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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帝猜疑嗜殺,手足同胞紛紛罹難

起初,劉宋的中書侍郎、中書舍人這些職務都是由豪門士族的人擔任,從宋文帝開始錄用寒門出身的人。孝武帝時還混雜遴選士族和庶族出身的人聯合擔任,巢尚之、戴法興都掌握大權。

到了宋明帝即位,任用的全是地位低微的侍從,阮佃夫、王道隆等人都參與政事,權力僅次於皇帝。阮佃夫尤其驕縱橫暴、肆無忌憚,有人諂媚他時,立刻受賞,偶爾冒犯,便大禍臨頭。他大肆收受賄賂,送給他的絹如果少於二百匹,則連封信都不回。他的奴僕差役紛紛被破格提拔為官吏,車夫甚至當上了虎賁中郎將,馬夫甚至成了員外郎。

河東人柳欣慰等人圖謀反叛,打算擁護太尉廬江王劉褘當皇帝。劉褘是宋明帝的哥哥,可是明帝和其他兄弟都對他很輕視,於是劉褘和柳欣慰等人結交,制訂計劃互相呼應配合。杜幼文向朝廷告發了他們,明帝下詔貶黜劉褘為車騎將軍,鎮守宣城,柳欣慰等人全部被殺。

不久,有關部門上奏,說劉褘憤恨不滿口出怨言,請求徹底處理,明帝下詔,免除劉褘的所有官爵,逼令他自殺,劉褘的兒子劉充明也被廢黜,放逐到新安。

南兗州刺史蕭道成在軍中已經很長時間,民間有傳言說蕭道成的相貌和普通人不一樣,要做天子。明帝聽到了這個傳言,下詔徵召蕭道成回京擔任黃門侍郎。

蕭道成很恐懼,不想回京,可是又沒有辦法留下來不走,參軍荀伯玉勸蕭道成派數十個騎兵,深入北魏國境,張貼布告,號召居民起義。北魏果然派出遊騎兵數百人,沿邊境巡邏。蕭道成緊急報告朝廷,明帝這才恢復蕭道成的原職,命他繼續駐守。

當初,宋明帝還是親王時,性情寬厚平和,有良好的聲譽,只有他深受孝武帝的寵愛。即位初年,對即使是擁護尋陽政權的官員,也大多數都留住他們的性命,加以原諒,而且按照各人的才幹,分別任用,像對舊有臣下一樣對待。

到了晚年,宋明帝卻猜疑、嫉妒、殘忍、暴虐,忌諱多端,左右官員只要觸犯禁忌,常常有被挖出心臟或剖出五髒的人。當時,淮河、泗水一帶多次發生軍事行動,當地府庫空竭,朝廷內外的百官,全都斷了俸祿,但明帝自己卻過度奢侈浪費,每次製造器物用具,都要分為正用、備用、次備用,各制三十件,伺候在他左右的親信當權,則貪贓枉法,賄賂公行。

明帝患病後,因為太子年紀還小,他唯恐自己的弟弟們重演當年的故事,會來篡奪政權。南徐州刺史劉休祐,從前鎮守江陵時,貪污暴虐,無法無天,這次調任路過京師,明帝不讓他去赴任,把他留在建康。

劉休祐性情暴烈,冒犯明帝不止一次,明帝都記在心中,並且考慮到將來兒子沒有能力控制他,所以準備找個機會先把他除掉。

一天,劉休祐隨宋明帝前往岩山射獵野雞,兄弟二人向前賓士,左右侍從被拋在後面。天將黃昏時,明帝先回宮,派親信壽寂之等數人,把劉休祐從馬背上擠下來,大家一擁而上,將他痛打至死,然後傳呼:「驃騎將軍落馬了!」

明帝假裝大吃一驚,立即派出御醫,一個接一個地前往診視,等到劉休祐左右侍從趕到時,劉休祐已經氣絕身亡,只得把他所乘的車輪子拆掉,用車廂抬著屍體回府。明帝下詔追贈劉休祐為司空,用厚禮埋葬他。

當時建康民間有傳言,說荊州刺史巴陵王劉休若(明帝第十九弟),有最尊貴的面相。明帝把這話告訴了他,劉休若非常憂慮恐懼。

劉休祐死後,明帝任命劉休若接替為南徐州刺史,劉休若的心腹將領一致認為:劉休若一旦回到建康,就難逃大禍。

參軍王敬先勸劉休若說:「現在,皇上病重正在彌留之際,朝廷大權全由禁中決定,這些奸惡之徒,準備把皇上的兄弟全部剷除,以此來滿足自己的私慾。殿下的名聲傳播海內,如果接受詔書,前往京師朝見,一定是有去無回。荊州武裝部隊十餘萬人,土地數千里,上可以輔佐天子,剷除奸臣;下可以保全一州,救自己一命。怎麼可以回到建康家宅,等待接受皇上賜給你自殺的佩劍,使你的妻妾飲泣吞聲而不敢埋葬你呢!」

劉休若一向謹慎膽怯,於是假裝答應了。王敬先一出王府,立刻派人把他抓起來,把他說的話奏報給明帝,並將他處死。

司徒建安王劉休仁跟明帝劉彧年齡相差不大,一向友愛,在廢帝劉子業時代,劉彧每次發生危險時,都是靠劉休仁的機智救他不死。

到了劉彧即位初年,全國四處起兵,劉休仁率軍出征,親冒滾石飛箭,最後終於建立大功,總管文武百官,受到明帝的寵愛和信任。這樣一來,朝廷官員、民間人士,都奔走在他的門下,明帝漸漸有些不高興。劉休仁察覺到明帝的心思,所以主動上疏請求解除揚州刺史的職務,明帝便將桂陽王劉休范為揚州刺史。

劉休祐被殺之後,建安王劉休仁越發惶恐不安。明帝經常跟親信楊運長等商討身後之事,楊運長也擔心明帝死了之後,劉休仁當政,他們這些人不能獨斷專行,所以都贊成明帝的計劃。

明帝一度病情十分危險,無論朝廷還是民間都把希望寄托在劉休仁主持朝政上,連主書以下的低級官員,都往東府拜訪劉休仁的親信,想預先結下交情,明帝聽說後,更為氣憤。

五月初一,明帝命劉休仁進宮朝見,不久又通知他說:「今晚你可在尚書下省安歇,明天一早再來。」當夜,明帝派人送去毒藥,強迫他吞服。

劉休仁臨死前大罵道:「你能得到天下,是誰的力量!孝武帝因為誅殺兄弟的緣故,子孫滅絕,今天你又要誅殺兄弟,宋的統治豈能長久!」

明帝擔心有變,提起精神,乘轎到皇城端門坐鎮,直到劉休仁氣絕,才回後宮,下詔宣布:「劉休仁計劃結交宮廷禁衛官兵,陰謀叛亂,朕不忍心把他正法,而只是下詔嚴厲斥責。劉休仁對自己的忘恩負義畏懼羞愧,不能自容,服毒自殺,可以寬恕他的兩個兒子,貶劉休仁為始安縣王,由其子劉伯融繼承爵位。」

明帝害怕引起公憤,又頒發詔書給朝廷各大臣及地方官員,說:「劉休仁與劉休祐相交很深,劉休仁曾對劉休祐說:『你只管奉承皇上,這妙法足可以安身,我一向很得益於這種辦法。』劉休祐之死,本來只打算為民除害,可是劉休仁卻越發恐慌,我每次傳他進宮,他都進去向母親楊太妃告別。春天,我常常與他一塊去打野雞,偶然遇到陰天下雨,不能外出,劉休仁就告訴左右說:『我今天又多活了一天。』他曾經因為南征的緣故,與皇家禁衛將領一起共事,我前段時間身體不適,劉休仁出入宮廷,見到這些將領,一律和顏悅色,進行安撫慰勞。像他這樣的意圖,真讓人難以預測。事情已經無法阻止了,我反覆思考,不得不做這項處分,恐怕你們不一定知道內情,所以特此通告各位。」

明帝與劉休仁素來十分友好,雖然他害死劉休仁,但常對人說:「我與建安王劉休仁年紀差不多,幼年時候,便在一起玩耍,景和、泰始年間,他一片忠心,建功立業,功勛的確不小。雖然到了利害關頭,不得不先下手除掉他,哀痛想念之情,卻不能排除。」於是痛哭流涕,悲不自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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