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勝雪劍光寒

白衣勝雪劍光寒

平陽王府。

門外更夫走過,空蕩蕩的石板街上,僅有門前亮著兩盞燈籠,黑暗跟著更夫走進了街道深處。

咚!——咚!咚!

已是三更。

踏著夜色,一道黑色的身影翻牆而入,輕車熟路般晃過了守夜人,偌大的平陽王府,已在靜謐的夜裡沉沉睡去,竟無一人發現這黑影。

珍寶閣前,兩名侍衛昏昏沉沉,一邊站著一邊打盹。

那黑影也不猶豫,身形閃動之間,侍衛便緩緩癱倒,沒發出一點聲音。

大門被推出一條小縫,像入水的魚,呲溜一下,黑影側身而入。

平陽王的寶物可沒那麼好盜,珍寶閣內,別有洞天。一般的竊賊來到外間,隨意拿走一些金銀財寶就有一輩子富貴,再貪心一點,那案頭的夜明珠、架子上的千年藥材,柜子里的翡翠,每件都能在京城最繁華的地方換一棟豪宅。

可是黑影對所有的財物視如不見,只是徑直走到房子中間的龍頭寶座前,按下了其中一張椅子的龍眼,龍眼通紅,稍稍用力,便看到椅後的屏風向旁移去,真正的珍寶閣這才現於眼前。

此屋更小,物件更少,但件件價值連城,前朝文物、名人字畫、甚至是先皇所賜的,鑲有十二顆寶石的尚方寶劍,都隨意地被掛在架子上。平陽王家族世代為王,先祖是開疆立國的將軍,現在的平陽王更是權傾朝野,正因如此,雖然平陽王家中所藏皆是珍品,卻不怕他人來盜,府中除去幾個地方之外,守衛倒是鬆散無比。

藍色的月光透過琉璃瓦灑進房間,一地斑駁,借著月光,能夠勉強看清屋內的景象。那黑影環顧四周,似乎沒有找到自己的目標,只見他拿起那把隨意放著的寶劍,掛著寶劍的木勾恰好因為這一點重量而抬起,一條隱秘的地下通道在架子後面顯現出來。看到面前的地道,面紗之後,黑影笑了。

黑影不緊不慢地走進地道之後的密室,他非常滿意,他甚至已經在想偷到了這件寶物之後,這世上是不是還有他偷不到的東西,一個神偷如果沒東西可偷了,那真的是一件非常寂寞的事情。可惜,當他踏入密室的那一瞬間,密室大門便瞬間關閉,他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可笑之處。

密室里亮起一盞燭火,燭火被擺放在一張舊得隨時能裂開的桌子上,黑影一眼便看出那張桌子是千年古木製成,很舊,很值錢。桌子上擺著一壺酒,幾個小菜,兩副碗筷,桌子那頭,一個人身著白衣,正不緊不慢地喝著酒----這個人,已等他許久。

明槍暗箭、陷阱地牢,黑影都經歷過,然而眼前這種情況,他倒真是沒見過。良久,那白衣公子終於說了一句。

「坐。」一個字,卻有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意味。

黑影一動不動,也有著一種不可侵犯的決絕。

「大盜無名,三年前踏入江湖,專偷價值連城的寶物,從未失手,喜好三更下手,黑衣蔽體,黑紗遮面,無人知其面容……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那白衣人將黑影的來歷娓娓道來,言語之間,似比黑影自己還清楚他的經歷。

「有朋自遠方來,只是這飯菜已涼,你要是賞臉,便陪在下喝一杯酒,如何?」

黑影終於坐下,那白衣人自顧自道:「在下白勝雪,平陽王的次子,這名字聽起來有點女氣,是我母親給我取的。」

黑影仍是不為所動,只是看著白勝雪的眼睛,似要從他眼睛裡看出他的目的。白勝雪拿過酒杯,略帶青色的美酒從酒壺裡汩汩流出,接著便遞給黑影。

「我也不大喝酒,只是這竹葉青不嗆喉不寡淡,恰好適合我,你遠道而來,也嘗一嘗?」

黑影正要接過酒杯,熟料白勝雪手腕翻飛,酒杯轉了個圈繞到了手背之下,其中的美酒翻動,卻沒有一絲一毫濺出來。

「兄台,想喝到這杯酒,可沒那麼簡單。」白勝雪笑道。

黑影頓覺受辱,便要伸手去奪,可那酒杯就像長在白勝雪手上一般,無論什麼姿勢,什麼角度,都沒有掉落下來。黑影終於按耐不住,左手也加入了戰場。白勝雪這才皺了皺眉,似乎沒想到這黑衣人如此不按套路出牌,分明是單對單,卻用上了另一隻手。

眼看著酒杯要被奪,白勝雪手心發力,酒杯倏忽一下飛到空中,黑影呆了半晌,便要跳起爭搶,熟料白勝雪早已先機在手,躍起之勢更快。正當白勝雪得意於酒杯又到了自己手中的時候,才發覺黑影並未跟著躍起,而是對著他坐著的椅子,用力地踩了下去。

「轟隆隆」,本來被關上的石門隨著椅子的碎裂緩緩升起,白勝雪一邊惋惜著那碎成粉末的椅子,一邊又驚嘆於這黑衣人敏銳的洞察力。要知道,這間房間里,唯一的機關就是他坐著的椅子,而一般人絕想不到他坐著的那把破舊的椅子會是機關。

白勝雪已然落地,未及黑衣人反應,手掌便劈到了黑衣人身後,黑衣人側身躲過,剛要反擊,身後掌風又襲來,避之不及之間,黑衣人只能鋌而走險,一把殷紅的匕首從袖中飛出,白勝雪如果劈了他,必定也會被匕首刺傷。

白勝雪看到那一閃而過的紅芒,心知不妙,掌風隨著身形而偏,雖沒傷到黑衣人,卻不偏不倚,將黑衣人的黑紗揭了下來。

昏黃的燭光之下,一張絕美的容顏出現在白勝雪面前,那張臉不施粉黛,光滑得如同絲綢,嘴巴不大,甚至有些小巧,鼻樑堅挺,雙目明亮,眉毛不多卻很密,英氣十足之餘又有一種淡雅的韻味,他設想過這個大盜面紗之後所有的樣子,但從沒想到,他竟是一個女人。

一個,這麼好看的女人。

黑影也從來沒被一個男人這樣盯著看過,又羞又惱,終於忍不住說道。

「看夠沒有?」聲音清脆利落,清泉一般清脆、快劍一般利落。

白勝雪這才意識到剛剛行為的失禮,對著黑影做了個揖。

「在下一時驚愕,失禮之處還望姑娘莫怪。」誰也沒想到,這一下彎腰手裡裝滿酒的酒杯也跟著彎下去,酒就這麼灑了出來。

「你的酒灑了,你輸了。」黑衣女子這麼說道。

白勝雪獃獃看著灑在地上的酒,嘟囔道:「罷了罷了,該灑的酒總歸是要灑的,怨不得人。」

「既然酒灑了,我也不必喝了。」黑衣女子說著便要轉身離開。

白勝雪抬手說道:「姑娘不要我們家這白玉老虎了么?」

黑衣女子轉過身來,白勝雪已恢復了那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莫非,白公子願意將那白玉老虎送給我么?」

那白玉老虎可是非常罕見的寶物,據說那隻虎形渾然天成,不僅樣貌栩栩如生,借著燈光還能看見裡面的玉胎,玉胎之中也有一隻小虎,這個寶物的價值,那真是難以估量。

「寶物送佳人,姑娘如此身手,如此機敏,就算送你又何妨,只是…我有一個請求。」

「哦?白公子武藝高強,萬人之上,還有何事需要請求我?」

白勝雪露出苦笑:「姑娘有所不知,在下武藝尚且過得去,但是飛檐走壁的本事,卻沒姑娘厲害。」

「白公子不妨有話直說,我這人不喜歡說廢話。」

白勝雪訕訕一笑:「不瞞姑娘,在下在這裡苦等半月有餘,只是希望姑娘幫在下偷一件東西。」

「白公子都得不到的東西,必定很不好偷,」黑衣女子接著說道,「無論好偷與否,我都沒興趣,白公子如果了解我,就知道我只偷自己有興趣的東西。」

「一件白玉老虎也不足以讓姑娘心動?」白勝雪問道。

黑衣女子看著白勝雪,一臉冷漠,平時八面玲瓏的白勝雪,對誰都能打起笑臉,現在竟也不知如何說下去。

兩個人站了許久,燭火已快要燃盡,蠟燭的火光一閃一閃,白衣女子站在那裡,夜已深,有些冷了,往常這時她早已得手,睡在自己那張舒服的大床上了。

白勝雪經過一番掙扎于思考,終於緩緩道:「那,姑娘可否告知在下你的芳名?」

白衣女子也沒想到白勝雪會問這麼簡單的一個問題,準確地說,是從來沒有一個人問過她這個問題。

「這是你的請求?」她問道。

「是。」白勝雪說得直接。

「一個名字換一件白玉老虎?」

「在下絕不食言。」白勝雪接著說。

這個問題對於黑衣女子而言當然簡單,不過對於白勝雪意義非凡,他策划了這個計劃很久,一直想抓到這個從不失手的大盜,然後為己所用,她的一切,她的所有習慣,他都非常了解,但是他竟不知,對方是個女人,是個他不知道姓甚名誰的女人。

黑衣女子從未跟人說起過自己的名字,她幾乎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名字。她知道白勝雪想利用她,所以沒給他一點機會,沒曾想,他竟然會提出這樣一個請求。而白勝雪此時,正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他的眼睛裡有火熱的光,燒得她的臉頰發燙。

「冰寒。」她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冰寒,寒冰,冷冷的名字,冷冷的人。

「冰寒……冰寒。」白勝雪將這個名字讀了幾遍,這才想起要將白玉老虎給她。

「冰姑娘,白玉老虎就在你大門進來第一塊石板之下,這間房子里,只有幾張破桌椅而已。」

原來,一切的布局設計,全都是假象,踏入這個大門,白勝雪就算計好了所有的一切,最壞的時候也能保證白玉老虎不被對方盜走,但是誰能想到,他的對手會是一個女人。能打敗男人的,通常都是女人,白勝雪現在還不懂這個道理,不過總有一天,他會懂的。

「白公子如此大方,那我就謝過白公子了。」寒說完這話,便以飛快的身形出了密室。

月光仍是亮堂堂,白勝雪獨自站在院子中心,佳人已去,只留下淡淡馨香。

「冰寒,冰寒……」,他低聲說著,「下次抓到你,一定……」

2017.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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