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奧斯維辛的路,為之開道的是仇恨,為之鋪路的是冷漠

本來臨近期末考複習很忙,這周不想寫東西,但是看到中國之聲與姚晨在世界難民日所轉發的內容引起了如此大的爭議,有些不吐不快。

我是從一個生活中認識的人的微博中看到這一條內容的。他轉發的並非原微博,而是已經經過某個營銷號轉發,並帶著一群粉絲整齊劃一地喊著「不站,滾」的字樣。點進原文,才發現已經有了數以萬計類似內容的評論。

如果不是這些人的反應,我可能都並不會覺得,這是一件多麼特別、多麼值得就此展開討論的事件。「世界難民日」已經是一個存在了半個多世紀的紀念日;「社會責任感」也一向是歐美明星一個非常重要的屬性,在諸如同性平權、自然災害、環境保護等類似議題上發聲也實屬尋常之舉,甚至在一段視頻中集體發言這種形式都顯得有些老套;如果沒有這些隨之而來的爭議,我所做的,也可能僅僅是將視頻從頭到尾觀看一兩遍,找找自己喜歡的明星,之後簡單地轉發。

所以,這些評論的語氣、腔調,以及眾口一詞的程度,著實讓我震驚又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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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處一個工科大學中,我身邊的人對這樣一個話題,其實並不算在乎,談起時也幾乎對此沒什麼想法,甚至對相關地區和人們的生活狀況一無所知。但是,有一個同學對此的表態讓我印象深刻。他是在辯論隊中認識的,之前在談論這個話題的時候,他不加掩飾地承認自己是堅定的「穆黑」;對於難民,他說「因為他們的宗教信仰,所以失去什麼人權生存權純屬活該」;甚至談起宗教,他的態度是「宗教是一切災難和愚昧的源泉」......

但是我和他印象最深的一次交流,是在談論於歡案的時候。當時,《南方周末》剛剛發表了關於這起事件的報道。他主動問我對於這件事情的看法。我說,我認為這完全屬於合理的「正當防衛」,一審判決太過於不近人情。

他反問我:「按照法律中的規定,正當防衛允許致死的侵害行為,僅僅是『行兇、殺人、強姦』之類的犯罪,而且要侵害正在進行,早一秒晚一秒都是犯罪的。」

我有點吃驚,問他:「你沒有仔細讀完《南周》的報道嗎?討債者已經在脫下褲子,用生殖器污辱於歡的母親了......」

他依然表情平靜、還帶著一點微笑地告訴我:「我知道,只是這屬於『強姦』或者『行兇』嗎?明顯不是吧。那既然法律這麼規定,判決就沒什麼不妥。」

這種帶著一點洋洋得意的表情,就是他在辯論場上質詢對手成功時,會出現在他臉上的。我心裡一緊,趕緊提出了一個其他話題,一點都不希望把這段討論繼續下去。

每個人身邊大概都會有一個以類似的態度、視角看待問題的人,因此對我所描述的這種感覺,大概不會過於陌生。事實上,對於一些涉及維度相當廣的不同問題,他們給出的回答都類似的驚人。

當有人對高鐵上提供的餐食的性價比提出質疑,並將更加豐盛並且實惠的台鐵便當拿出作為對比時,他們說「看看高鐵盒飯的銷量,你不買來吃,想吃的人還大有人在,這個定價符合市場規律,自願交易,為什麼要改?」

當有人指出過高的房價影響了一個城市中年輕人的生活質量,而「居者有其屋」是一個人理應享有的基本權利時,他們說「福利高的社會不過是養懶漢的社會、沒有活力和創造力的社會罷了,為什麼要我們同情某些人的無能?」

甚至,當有些人呼籲重視某個被水電站佔據了生存空間的瀕危物種的狀況時,他們直斥這些人是「別有用心」,被白左和「用愛發電」的口號搞傻了腦子......

這些言行背後的邏輯很容易看出:在他們的世界觀中,弱肉強食的社會達爾文主義是最完美的社會法則;對資源你死我活的爭奪,以及對在爭奪中失敗者近乎百分之百的淘汰,是讓一個社會充滿活力的最好方式。而諸如人道主義這樣一個在「天賦人權」的啟蒙思想浸潤下得以萌發的概念,他們自然無法理解,並嗤之以鼻。

有尊嚴的活,是需要用拳頭和牙齒在搏鬥中贏得的;哪怕你天生體弱,缺乏天資,在他們眼中也是「不思進取」、活該靠撿食殘羹剩飯苟活。弱者,不值得照顧與同情。羅振宇「收破爛的早就月入兩萬,真正的底層乃是每天吃盒飯打卡的上班族」也在迎合他受眾中類似的想法,只是意外地沒控制住尺度。

不同情弱者,那麼自然也無法理解樂於幫助弱者的人。「去同情那些本活該自生自滅的人,要麼因為你也是同類,要麼因為你從中有利可圖。」

比如,柴靜生活殷實,幹嘛要關心千里之外的人呼吸什麼樣的空氣?除了拿了錢,好像沒有別的解釋。——對了,那個同學對柴靜的評價,是「紀錄片即使拍的再好,屁股也是坐歪了。」

比如,一個個成天生活在聚光燈下的明星,憑什麼會在乎某種罕見病患者的境況?什麼「冰桶挑戰」,博眼球又浪費水。

再比如,這一次,姚晨一貫沒什麼花邊新聞的作風,讓他們無可猜測動機,於是只好把大寫加粗的「聖母婊」一遍遍貼在她身上。

……

那個同學,自詡讀過一些書,所以在表達這些觀點的時候在語氣、用詞方面還比較緩和,有所掩飾;而這個問題下某個大放厥詞要「來一個殺一個」的答主,則真的是讓我不寒而慄。

律師、媒體人、性少數,乃至犯了一點點小錯的「熊孩子」,都成為過他們釋放對於弱者的惡意、對於善良者的惡意的受害者。

平日里,吃飽了營銷號在極右翼外媒經過添油加醋搬運來的信息,讓難民這一次成為了這樣一個「靶子」。

於我個人,雖然欽佩默克爾、馬克龍、特魯多這些在白宮被小丑佔領後繼續為維護自由與開放作出的努力,但也認為,即使是僅僅隔著一個大洋的美國,也會因為同樣的政策「水土不服」,一個發展中國家更不應該貿然採取和歐洲一樣的措施,這也絕不是那段視頻以及姚晨想宣傳和主張的;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我們不應該去關心那些掙扎在生死線上的人們如今的處境,並給予力所能及的幫助;起碼,別讓營銷號搬運的偏激信息成為絕大多數人們心中對那個群體的第一印象。這才是姚晨所主持的活動試圖做的。

選擇不去善良、不去付出,委實是無可指摘的個人權利;但當別人試圖善良時,把「聖母婊」這樣的標籤拿遠一點,這也應該是一條底線。

在期末複習的間隙匆匆寫了一點點感想,明天還有考試,來不及想一個漂亮的結尾,就在最後引用一句英國歷史學家Ian Kershaw的話:

「通往奧斯維辛的路,為之開道的是仇恨,為之鋪路的是冷漠。」

圖片

圖片截取自Google2016年終搜索熱點盤點視頻。

回答版:如何看待姚晨事件? - 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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