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就要認,打要企定。

有天蟑螂走在路上,看見三文魚。

躺在路中,一動不動。

它上去推了推。

「喂,醒醒,這麼熱的天,躺在地上,睡著就醒不過來了。」

「走開。」三文魚看也沒看。

「這麼想死?」蟑螂問。

「是啊,這狗屁人生。」

「三文魚怎麼會說『人生』?從菜單上講,你是『魚生』。」

「好笑嗎?」

「好笑,魚生請多指教。」

「文藝狗,去你媽。」

「冷靜點,」蟑螂走過去,倚在它身上,「你要涼了。」

「本來就涼。」魚生說。

「這樣還好,」蟑螂揉了揉它,「天氣這麼熱,我靠著你能涼快點。」

「吸收我身體的熱量後,你也融化快點。」

「順你意,早死早投胎。」

「我不投胎,投胎不會有什麼好結果。」魚生說。

「不要這麼悲觀,說不定來世會是人。」

「成為人有什麼好?不還是一樣要死。」

「但成為人你可以不用躺在路上被曬,而且還能吃三文魚。」

「什麼意思?」

「三文魚多好吃,可惜你是三文魚。」

「我可以吃自己。」

「嘴巴都沒了。」蟑螂拍拍它,「你只是『一塊』三文魚,不是『一條』三文魚。」

「但我知道我很好吃。」三文魚說,「在我還不是『一塊』三文魚前,我是躺在日料店裡的高級食材,活的。」

「跟你這種身份低賤的東西不同。」

「賤貨就是賤貨,一輩子在下水道。」

「這樣?那你不還是跟我躺在同塊地面?」蟑螂笑笑,「現在。」

「至少我見過上流社會。」魚生說。

「毛用,上流社會不吃飯不拉屎,還是長生不老?」

「也就這麼自我安慰了,下賤東西。」

「你看,反駁不了是不。」

「我不用反駁,上流就是有下流沒有的一堆特權。」

「比如?」

「比如我們吃的東西更高檔,我們生活環境更好,連我們上的母魚都是高級魚。」

「重點是上高級魚?」

「是又怎樣。」

「沒怎樣啊。」

「蟑螂沒有高級蟑螂和低級蟑螂之分吧?下賤東西。」

「不會啊,實驗室里的蟑螂就是高級蟑螂,身上沒半點體臭,個個吃得膏肥體壯。」

「你是嗎?」

「我不是,我是C城城中村第三下水道里的。」

「那不得了,你都沒見過上流社會。」

「但那不代表我不快樂啊。」

「別自我催眠,上流社會的快樂是你們這些賤民體會不到的。」

「不是,我發現你這魚特奇怪。」

蟑螂說,「明明都落魄到跟我一個地了,還跟我裝高雅。」

「有意思嗎?」

「靈魂里的高貴,你學不來。」魚生說。

「行了,靈魂高貴滿嘴『賤貨』的高雅魚。」

「成為上流社會的特權就是能對你們說一堆難聽的話,你們還得忍著,不對?」

「對啊,但我跟你沒有利益相關,你又不是我老闆,你說了我可以不忍。」

「但你老闆說了,你還得忍。」

「是。」

「要不怎麼說下流的生活就是慘?我們奴役別人,別人奴役你們,你們忍氣吞聲。」

「等等,你奴役什麼啊,你就是塊魚。」

「但換個角度想,我們被高級人吃,你們被低級人踩,吃都不配。」

「怎麼被吃還光榮了,傻了吧。」

「你懂什麼?下賤東西。」

「不過你這麼一說,我還挺想試試的,我都沒吃過三文魚。」

蟑螂捏了它一把,把手放到鼻子前聞聞。

「挺多油水,味道應該不錯。」

「窮逼就是窮逼,」魚生說,「吃三文魚沒有醬油沒有芥末,吃了也不完整。」

「這樣?那我回家找找醬油。」

「別回了,窮逼。要日料店的醬油,別拿那些廉價國產醬油丟人。」

「這麼麻煩?」

「可不,你以為我們高檔食材跟你平時吃的垃圾一樣,手一抓,吃完嘴都不帶擦。」

「那還怎樣?食物不就是被吃?至於怎麼吃,那是吃的人的自由。」

「所以才說你賤貨,沒教養。」

「再逼逼我醬油都不找,直接上口。」

「隨便,反正老子也是要死。」

「說了半天還想死。」

「狗屁人生。」

「是魚生。」蟑螂糾正。

「算了,」魚生說,「好歹你也陪我說了半天,雖然是個賤貨。」

「告訴我你的名字吧,也當是榮耀了。」

「以後你可以回去跟你的窮逼朋友和親戚吹噓,你被上流社會的一條魚知道了名字。」

「真是欠揍。」蟑螂笑笑,「我叫『有天』。」

「有天?姓什麼。」

「就叫『有天』,沒姓。」

「下層人士都沒姓?」

「也不是,但反正姓名這東西,不過一個代號。非要說的話,就姓『有』吧。」

「真是......窮逼就是不講究。」

「你呢?你叫什麼。」

「免貴姓『魚』,名文樂。你可以叫我樂哥。」

「誰問你貴不貴,戲真多。」

「嗤,窮逼。」

「現在是怎樣?」

「什麼怎樣?」

「我從不跟食物說話。換句話說,跟食物說過話,就不能吃。」蟑螂說。

「破規矩,我想被你吃?滾開。」

「我滾開,你會被太陽曬死,我不滾開,你還死晚些。」

「我不用你可憐。」

「那你沒什麼遺願?」

「沒有。」

「沒我就走了,不妨礙你曬太陽。」

「等等,」魚生說,「說來還有點想做的事。」

「什麼?」

「想再上條母魚。」

「靠,你不是吧。你都『一塊』了,怎麼上?」蟑螂踢踢它。

「不能上也得讓老子感受下母魚的體溫,和柔軟的質感。」

「你怎麼這麼騷,你不上流社會嗎?」

「上流社會的權利,就是想騷就騷,不像你們這些窮逼,上個床還得先戀愛。」

「嗯?也是。」

「所以你幫不幫。」

「求人幫忙好歹說點好話,你態度是求人嗎?」

「我這輩子沒求過人,尤其是蟑螂。所以不懂。」

「那我這是學雷鋒啊?看著一大塊肥肉,不吃。還幫它找妞。」

「所以你到底幫不幫,給個痛快。」

「幫就幫啊,反正閑著也是閑,正好要去水產市場。」

「水產市場?你認識別的魚?」

「沒有,我親戚在第二條街水產市場,我去探親。」

「也是......你個窮人。」魚生抖了抖身上的肥肉,「快把老子背上,我要晒乾了。」

「晒乾不正好,保質期長點。」

「少廢話!。」

「行行行。」

說罷,蟑螂背起三文魚。

「等等,你太他媽沉了。」

「廢話,我是魚腩,誰身上的肥肉能輕?」

「那不行,這樣還沒走到市場我就累死了。」

「這麼多事兒。」

「等等,我去找找東西,拿什麼硬紙片之類,拖著你去。」

「那就快點。」

「知道了。」

蟑螂轉身爬進某條巷子。

留下魚生躺在溫暖的地面。

「嗯......一會兒見到那些水產店的低級魚,該對它們說什麼呢?」

他想。

「也許他們都是淡水魚,廉價又難吃。」

「這輩子沒見過海水魚,更不知道三文魚。」

「而且三文魚腩是高檔魚生。」

「但沒辦法,窮逼就是窮逼。」

「當它們看見我身上一條條艷麗的花紋,一定會爭先恐後對我投懷送抱。」

「然後跳著性感卻有些拙劣的舞,希望我臨幸它們。」

「這些賤貨。」

「這麼一想,好像活......」

「啪嘰」。

話音未落,一輛疾馳而過的汽車將它碾成魚糜。

有些不甘的它,還是緩緩吐出最後一口氣。

落日的餘暉包裹它橘黃色的條紋,將它漸漸烤熟。

一陣香氣,悠然飄散。

「嗯......」

它想。

「老子還真他媽香。」

公眾號:冷酒。

微博:我覺得咸粽子好吃。

生活瑣碎,三兩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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