺在牢房的床上,在幻想中看見漫天星辰,看到了自己內心對於一切的回答。

世界拋棄了他,但是他又何嘗不是拋棄了世界呢?

你們可以因為我沒有對母親的逝世表示痛苦與悲傷就橫加指責,以這個滑稽的理由指控我殺人罪名的成立,那麼我還有什麼必要辯解呢?所謂的罪名,所謂的指控,從頭到腳散發著荒謬的氣息,讓局內人瘋癲、狂熱;讓局外人冷漠、淡然,用看待小丑嘩眾取寵的眼光平靜地審視一切。原來這些人代表的遠不止是什麼法官、陪審團、聽眾,他們代表的是這個世界的荒誕不經,不允許任何與世俗的主流觀點和見解不同的人生存下去。已經察覺,則只剩下審判與裁決!你們的這種愚昧和偏執、封閉和自大,和千百年前的宗教裁判所有何區別?

站在審判席上的莫爾索一定會感到那些大喊,咒罵,斥責就像與自己隔了一層看不見的薄膜,將一個冷靜的人與瘋狂的世界分割開來。是的,他是這個世界的局外人。縱然法庭上他被判死刑,也不過是這個世界的愚人們用他們那愚蠢的觀點來給他定罪,只要他是遵循了內心的意願,他認為自己無罪,那這些罪刑對於他又有什麼意義呢?

一個人面對窮途末路卻並不頹唐沮喪,反而以自己的方式奮起反抗,永不妥協,這就是莫爾索的信念,他永遠不會向這世俗的陳規低下頭顱。甚至他還希望,在走上刑場的那一天還可以有更多的人來對他嘶吼、咆哮,來讓他在人生最後的時刻還能感受到自己的超然與淡泊。

加繆曾說:

《局外人》表明在我們的社會裡,任何在母親下葬時不哭的人都有被判死刑的危險。」

一個偽善的社會被這樣一個返璞歸真、忠誠本心的人所揭露原型,因而惱羞成怒。這個社會拒絕承認自己的臉上戴上了永遠不會摘下的面具,宣稱莫爾索這樣的惡徒是違反了社會運行的規則與制度的。道德上的污點就這樣無中生有地被憑空打上,一個過失殺人的罪名被扭曲成故意殺人,這就是可笑的,不可饒恕的罪名的誕生過程。

事實上,我們距離這樣荒謬的社會遙遠嗎?南京彭宇案提醒我們,僅僅是出於善意,僅僅是想要助人為樂,僅僅是遵循內心熱情友善的本質,就要在這看似天衣無縫、無懈可擊的邏輯推論下承擔起負面責任。多麼相似,幾乎完美的重合。同樣是在審判席上,同樣是在狹隘、愚昧、虛偽的感情支配下作出與書中幾乎完美契合的、愚蠢的判決。

當這樣虛偽、荒謬的社會降臨在我們身邊,我們真的有勇氣像莫爾索那樣拿起冷漠和麻木的武器,向偽善毫不遲疑地宣戰,走向不斷抗爭,永不妥協的道路嗎?

《局外人》之所以優秀、反響深遠、震撼人心,是因為這壓抑的、陰暗的黑色幽默。

而黑色幽默之所以是黑色的,是因為荒謬,因荒謬而滑稽,而發人深省,讓人慨嘆無言,唯有沉默不語。

他走了之後,我平靜下來。我累極了,一下子撲到床上。我認為我是睡著了,因為我醒來的時候,發現滿天星斗照在我的臉上。田野上的聲音一直傳到我的耳 畔。夜的氣味,土地的氣味,海鹽的氣味,使我的兩鬢感到清涼。這沉睡的夏夜的奇妙安靜,像潮水一般浸透我的全身。這時,長夜將盡,汽笛叫了起來。它宣告有 些人踏上旅途,要去一個從此和我無關痛癢的世界。很久以來,我第一次想起了媽媽。我覺得我明白了為什麼她要在晚年又找了個「未婚夫」,為什麼她又玩起了 「重新再來」的遊戲。那邊,那邊也一樣,在一個個生命將盡的養老院周圍,夜晚如同一段令人傷感的時刻。媽媽已經離死亡那麼近了,該是感到了解脫,準備把一 切再重新過一遍。任何人,任何人也沒有權利哭她。我也是,我也感到準備好把一切再過一遍。好像這巨大的憤怒清除了我精神上的痛苦,也使我失去希望。面對著 充滿信息和星斗的夜,我第一次向這個世界的動人的冷漠敞開了心扉。我體驗到這個世界如此像我,如此友愛,我覺得我過去曾經是幸福的,我現在仍然是幸福的。 為了把一切都做得完善,為了使我感到不那麼孤獨,我還希望處決我的那一天有很多人來觀看,希望他們對我報以仇恨的喊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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