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紅樓夢》看古代女子死亡的六種方式

　　文/夕四少 微信公眾號：少讀紅樓

　　今天說一個紅樓夢中比較沉重的話題：死亡。

　　之前我曾有拙作細數過紅樓夢前八十回里死亡的男男女女，有三十多人，平均不到兩回就死一人，其實從紅樓一開篇，死亡就如影隨形，為全書籠罩上了一層陰影，也為紅樓一書奠定了悲劇的基調。

　　既然紅樓夢是為女兒作傳，今天我們就分析一下紅樓夢裡女性死亡的幾種方式，一種有六種。這些死亡方式，大多屬於非正常死亡，然而當這些女子面臨死亡的時候，卻並不恐懼，甚至視死如歸，將死看作是一種解脫，是自己最好的出路。

　第一種死亡方式：自縊。

　　我們在古典文學作品中常看到「自縊身亡」這樣的字眼，自縊就是用繩子等吊在高處套著脖子自殺，就是我們今天說的上吊，這應該是古代女子死亡最常選擇的方式之一，晚清時期的小說中，也常有「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俗語，用來形容已婚女子向夫家撒潑要挾的手段。

　　紅樓夢裡說到了三個自縊身亡的女子，一個是秦可卿，一個是鮑二家的，即鮑二媳婦，還有一個是張金哥。

　　原文中，沒有直說秦可卿是自縊身亡，但她的判詞里卻明確交代了，說「後面又畫著高樓大廈，有一美人懸樑自縊。」根據脂批透露，我們知道，秦可卿最終是在天香樓上自縊身亡的。

　　鮑二媳婦是因為跟賈璉私通，被王熙鳳撞破，也許是因為羞愧，再沒臉見人，所以最終也選擇了自縊。原文說，只見一個媳婦來回說：「鮑二媳婦弔死了。」

　　張金哥是張財主的女兒，本來與守備之子訂了婚，後來因為長安府太爺的小舅子李衙內插了一腳，金哥聞得父母退了前夫，他便將一條麻繩悄悄的自縊了，她的未婚夫也投河自盡。

　　上吊之所以是古代女子最常用的死亡方式，是因為它簡單，易操作，一根繩，或一段紗布一匹白綾就能完整個過程，難度係數最小，關起門來就可以。

　　第二種死亡方式：觸柱。

　　觸柱身亡也是章回小說中常出現的情節，也是如今的古裝劇里最常上演的戲碼，觸柱是廣義的，不僅僅是以頭觸柱，觸其他的硬物，比如牆體，石頭，鐵器等等，都可以，這種死亡方式有些殘忍，要對自己夠狠才有勇氣這麼做。

　　原文中說到了一個丫鬟的觸柱身亡，她就是秦可卿的丫鬟瑞珠。原文：因忽又聽得秦氏之丫鬟名喚瑞珠者，見秦氏死了，他也觸柱而亡。秦可卿剛死，丫鬟就觸柱身亡，自然不是殉主那麼簡單，因為她極有可能是撞破了賈珍和秦可卿之間的關係，心知躲不過這一劫，因此選擇自裁。

　　89電影版《紅樓夢》還安排了一個人物「觸柱身亡」，他就是寧府三代奴僕焦大，他最後是以頭碰大門口的那座石獅子，當場死亡。

　　觸碰硬物死亡，也是常被選擇的死亡方式，因為它不需要準備任何東西，隨時隨地都可以藉助身邊現有的各種「工具」，或者是一根柱子，或者是一堵牆，或者一頭石獅子，都可以完成，只是一般人做不到，因為它需要極大的勇氣。

　　第三種死亡方式：投井。

　　古時候，人們吃水都要從井裡打水，井口寬大，孩子喜歡圍著井邊玩耍，常有孩子不慎落井的事情發生，我小的時候，還聽到這樣的事，另外一件，就是某某媳婦投井死了。

　　紅樓夢裡投井死亡的丫鬟，大家都熟悉，就是被寶玉撩撥了之後，又被王夫人打了一個耳光攆出去永不錄用的金釧兒。原文：一句話未了，忽見一個老婆子忙忙走來，說道：「這是那裡說起！金釧兒姑娘好好的投井死了！」

　　這一回的回目下半闕是「含恥辱情烈死金釧」，由此可知，金釧兒之所以投井，是因為她覺得自己受到任何尊嚴受到了嚴重的侮辱，心靈受到極大傷害，尤其在過去看的比自己生命還重要的名聲完全毀了，她無法忍受，也沒面目苟活於世了，於是選擇以死解脫。

　　寶釵勸王夫人的時候，對金釧兒投井是這麼說的：據我看來，他並不是賭氣投井。多半他下去住著，或是在井跟前憨頑，失了腳掉下去的。這恰恰印證了我前面說過的小時候的經歷。

　　與跳井相對應的，還有一個投河，也是女子常選擇的死亡方式，前面說的金哥的未婚夫即是一例，但在紅樓里，在榮國府中，對於這些生活在深宅大院里的女子來說，投河就有困難，於是只能跳井。

　　第四種死亡方式：吞金。

　　吞食物體死亡，也是古代女子常選擇的死亡方式，在古代，最常見的吞食異物死亡的情況有兩種，一種是服毒，一種是吞金，放在紅樓夢中賈府女子生存的環境下，服毒是不大可能的，因為日常生活中，基本不可能接觸到砒霜（也就是古裝劇里常說的鶴頂紅）這樣的毒藥，因此吞金就成了死亡首選。

　　紅樓夢裡的尤二姐，即是吞金死亡。回目里說尤二姐的死亡是「覺大限吞生金自逝」，金銀是富貴之家最不缺少的東西，也是日常最常見的，對於主子小姐們來說，更是經常接觸的，所以，如果不願像上吊那樣死的太難看，又沒有機會跳井，沒有勇氣觸柱，吞金則是一種比較好的死亡方式。

　　但這種死亡方式，過程其實非常痛苦，原文：（尤二姐）想畢，拃掙起來，打開箱子，找出一塊生金，也不知多重，恨命含淚便吞入口中，幾次狠命直脖，方咽了下去。由此可知，吞金死亡有多痛苦，畢竟，直接吞下去一塊硬邦邦的金子，換成任何人都受不了。

　　除了尤二姐，男性中的賈敬，最後因為吞食丹砂，燒脹而歿，也屬於吞食異物，且丹砂有毒。總的來說，吞食異物死亡這種方式，是最痛苦的，像尤二姐這樣，不是對人生絕望，是斷不會走這條路的。

　　第五種死亡方式：自刎。

　　相對於尤二姐漫長而痛苦的吞金自逝，她的妹妹尤三姐的死亡方式則乾脆的多，她選擇了自刎。

　　自刎，是中國古代武將絕望時最常使用的自殺報國的手段，就像日本人的切腹自盡，說白了就是拿自己開刀，歷史上有名的楚霸王項羽，面對劉邦的四面楚歌，最終就是選擇了烏江自刎。

　　後來，不僅戰場上的男性，很多俠義剛烈之人（包括女性）在人生絕望之時，也常選擇以此結束自己的人生。紅樓夢裡的尤三姐，從性格上來說，是個有主見的剛烈女子，但因為被柳湘蓮懷疑，為自證清白，最後引劍自刎。

　　原文：（尤三姐）一面淚如雨下，左手將劍並鞘送與湘蓮，右手回肘只往項上一橫。可憐「揉碎桃花紅滿地，玉山傾倒再難扶」，芳靈蕙性，渺渺冥冥，不知那邊去了。

　　自刎，屬於自殘的一種，比吞金更需要勇氣，相較之下，吞金屬於慢性自殺，而自刎則屬於瞬間死亡，只有性情異常剛烈果敢之人，才做的出。曹公安排尤三姐自刎而死，正暗合了她剛烈決絕的個性。

　　第六種死亡方式：病逝。

　　前五種死亡方式，都屬於非正常死亡，是人主觀地選擇死亡，而病逝則屬於正常死亡，因為人人都會經歷生老病死，生病而死非人力可控。

　　紅樓夢裡最典型的病逝，就是待遇淚盡夭亡和晴雯最後在含恨中病逝。黛玉的病，從初進賈府時，就已經交代了，前八十回中，她的病情也是日益加重的，經常咳嗽，加上自己又常傷春悲秋，自嘆身世，淚流不止，所以脂硯齋早就交代黛玉是「淚盡夭亡」，也就是病逝。

　　晴雯病逝，是因為被王善保家的的告倒的，沒來由的就被王夫人忽然趕出了大觀園，且進行言語上的辱罵，心高氣傲的晴雯何嘗受過這等委屈？於是，最終是在悲憤中病逝。她臨死前，已經「瘦如枯柴」了，連喝口茶都困難。

　　除此以外，李紈最後應該也是病逝，且來的很突然，賈蘭高中後不久，她就去世了，她的曲詞里說「威赫赫爵祿高登，昏慘慘黃泉路近。」可知也是病逝。

　　除了有潛伏期的正常的生病而逝，古代富貴人家的女兒如果因為某種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死亡，常常對外宣布的死因都是「暴斃」，也就是得了惡疾突然死亡，這就屬於非正常死亡了，因為這種暴斃，很可能就是前面五種死亡方式中的一種。

　　除以上提到的六種死亡方式，古代女子的死亡方式還有很多種，比如他殺，比如咬舌，比如餓死，比如沉江等，看一部古典名著，或者看一部古裝劇，就全懂了。我們看，除了病逝外，古代女子的死亡方式，多是主觀選擇的結果，而這也是外力所逼迫的結果，這正是古代女子的悲哀之處，她們的一生，往往自主權不在她們手中，唯有死，是她們可以自己選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