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觀察】資金為什麼不願脫虛入實？

§印-鈔，須臾不可停頓

根據4月份央行公布的2017年一季度金融統計數據報告，3月末M2餘額159.96萬億元,同比增長10.6%，環比增長1.1%；M1餘額48.88萬億元，同比增長18.8%，環比增長2.6%；流通中貨幣M0餘額6.86萬億元,同比增長6.1%，環比減少4.3%。一季度凈投放現金301億元。

這份統計數據和市場基本面差不多是吻合的，很能說明一些問題。廣義、狹義、流通貨幣相較於去年同期分別增長10.6%、18.8%和6.1%，除了流通貨幣M0比上個月減少4.3%，M2、M1環比較上個月都是增加的。這說明了什麼？

首先說明儘管降風險去槓桿如火如荼，但印-鈔廠卻一時一刻也沒有停止工作。筆者以前多次講過，中國是一個內需羸弱、完全依靠投資和出口導向拉動經濟的國家，尤其是ZF投資。2012年後，全球金融危ji和歐洲債務危ji充分發酵，世界經濟不景氣導致國際市場劇烈萎縮，過去甚至未來很多年，出口市場實在難言樂觀（2017年前四個月的海關進出口數據難以為繼，不足為憑 ）。

居民消費方面。祖-孫三代以內的內需，基本被高房價吞噬殆盡，再加上社會保障大大缺位，尤其是就醫和養老方面ZF財政投入嚴重不足，每個人都要考慮病有所醫老有所養，所以60萬億的居民儲蓄只會進一步攀升，內需理所當然會被進一步壓縮。出口受阻內需不振，如此光景下，保證6.5%以上的經濟增速便愈發艱難，投資幾乎成為了ZF拉動經濟的唯一手段。而投資就要錢，沒錢就需要印，停止印-鈔的結果不必解釋，連小學生都懂是不是？

§小水滴灌下的貨幣流向

細心人都注意到，廣義貨幣M2的增速10.6%，比3月份兩會ZF工作報告設定的12%增速目標明顯下降，說明央行是在貫徹高層降槓桿、防金融風險思路，貨幣收緊的趨勢已經再明顯不過，而且隨著美元指數升高還會一直延續下去。但饒是如此，M2仍舊比2016年末的155萬億多出了4萬億還多。嗯，4.96萬億，還是說5萬億吧，否則一提到4萬億，就條件反射般讓人聯想到大放水，老百姓是真怕了哇。增速下降，但絕對數量仍舊觸目驚心，只能說明全社會M2基數實在是太大了。怪川哥嗎？仰-望-星-空之際，讓人想到了曾經壯士斷腕的勇士。

並不完全是戲謔，高-層也的確無計可施。誰讓國民經濟對投-資如此依賴呢？可問題是一個季度印出來的5萬億都流向哪兒了？是流入實體經濟了，還是大家都拿去炒房炒資產了？如果不幸是後者，那可就辜負了黨-國和央-行的一片苦心了。好不容易頂著匯率貶值、資本出逃的巨大壓力印出那麼點兒市場流動性，你們不拿去搞實體經濟，反而變著戲法兒在房地產、金融系統空轉牟利，實在是罪無可赦。於是乎，房地產市場限貸限購限售，股市債市期市空前力度監管……哪裡有投機分子冒頭，哪裡就有監管者的身影和大棒，運動式調控整頓一時間風聲鶴唳。

當前有一個熱得發燙的詞兒叫做『脫虛入實』，甚至已經成為每次大小會議必講必做的規定動作，不需解釋大家都明白，高-層反覆強調『引導資金進入實體經濟』。看得出來，上面是真急了，因為經濟再空轉下去可就真的要玉石俱焚了。

§資本的邏輯

那麼資本為什麼轉來轉去始終不願意離開房地產、金融等虛擬投機領域，甚至甘願冒著被監管被打壓的巨大風險，就是不進實體經濟？原因可以歸結為一句話——在虛擬經濟中能賺到錢，在實體經濟中賺不到錢。

首先必須承認一點——資本是天地之間最聰明的存在，鬼精鬼精靈，哪裡有錢賺它才去哪裡，無利可圖的地方你打死它它也不會去的。事實一再雄辯的譏笑著那些自詡聰明的僵化腦殼，他們認為自己掛羊頭賣狗肉的調控手段能夠瞞天過海，甚至比市場之手更加有效，從而一再上演一幕幕荒唐劇。

權-力必須是公有的，而財產必須是私有的，這就是為什麼東北老工業基地日漸凋敝，而江浙閩粵私營經濟長盛不衰的資本邏輯。你讓一個披著商人外衣的政客去管理巨額公共資產，只要不是聖人，他首先想到的一定不是怎麼樣去增值，而是如何巧妙的流進私人腰包，反正企業不是自己的對不對？這不是道德不道德的問題，而是真實的人性使然，能夠約束人性的只有法治，靠人治、靠自律只能是緣木求魚。而不幸的是……

§虛擬暴走

資本喜歡待在虛擬經濟領域，是因為制度框架內投機的確是太容易了。曾幾何時，一套三線城市的房子，一年後的轉手增值收入，就可以輕鬆抵掉一個人辛辛苦苦上班一年的收入，一套二線省會或者經濟龍頭城市的房子呢？少則抵掉三五年收入多則更多。而一套北上廣深的房子的轉手差價，足以讓一個人一輩子的上班收入自慚形穢！證券市場更不用說，今天註冊公司或買個空殼，明天包裝上市開始吸金，後天轉手賣出，韭菜散戶們指天搶地的哭訴血淚中，投-機大鱷們卻在馬爾地夫普吉島的海灘上優哉游哉的度假。

在資本魔棒彈指間點石成金的現狀下，沒有人甘心靠辛辛苦苦勞動去創造財富。規則制定者不去反思制度缺陷，反而屢屢怪咎資本流連於虛擬經濟，這究竟是假無知還是真苛求？

§實體過剩，追加產能

資本不願進實體經濟的原因，當然是因為無利可圖。為什麼無利可圖？因為市場上產品飽和了、過剩了。為什麼會過剩？因為產品的附加值太低了，滿足不了客戶各式各樣的需求。再問下去，為什麼產品附加值低？因為沒有科技含量。那服務業呢？沒有營運模式創新，消費群體審美疲勞後倒胃了，誰還去購買你的產品，購買你的服務？一切都是那麼有跡可循，因果循環分毫不爽。

所謂經濟危ji，說到底就是生產過剩的危ji，失去市場消化的產能，再追加投資那不是傻嗎？投資邊際效應導致的零利潤甚至負利潤，是資本不願意眷顧實體經濟的根本原因。但可笑的是，面對各行各業嚴重過剩的產能，面對高層喊破喉嚨的『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很多地方ZF徹底懵圈了，他們完全不知道該如何適應市場需求、轉變經濟增長方式，而只會一根筋加大投資。

經過幾十年依靠人口勞動力紅利，依靠犧牲資源、環境，依靠粗放型的資本投入拉動的出口導向型經濟，目前已經氣息奄奄。上層洞察經濟著陸風險，開始扯破喉嚨高喊『三去一降一補，經濟脫虛入實……』但殿陛之間呢？各級地方西裝革履的大人們，看重的依舊是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沒有投資拉動GDP怎麼得了？姑且不說升遷、個人腰包啥啥的，單是眼前的失業群體動輒信-訪、上-街、……就讓人頭痛不已，況且還有體制內一家老小需要養活。

還能怎麼辦？不惜一切手段搞到錢，然後投資鐵公基，拉就業拉GDP，當然還有那一點公開的秘密。思想落實到實踐中，明知是產能過剩項目，將來本金無法收回，不就是美化幾個工可數據嗎？簡單得很，眼前先活下去才是硬道理。而搞錢的辦法，首先必須是許可權之內的稅收，還要打著『減稅』的幌子，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其次就是拚命拉高地價，至於房價高不高，反正有剛需的吃瓜群眾接盤不怕；最後就是越來越離奇的行政罰沒收入，這個不消多說誰都明白，各級城市大小路口密密麻麻的攝像頭就是傑出代表。

歸根結底，一切換湯不換藥的自欺欺人，都是在產能嚴重過剩的局面下繼續擴張產能。結果？傻子都明白，不良債務繼續增長，產能過剩繼續惡化。但好在官員任期是有限的，『或許』等將來產業結構轉型升級了，社會財富增加了，後任自然會填平債務的。嗯，大家的想法思路如出一轍並且心照不宣。筆者很是好奇，將來到底會是什麼樣子呢？

§經濟大潮中的溺水者

筆者在以前的文章中多次提到，2017是一個嶄新的經濟周期，突出標誌就是美元指數不斷高漲，引動全球美元洶湧迴流美國。看看當前的道瓊斯、納斯達克股指，房地產資本市場……無不在清晰述說著這一點。眾所周知，強勁的資產升值是以充沛的美元托底的，而美聯儲未來幾年可以明確預見資產負債表將大幅收緊。供給和需求兩側同時發力，將令世界各經濟體的美元空前緊張，資產泡沫破裂、產能過剩的危ji越來越深重。而這，恰是美國希望看到的局面。試問，潛伏已久的鱷魚眼中，還有什麼比溺水的老弱病殘動物更加美妙的呢？

此時此刻，相關泡沫經濟體當局最應當做的是主動擠壓資產泡沫，壓縮行政開支和稅收，讓利於企業和家庭，先讓這些創造財富、拉動消費的基本單元存活下來。而只有資產泡沫的破裂，才真正讓資本脫虛入實，否則一邊高喊調控資產價格，一邊高價地翻著跟頭成交，老百姓都不傻，羊毛出在羊身上的道理都明白，看懂明一套暗一套的手法後，只好拼了命排隊買房，希冀資產保值升值，試問資本將如何脫虛入實？

及時亡羊補牢，也要真正去動手修補，而不是光喊口號期待奇蹟出現。

原創文章出自公-眾號『阿甘看天下』。（圖片來源：百度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