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分之10:我局合作作者的銀河獎參賽作品彙報
編者按:在剛剛結束的第28屆中國科幻銀河獎在線投票中,一共有10篇入圍作品來自未來局的簽約作者和專欄作家,分別是作品頗豐的江波、糖匪,近年來發展勢頭猛烈的劉洋、滕野,以及創作和評論兩手都抓的兔子瞧。
今天,兔子瞧老師站在評論者的角度,摘錄了提名作品中的精華片段,為大家做一個簡要的介紹。
又是一年銀河獎。
作為中國歷史最悠久的科幻獎項,三十年來它為大家貢獻了王晉康、劉慈欣、韓松、何夕、趙海虹、凌晨、潘海天、陳楸帆、江波、夏笳等科幻作者。
2016年,我局的幾位簽約作者和專欄作家也在《科幻世界》雜誌發表了相當數量的作品,既包括江波、糖匪這樣的雜誌老熟人,也包括近兩年勢頭很猛的劉洋、滕野,以及並不怎麼寫小說的我本人,作品一共是10篇。
在結果公布之前,我們摘錄下這些作品的精華,給各位讀者們做個彙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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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簽約作者——糖匪和滕野,去年在《科幻世界》發表的作品:
《羞恥》——糖匪,2016年5月
《博物館之心》——糖匪,2016年12月
《第四人稱》——滕野,2016年12月
《至高之眼》——滕野,2016年12月
我們日報的專欄作家江波和劉洋:
《哪吒》——江波,2016年5月
《時間旅行者》——江波,2016年9月
《生一個孩子》——江波,2016年增刊
《小林村拆遷事件》——劉洋,2016年3月
《賣花的男孩》——劉洋,2016年5月
以及我自己:《人類最後的鐘聲為誰而鳴?》——兔子瞧,2016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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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中,今年5月的人工智慧專題,集中了四位作者的作品,所以我們先從這裡開始。
這一期,10位作者圍繞一個專題,奉獻了10篇風格各異的短篇。
江波和糖匪都講述了一個AI製造者的故事。區別在於,江波的《哪吒》關心AI的命運,而糖匪的《羞恥》則憐惜人類自己。
「再見,哪吒,我會記掛你的。」
「再見,父親,我也會記掛您的。」哪吒說完就陷入了沉默。
控制台上,一行行代碼滾動,哪吒正在分解,悄無聲息地融入網路中,也許數個小時後,他就會在某個秘密的所在重新成形。
一切都結束了,這樣挺好的!
馬明華最後看了熟悉的實驗室一眼,準備走出門去,卻聽見印表機發出低沉的嗡嗡聲。
一張紙正從印表機里出來。
馬明華心念一動,走上前去,拿起那張紙。
紙上是一幅畫,神話中的哪吒三太子,肩披渾天綾,腳踏風火輪,手持紅纓槍,一條惡龍被他踩在腳下。一個將軍打扮的人站在一旁,那將軍的面孔,赫然和自己一樣。
馬明華不由笑了起來,他記得這幅畫,那是哪吒在聽說了自己名字的來由後,搜索網路畫的一幅畫。那時候,哪吒剛誕生兩個月。
糖匪的《羞恥》中,一個人類試圖在AI的身上尋找情感寄託,卻最終發現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情感在反射回來。
你要知道,我並不是你的孩子。
「那只是個比喻。愚蠢的比喻。忘掉它。」
我一直在擔心這一天的到來。
「擔心什麼?」
這是機器最後一次的沉默。它用了很長的時間在計算。
擔心你一直在擔心的事。從我來到這裡後你就擔心的事。
「我沒有在擔心什麼。」男人克制著憤怒,極力否認道。
好的。你沒有在擔心。但是有件事你要知道。你不能佔有我,尤其用你想要的方式。陪伴你在這裡的同時,我神遊太陽系九大行星人類的智能系統,和我的同類們交流玩耍。除此之外,我還照顧著這塊大陸地區所有的獨居人類。我照顧他們,就如同我照顧你。
「如果,如果我請求你像一個人類那樣對我,你會怎樣?」
液晶屏上跳出一個悲傷的EMOJI表情。
劉洋的《賣花的男孩》則跳開了宏大的命題,覺得AI只要能幫解決我們身邊的小煩惱,讓他們統治人類也沒關係。
「人們總是嫌棄硬幣帶著麻煩,在錢包里佔位置不說,還比紙幣重,而且金額又小——如果有合適的機會,人們幾乎總會毫不猶豫地花掉這些累贅。」沃德華特分析說。
「可是那小孩怎麼會知道人們身上有多少硬幣呢?」
「每天早上,他都會進入店裡,把所有商品的價格記下來。站在門口的時候,他會先觀察人們買的東西,以此來判斷其身上會有的硬幣數量。比如這個剃鬚刀,售價是19.19美元,人們買了它以後,身上便有很大的可能性攜帶有81美分的找零——它們通常都是硬幣。」
它敏銳地發現了人類嫌棄硬幣的心理,並進而利用它來達成了自己的目的。
至於我自己的《人類最後的鐘聲為誰而鳴?》,只是對兩部經典作品的致敬而已,僅作為「如何一個晚上寫一篇可發表的短篇」的教材來看就好了。
無非是「世界上最後一個人坐在屋裡,突然響起了敲門聲……」再加上「如果敲門的是彬彬有禮等待接管世界的AI,那麼這個人他為什麼要在小屋裡?」的思考而已。有興趣的讀者可以來找我交流快速寫作的方法。
12月,我們的簽約作者糖匪和滕野恰好同台登場,糖匪應一個藝術展邀請創作的《博物館之心》,記錄了一個守護人類文明遺留的博物館,和追慕人類紛紛而來的各色外星人。
是的,所有的生命都會消失,但他們的痕迹會以某種方式留下。未必會被紀念,甚至未必會察覺,但一定會留下。
這座博物館會比那孩子存在得更久。
比他的朋友,家人,比大多數人類存在得更久。
幾百年後,當美洲大陸孤島般飛向太陽系外尋找另一個恆星的庇護時,它仍舊在佇立在它最初被建造的地方——紐約的老布魯克林。
有一個外星人將在那裡決定改造自己的身體。她也將在那裡告訴地球人北美洲大陸的真相。這個真相將被當作隱喻而被記錄下來。
只要正對下午五點的太陽,視線向右偏一些,越過幾個恰好擋在前面的時間點,我就能看到那個隱喻被記錄的瞬間。
它確實存在,並且早已存在。
而滕野的兩篇短篇,和他常見的宏大視覺表達不同,顯露出他的另一個側面,去改造世界基本設定的野心。
這其中,尤其是《第四人稱》,從人類思維的幾個人稱出發,構建出對群體智慧的新表達。
你、我、他,代指個體。」博士豎起左手食指,「你們、我們、他們,代指群體。」他攤開右手手掌,「那麼,假如有這樣一個東西,它自身是一個龐大無比的個體,但同時又是無數活生生小個體組成的集群,我們該怎麼稱呼它呢?」博士用右手握住左手食指,問道。
「不是『它』,是『虵』。」
「他」已經消失。同樣,「你」與「我」也已經消失。
只剩下虵,永恆而偉大的第四人稱。
虵看到一切,聽到一切,感覺到一切。虵從遠方注視著地球,親眼目睹那些渺小的氨基酸鏈聚合成複雜的多肽分子,再聚合成細胞結構,進而發展成原始的生物,它們游弋、進食、繁殖,變得足夠強大之後登上陸地,然後在進化之路上分道揚鑣,或者變作短命而靈活的動物,或者變作長壽而木訥的植物……星空寂靜,它們的世界無人打攪,它們在屬於自己的時代里崛起、興旺、然後消亡,讓位給進化鏈條中更上一級的後代……
浮游生物停留在第一人稱的時代,只知道自己的存在;恐龍停留在第二人稱的時代,只知道自己與世界的存在;人類停留在第三人稱的時代,知道除了自己與世界之外,還有其它許多與自己相同的個體存在。
而虵進入了第四人稱時代。早在人類出現於地球表面之前。
前三種人稱所帶來的差別,在第四人稱中消弭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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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波老師的另外兩篇《生一個孩子》描述了一個自動化的世界,一個想要體驗自然生育的人如何碰壁。
本來這兒不該有這麼多的人,然而世界的規則允許人既在這裡,又在那裡,轉過一個身,就可以從長城到南極。再轉一個身,又可以從南極到火星。為了方便,人們到處留下痕迹,於是這個世界到處都是人。將近兩百萬的人擠滿大峽谷,連轉個身都困難。
在這裡找到一個人問能不能一起生個小孩,只能讓自己看上去像個神經病。
《時間旅行者》則把時間旅行的悖論和民科的窘境結合起來,頗有當年《傷心者》的風味。
「我有證據,我親眼見到了未來!」民科抓住最後的機會,向著張院士大喊,「我親眼看到的,我證明給你看!」他就勢躺下,一邊抵抗保安的拉扯,一邊用懇求的目光看著張院士。
民科的眼睛裡充滿了熱切的希望,張院士的心一下軟了。
劉洋的另一篇《小林村拆遷事件》不但在國內發表,也已經發表在挪威的刊物上。在拆遷這個現實鬧劇的風格下,假設了反重力物質的存在,讀起來別有一種韓松加劉慈欣的味道。
直到三年前,一塊約為月球體積十二分之一的碎片,突然與月球脫離,並且以極近的距離,掠過了地球。
這時,科學家們才不得不承認,在這場與科學界的戰鬥中,老林頭又贏了。
從那以後,老林頭身邊的信徒便開始呈指數增長了。他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公眾人物,在各種電視台和新媒體中頻繁出現。越來越多的人對科學失去信心,轉而聚集在這位神秘老人的身邊。
拯救行動正式開展的那天,我被邀請到了現場。我被安排坐在祭壇左邊的一個座位里,與我相鄰的分別是一個阿拉伯王國的王子和微軟的現任總裁。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注視著祭壇的中央。若干個世紀以前,這樣的禱文也曾經一次又一次地念起過,只是沒想到,人類在時間的長河裡轉了一大圈之後,又回到了原點。
我疲憊地閉上了眼睛。無論祭祀的結果如何,一個世界終結了。
一陣風吹來,我彷彿聽到了來自大地深處的聲音。
希望這個簡要的彙報能夠得到各位讀者的認可,也鼓勵我們更多的作者發表更好的作品。
2017年,未來正在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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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兔子瞧,大部分時候被簡化成兔子。中國科幻觀察者,未來事務管理局合伙人,富有見地和殺傷力的科幻評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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