貿易戰：影響你和世界的「戰爭」

成因

2018年3月23日，中國商務部公布了自美國進口的7類、128稅項產品（主要是農產品）擬加征關稅的清單並徵求公眾意見，這是針對之前美國進口鋼鐵和鋁產品232措施的終止減讓的回應，按照2017年統計，涉及金額30億美金，與之前美國終止減讓涉及的金額相對對等，產品結構也都是偏上游端。對於3月23日美國啟動「301調查」，特朗普簽署的針對中國進口約600億美元商品大規模加征關稅的行動。

所謂的「301」是指《1974年貿易法》第301條，簡稱301條款，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可以利用這個條款中的規定，對美國的貿易夥伴國家進行調查，基於301條款的調查，簡稱「301調查」。這部貿易法是1974年出台的，當時並沒有世界貿易組織，只能通過雙邊方式來解決國與國之間的貿易摩擦或爭端。301條款針對的就是貿易中一些不公平、不合理、有歧視性的法律、政策或者做法，美國可以利用這個條款發起調查，迫使貿易夥伴國家與其進行談判。隨著多邊組織的興起，這一條款經歷了《1979年貿易協定法》、《1984年貿易與關稅法》、《1988年綜合貿易與競爭法》等，體系逐步完善，《1988年綜合貿易與競爭法》更是將授權由總統轉移至美國貿易代表。1995年自從有了世界貿易組織，多數國家都承諾用多邊解決機制來處理成員國之前的糾紛和貿易摩擦。

歷史上美國通過動用「301調查」，迫使他的貿易夥伴國修改法律或者做相應的調整。例如上個世紀80年代對日本，美國貿易代表總計向日本發起了24例301條款案件調查，程序大多以美國提出改善貿易失衡的訴求，幾乎全部使日本政府做出讓步和妥協，自願限制出口、開放市場和提高對外直接投資等。日本先後簽署了1987年日美半導體協議、1989年美日結構性障礙協議，最後更是系統性的開放國內市場。通過301條款，美國成功地打開了日本的鋼鐵、電信、醫藥、半導體等市場。

301條款分為一般301、超級301、特別301條款。去年8月，美國發起對中國的「301調查」的全稱是「301調查」：中國有關技術轉讓、知識產權和創新法律、政策和做法。屬於特別301條款。可以看出來美國這次針對的是中國知識產權問題和技術轉讓規則。

美中之間的貿易逆差，我們的計算是3750億美元，特朗普總統3月23日說，他們統計有5040億美元，佔了美國8000億美元貿易赤字的一半多。目前，中國是美國大豆、飛機的第一大出口市場，是美國汽車、集成電路、棉花的第二大出口市場。過去十年，美國出口對全球增速只有4%，而對中國出口增速為11%。中國現在是美國33個州的前三大貨物出口市場，13個州的前五大市場。中國對美國的出口中44%屬於「三來一補」企業的出口，這些企業的兩頭在外，只是在中國進行了中間環節的加工，假若這一部分剔除，那麼美中之間的貿易逆差就沒有想像的那麼糟糕。

美中之間的貿易逆差主要是由於兩國不同的經濟結構所產生，美國居民提倡消費，淡化儲蓄，因此投資消費的缺口只能通過進口商品來填補，中國及亞洲國家的居民提倡儲蓄，勤儉節約，所以投資消費的富餘只能通過出口來消化。以前美國進口日本和亞洲四小龍的商品，形成了巨額的貿易逆差，通過一系列措施抑制了日本的發展，但並沒有改變美國的巨額貿易赤字的問題。隨著中國國際競爭力的不斷抬升，巨額的貿易赤字來源國變成了中國。美國貿易談判的代表一直秉承「貿易餘額理論」，與產生貿易失衡國家進行談判，十幾年前就強力對中國施壓，覺得貿易失衡產生的原因是人民幣被非市場化因素低估。

美國國內經濟結構不調整，怎麼談，怎麼抑制中國的出口，也改變不了美國貿易赤字的困境，美國的談判代表對此應該也心知肚明。所以這一次拋出的是對中國知識產權問題和技術轉讓規則的301調查。其背後的真實原因是想通過貿易赤字為由頭抑制中國未來對美國的挑戰，這在3月23日羅斯的講話已經表露得很明顯，不想在這些領域未來中國對他們進行挑戰，高技術是美國的立國之本。但這幾年來中國技術領域迅速發展，與此同時，中國政府一直強調經濟的轉型升級和技術創新，包括《中國製造2025》的推出，美國作為創新強國，產生一定程度的擔憂也情有可原，因為這會威脅到他的全球領先地位。一旦這一塊陣地也被中國挑戰，那麼美國想維繫的單邊主義體系將徹底瓦解。由此所帶來的不確定性，對美國而言將是恐懼。

展望

去年8月份美國啟動「301調查」以來，中國政府一直是不承認也不配合，因為「301調查」 是運用美國的國內法對中國進行調查，在國際通行規則下，一個國家是不能運用國內法律對一個主權國家和政府進行審查的。

301條款從啟動到落地需要五步：發起調查、磋商、貿易代表作出決定、實施措施、事後（中途變更或解除、監督磋商、到期終止、期滿復申請）。由於要經歷這些步驟，所以最後生效和執行，都會與最開始的決定存在緩解和改善。

美國自1991年4月以來，已經對中國動用過5次301條款，後來都通過雙邊的談判得到了化解。在知識產權方面，中美雙方在知識產權上的糾紛和爭議其實由來已久，在加入世界貿易組織之前，中美之間就有過幾次知識產權的雙邊談判，中國的知識產權制度也有了相應的改進。2007年，美國針對中國的知識產權制度提起過一次世界貿易組織爭端解決，2009年作出裁決之後，中國也相應的做了法律調整。

從特朗普希望減少美中1000億美元的貿易逆差和歷次中美之間處理貿易糾紛來看，這一次預計雙方也都會拋出一些各自的談判籌碼，但最終都會在各自的妥協中達成協議。未來中美關係的走勢也不太可能出現大家所擔心的「新的冷戰」和修昔底德陷阱。儘管歷史上新興國家的崛起對原有全球霸主會形成挑戰，從而會產生衝突，但核技術、導彈技術、隱身技術等武器的發展，已經不太可能出現通過戰爭來解決問題。與此同時，與當年美蘇冷戰完全不同的是，中國已經完全融入到全球的國際分工體系之中，已經成全球的第一大貨物貿易國，未來只會更進一步的擴大開放，特別是金融領域的開放，全球經濟已經完全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已經不太可能再回到貿易保護、閉關鎖國的狀態。1932年英國為了維繫自身的優勢，抑制美國和德國等新興力量的興起，採用帝國特惠制，但最終也都改變不了美國的快速發展，何況現在互聯網、新型交通工具的快速發展，全球經濟體已經完全融合。

對策

一味的妥協，對方就會得寸進尺，最終就喪失談判權，沒有誰在商業談判中會採用這一策略。所以，我們預計中國政府在美國拋出一些措施之後，提出一些反制措施，反制的目的就是為了雙方能更好的坐下來談。但需要盡量避免去激化雙邊之間的矛盾。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一次美國提出的是針對知識產權和技術轉讓的「301調查」，出發點是想維繫已有的美國在高技術領域取得絕對優勢的國際分工體系，而中國有在提倡創新發展的經濟轉型升級，關係到的都是核心發展利益，談判肯定會很艱辛。

但只要雙方都保持相對的理性，沒有進一步去惡化雙邊關係的行為，從以往的經驗來看，坐下來談的結果估計是中國會做一些妥協，例如將進一步完善我國的知識產權體系和擴大開放，與此同時,美國也不太可能完全如現在所願。預計中國在談判的過程中可能會採用一些談判策略，例如，在加大對其他經濟體開放的過程中，與美國邊打貿易戰邊談，這樣可以獲取到更加主動的地位。

當然我們也應該看到這次涉及的知識產權和技術轉讓問題，從以往的經驗來看，已有的規則對發展經濟體來說，並不是特別有利。例如，跨國公司利用自身的技術優勢，實施壟斷行為，限制或者扭曲國際貿易，抑制創新，大量存在。這些措施是對世界經濟的不利影響打擊也都心知肚明，聯合國1980年通過了《聯合國關於控制限制性商業慣例的多邊公平原則和規則》，對部分限制性商業慣例進行了限制，但由於這一規則只推薦給各國政府使用，缺乏約束力，部分世界貿易組織成員國希望把包括限制性商業慣例規則在內的競爭規則納入世界貿易組織談判，但2004年由於部分發達國家認為這屬於企業自身行為，反對納入。但我們可以考慮在TRIPs的規則之下尋求立法來鼓勵國內企業的創新和控制限制性商業慣例。

當然我們也需要充分尊重美國政府和企業關切的問題，例如，針對目前國際技術轉讓規則缺失的現狀，通過談判，形成一個技術轉讓和技術受讓方利益綜合平衡的規則體系，重啟中美雙邊投資協定談判，也為今後建立國際技術轉讓多邊規則體系奠定基礎。儘管目前中國政府對禁止強制技術轉讓做出過國際承諾，但我們在對外宣傳以及對外談判過程中，可以考慮明確承諾的範圍。

影響

但美國針對知識產權和技術轉讓的「301調查」核心還是想維繫已有的國際分工體系，抑制中國在高技術行業與其競爭，假若完全答應他們的條款，短期來看，那將對我們製造業的產業升級和創新發展肯定會產生抑制作用。但我們需要看到的是，擴大開放，加入到全球的分工體系，是中國經濟得以快速發展的法寶。記得新千年開始的時候，中國為了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很多人都在計算著加入世界貿易組織的弊與利，這麼多年下來，應該都看到了中國經濟加入世界貿易組織之後的快速發展。融入到世界經濟之中，有時不是什麼利與弊的問題，而是你去參與進去發展不發展的問題，至於可能帶來的風險和挑戰，那屬於自身發展的體系建設，可以通過國內規範去規避。

最後非常感謝知乎的邀請，我將在 2018 年 4 月 17 日 20：00 深度解讀中美貿易戰，分享的內容如下：

1、什麼是貿易戰？除了關稅之外，還有哪些工具？經濟學家為何會對此擔心？

2、以前美國發動過哪些貿易戰？中國可以從中吸取的教訓有哪些？

3、為何特朗普此次要挑起貿易戰？背後的邏輯是什麼？

4、美國目前在貿易戰上都做了些什麼？中國針對貿易戰做出哪些反擊或回應？

5、此次貿易戰是否有贏家？未來將如何演化？

6、貿易戰對中國、美國經濟有哪些影響？

7、中國將如何消除這些影響來保證經濟的平穩發展？

8、貿易戰對股市和房地產市場有哪些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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