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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姑娘聽好了,咱這輩子就嫁北京爺們!!

我哥到上海出差時,我媽叫他爭取娶個上海姑娘來,他說太累。

可輪到我要到北京出差時,全家卻要我設法嫁個北京的男人,原因不言而喻,因為我爸是北京人。可今天的北京早已不是當年的北京了。等我真正到了北京,並生活上半年一載的,您別說,北京的男人還真是和別的地方的不一樣----特別拽!

咱凡事不能一概而論,話雖如此,但現在在大陸都講究個「概括」、「總結」,要有「觀點」,更何況北京人自有他的特點,什麼數代古城,什麼偉大首都,什麼精典與物俗的結合,什麼傳統與現代的產物,這天子腳下的人們,多少受些熏陶。西皮京韻二鍋頭,同仁堂外前門樓,大碗茶噴四合院,說話最沖北京妞兒。老玩意兒雖然好,但說著無聊,聽著沒勁。咱只侃侃這北京男人:「北京男人」,那可不是隨便叫的,擱過去叫「爺」。現在雖然不興這個了,冷不丁喝一聲,也是「爺們兒」,拍拍肩膀,那就是「哥們兒」。

北京男人活得瀟洒。哥兒倆一見面兒,「喲,你小子混得不錯呀,最近在玩兒什麼呢」。毛領袖說過世上怕就怕認真二字,北京男人更怕「認真」。「混」和「玩兒」,代表了一些典型心態,最怕的就是「太當回事兒了」。什麼「艱苦創業」,什麼「坎坷荊棘」,北京人講話「您省省罷」,擱我這兒,女媧補天和家裡糊頂棚沒啥兩樣。這種心態,離莊子他老人家的境界也差不了幾層樓了。但玩兒就要玩兒出色彩,混就要混出名堂。走出去是個「爺們兒」,倒下去是條「漢子」,一張嘴就是「侃爺」,一閉嘴就是「哥們兒」。老舍是大家,咱不敢說什麼,但字裡行間也透著痞氣。王朔一句「我是流氓我怕誰」,風靡大江南北,典型的「混混兒」,也能興起陣「京味兒文化」。「煩著呢,別理我」,可不是誰誰的專利,滿大街您可著勁兒聽,夠十五個人聽半個月的。

崔健那傻小子剛開始唱《一無所有》和《一塊紅布》時,一身行頭是典型的北京痞子打扮。當年北京小痞子的標準「時裝」-麻雀頭(就是前臉象小平,後臉賽哪吒),白襯衫(的確良的),大兵褲(上肥下緊,褲腳還要向外挽一寸左右),白襪子掖在褲角外面,腳蹬一雙大片兒鞋(欲稱「懶漢鞋」,如果穿25號的,建議您買26號半的),襯衫的領口敞著,起碼要露兩個扣子的位置,脖子上現出一條低廉的項鏈(紅繩兒也無不可)。手沒事兒的時候不要亂放,一直要揣在褲兜兒里。見到熟人打招呼怎麼辦根本就不用揮手,只需要點點頭。要注意,真正的北京人點頭打招呼不是從上往下點,而是從下往上揚,這叫「揚首示意」,嘴裡伴一句「哎」。走路呢,腳不是輕抬輕放,要「搓著地」走,兩腿跟灌了鉛似的,要不怎麼北京片兒鞋消量大呢。趕上是個半大小子,還在上學,自然還得有個書包,不要皮的,也不用新式樣,清一色的「軍挎」(軍用小書包),至於裡面裝的是情書、香煙還是檢查、家長會通知單,這咱不得而知,反正少有裝課本兒的(全扔學校課桌兒里了)。說了半天,您可別誤會,這是說當年。現在自然是清一色的校服,花朵們茁壯成長。可是現在「開花結果」的這一批北京男人,就是從小痞子那會兒過來的。

北京男人講究面子,夠朋友,夠義氣,場面上的事情,難不住爺們兒。家裡就算揭不開鍋了,有哥們兒找來「哎,借我點兒錢,最近手頭兒緊,家裡老太太一直起不來床,我打算開個飯館兒」,二話不說,冒著老婆的「槍林彈雨」,砸鍋賣鐵也得把錢給湊上,嘴裡還客氣著「有事兒CALL我,咱哥兒倆誰跟誰啊」,看那皺巴巴的鈔票配上一臉滿不在乎的神情,不用多說話,心裡都是熱乎乎的。可這位回到家,還得琢磨著更難的一關「閑內住」。自己先得給自己打氣「唉,誰沒個用錢的時候呢」。

北京男人很容易滿足,說好聽點兒,叫「會享受生活」,說難聽點兒,也有叫「胸無大志」的,有人非要換個角度,愣說是因為「懶」,他們自己講話「著不起那急」。北京爺們是很講究吃的,但並不追求原料的新、奇、貴。什麼一蛇三吃,什麼龍虎鬥,統統沒有。只要黃瓜茄子西紅柿,人人還都會那麼兩手,「下得廚房,上得廳堂」,但有一條,廚房下可是下,一般都是只做飯不洗碗,做飯是手藝,洗碗是體力,咱爺們兒「丟不起那人」。夏天一碗炸醬麵,冬天一桌涮鍋子,總之要吃得熱鬧,吃得盡性,吃得自在,吃得舒坦。天兒熱了,四合院兒里,爺們兒穿著小掛兒,右手端一隻大海碗(估計有一尺見圓),滿滿一碗炸醬麵,左手拎半根兒黃瓜,院兒里一坐,小風一吹,那叫「有感覺」,改句古文「把黃瓜臨風,其喜洋洋者矣」。

清晨五六點鐘,工薪一族尚在休息,哥兒幾個早在公園裡「溜噠」開了。有提籠駕鳥兒的,有聲嘶力竭地票著西皮二簧的,有恍然入定舞著太極老劍的,也有一大早就使腦細胞開始興奮的捉對兒殺的。無論城市怎樣的繁忙,總能在街邊的樹林里,看見享受生活的人們,「活著圖個樂兒」。

北京男人其實是很「多禮」的,輕易不會出口傷人。雖然這年頭不象老北京那會兒,見面兒都「爺」滿口,但認識不認識的,還是會客氣地寒喧幾句。經常打樓里出來兩位,一路聊著家長里短,那位說得快,這位接得也熟,絕無「冷場」,臨別了還依依不捨「有空到家裡坐啊」,外人一看,還道是故友重逢,那位心裡話「這人是誰啊」。所以遇到差不多趕在一起的半生人,寧可假裝系鞋帶,也不願生湊這「緣分」。北京男人傲氣,卻又隨和。隨和在面子上,傲氣在骨子裡。若是氣氛好,那叫一客氣,來了客人,打進屋開始兩小時後,除了客套話,還沒入「正題」。關係「磁」的鐵哥們兒,倒常是「滿嘴裡跑龍套」,文雅一點的稱為「損友」。

三句話里,有兩句半是擠兌人的,另半句還得「摟草打兔子」地誇誇自己。不習慣的,還當是仇人見面,知道底細的一瞧「喲,這倆是發小兒」(一起長大的交知)。若真是急了眼,人家可不直接開罵,開罵的一般都是准北京人,甚至是學了三言兩語不服不忿的。北京爺們兒可不好出風頭,但又要面子,所以常擔任「程咬金」的職位,好打個抱不平。看誰不順眼了,任你是美國大總統,還是清華老教授,爺們兒脾氣上來,「我眼角兒都不帶夾你丫的」。這可不是阿Q,打魯爺塑造了阿Q這個人物,拿尺子一量,有一個算一個,似乎都難逃此運。其實阿Q在罵的時候,心裡比誰都怕,是虛的,躲到沒人的地方,還要四處張望。而北京人在罵的時候,心裡可實在得很,面對著你不溫不火,信手調侃,心裡可是砍了你十七八刀了。

北京男人的「嘴」,實在是件利器。和北京爺們兒聊過天兒的都深有感觸。總結一把,大概是「損」、「幽默」、「海闊天空」。說起這「損」勁兒,真象刀子一般,偏偏還是把冰刀。待得被扎的人感到痛、受了傷,打算「查出兇器,人臟並獲」時,那冰早就化得無影無蹤了。打了你,罵了你,還得叫你說不出痛、感不得冤。若是趕上到工體或者先農壇體育場看球兒,那就熱鬧了,說什麼的都有。這麼說罷,場里有多少瓶礦泉水,就有多少種「罵」人的說法。

幽默不用多說,看看現在,除了弄兩句各地口音強撓著人癢處樂的小品笑星,真正有點兒「文化」味道的喜劇明星多出在北京。侯耀華是典型的京油子,梁天是典型的小痞子,葛優居中,姜文坐後,全都透著樂兒。北京人能說會道,人家評北京人,「全身功夫都在一張嘴上了」,但北京人卻全不在乎,既不普渡眾生,也不為人師表,誰說服誰呀,爺們兒的原則很簡單----「侃暈了算」。

北京人好聽的是啥玩意兒相聲。說相聲的,打老祖師爺一開始,就用京腔兒。雖然發展在北平城,紅火在天津衛,但就算到了台灣,要聽相聲,還得聽「這口兒」。相聲里常用的三番四抖、冷文逗哏,都是源於北京爺們兒的嘴這個豐厚的土壤。下了班兒,閑來無事,三五成群,或飯館小坐,或老地方一聚,邀一斤小肚兒、半斤粉腸兒,一盤兒花生豆兒,兩根拍黃瓜,上衣領口兒稍解,四仰八岔地一坐,您就聽罷,不管他是門頭溝的老礦工,還是中關村的小老闆,不分什麼班科專業,不論什麼有譜兒沒譜兒,打眼前的花生豆兒能聊到宇航員的上廁所問題,打啤酒瓶子蓋兒能侃到宇宙大爆炸學說。這光景,光用「侃」一個字,實在形容著費勁,於是後面常跟著一個雄偉的名詞「大山」。

有人說北京男人愛耍貧嘴,其實仔細聽聽,許多大文豪大政治家總結一輩子的道理,全在這貧嘴裡了。爺們兒講話「什麼是真理啊真理就是放之四海皆準的廢話」。調侃戲謔中,「拿事兒不當事兒」,喜歡別出心裁,骨子裡就有「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素質。好在老天爺公平,又賦予了北京爺們兒安於現狀的毛病,不然,吐沫真能淹死人了。北京男人說話喜歡誇張渲染。可以將驚天動地事件說得與鄰家小孩兒摔個跟頭相仿,也可把在家裡將斷開的電話線接在了一起形容得象三峽工程。可是北京爺們兒的誇張並不讓人感到是吹噓,雖然說者一本正經頭頭是道,聽者卻沒一個當真的,打開這個輕鬆的「話匣子」,掀起「油子」的蓋布,裡面往往會藏著珍寶。將貌似無聊的生活信口塗滿彩色,北京男人首當其衝(非要理解成信口雌黃也攔不住您)。所以北京爺們兒雖然直率,但不「直接」。不直接玩兒正義,不直接玩兒深沉,不直接玩兒煽情,不直接玩兒感覺,一切都是從從容容,信手拈來,在幽默輕鬆里,就把「事兒」給「辦」了。

對於姑娘家的,北京爺們兒從來不會退縮的。見義勇為,英雄救美這檔子事兒,可別讓爺們兒趕上,如果遇到了,就算是「敵人」拿著雪亮的鋼刀,爺們兒也敢「我以我血濺軒轅」。打戰國那會兒,就有荊大俠「風蕭蕭兮易水寒」,當然玩兒猛的首推「燕人張翼德」。有首歌里唱道「自古燕趙多壯士,慷慨赴悲歌」。加之蒙、滿的融合,「俱往矣,數關鍵時刻,還得爺們兒」。趕上談戀愛,北京小夥子也從來不知道啥叫怯場。越好的姑娘,爺們兒越要做出「欲擒故縱」來。倒不是朔爺小說兒里總是「痞子」配「嬌娘」,其實真是這麼回事兒。什麼都敢往上招呼,剛一見面兒,愣讓小姑娘感到象多年的老同學一樣。當然,還振振有詞地一套理論,簡而言之就是「繳槍不殺」。去老丈人家相親,一準兒地在丈母娘面前能趕上天逢元帥進高老莊,啥活兒都干,透著勤快。動不動再陪上一兩個憨憨地傻笑,丈母娘一瞧,「成,就是他了,小夥子挺實在」。可換到老丈人面前,就必須深沉得象老哥倆兒一樣,一塊兒推杯換盞,聽著老丈人侃著「就解放前呀,這塊兒是一片墳地,當時住著一個大太監....」,時不時再插上兩嘴,誘著老頭兒往下說,惹得老丈人口若懸河,頻頻舉杯。當然,目的很明確,不將老丈人「放翻」,算咱對不起組織。

北京男人出門在外,都神氣活現,不是老虎就是武松,誰也不服誰。一回到家,滿不是那麼回事兒。老婆大人長,老婆大人短,但嘴裡不能服輸,自己做飯那叫「興趣愛好」,躲在廁所抽煙,因為「只愛抽混合型」的,全月工資如數上交,那是「組織對咱的信任」,一下班就往家跑,那是「怕回家晚,路上遭女流氓打劫」。遇到下大雨,小兩口子沒處避,只有一把傘,北京男人總會站在身後,撐著這把破傘,寧可自己淋透了,也要給老婆打著。精明的人,或許會嘆息著早就應該想到下大雨,一把小傘不夠用或者心裡暗自找找有沒有「雙贏」的局面,甚至在計算著「淋雨」情感付出的收支平衡。北京爺們兒心裡可沒這麼多念頭,最多盤算到,小風小雨還挺得住。若是個北京姑娘,看不過眼想讓讓這傘,也只會「溫柔」地說「怎麼著不想活啦有個三長兩短,我可另攀高枝兒去」,話里透著「請君入翁」的親切。但爺們兒會含糊么沒有斜的歪的,雖然心裡熱乎乎的,眼眶子濕乎乎的,手會握得更緊,抹把臉上的雨水,笑笑說「歇菜吧你」----多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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