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造視覺形象：米爾克和他的朋友們

04-23

原文發表於：WordPress

前言

我與米爾克和他的朋友們 (以下簡稱 MilksFriends) 創始人之一馬修的首次見面始於 2015 年夏季。彼時，我們討論的主題圍繞著 Speak Out 大會展開，創辦一家 LGBTI 友善心理諮詢機構的主意似乎並未在他心中成型。大會順利召開後的 2016 年春季，在一次與馬修和他的朋友的會面中，他偶然提到了創業的想法。無意之間，那一刻竟成為了我們合作的起點。

設計的精進之路是永無止境的，但我認為我需要在一個特定的時間點回顧、整理進程。現在似乎是一個對的時機。我需要以某種方式在我忘記之前記錄下必要的經歷與細節，無論它對我自己和他人是否有用。

背景

每當談到視覺設計，中國非政府組織 (Non-governmental organization，以下簡稱 NGO) 時常會面對艱難的衝突。這種夾縫中的衝突被兩個結論包裹：對於視覺設計之於 NGO 的重要性的清醒認識，和經濟來源有限的現實。受限於中國 NGO 特殊的運作機制，在項目活動的經費都難以保證的前提之下，設計經費自然不如標準商業公司一樣充裕。

然而，在後信息時代即將到來的今天，貫穿全局的視覺設計可傳達的信息與有限空間內的文字相比，在容量和效率上都有顯著的優勢。圖像內容與文字內容的關係發展到今天，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了「互補」，成為了「包裹和被包裹」。視覺設計成為了承載文字的框架，為餘下的內容建立了對用戶友好的空間。

此時此刻，任何細微的視覺設計進步，都可能成為 NGO 增加曝光率、佔領用戶端的關鍵，進而成為增長用戶數量、形成良性資金循環的隱藏因素。為處於起步階段的 MilksFriends 設計完善、成熟且有延伸性的 VI 系統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意象

MilksFriends 的全名是「Mr. Milk & Her LGBTI Friends」。它的有趣之處在於：

稱呼用詞和性別代詞的衝突，代表了生長在 (而不是摧毀) 二元性別系統之上的性別表達的多重可能，在有限的標題長度內構建起微妙的聯想空間，賦予單薄且直接的「Friends」一詞以趣味性和多樣性。
「Mr. Milk」一名來源於上個世紀為性少數群體平權事業作出巨大貢獻的美國同性戀運動人士 Harvey B. Milk。他是 20 世紀同性戀權益運動的代表性人物之一。在紀念意義以外，「milk (牛奶)」一詞的感性意象是積極、圓潤、溫和且無害的。而這也巧合地與 MilksFriends 的設計目標重合。兩者的巧遇有助於更深層次地拓展、豐滿品牌形象。

(同性戀運動家和政治領袖 Harvey Milk 坐在自己的相機零售店裡。1977 年 6 月 28 日拍攝於舊金山。(AP))

(在設計流程早期表達牛奶意象的過程。)

設計的可感知性 (Sensibility)

1995 年，法國標誌性的建築與工業設計師 Philippe Starck 在《1997 國際設計年鑒 (International Design Yearbook 1997)》中的「設計即是交流 (Design is Communication)」一節，對設計的可感知性作出了如下評價：

可感知性設計 (Sensibility-Design) 聚焦於用戶的感官體驗，這種設計利用了新的科技、材料和工藝。然而，並非每一個這樣做的設計都可以被稱為可感知性設計。通過對於形式、功能、顏色和材料進行分析，人們可以發現，真正的可感知性設計的例子是獨特的。它們將情感元素注入到設計的形式之中 —— 豐富、愉悅、智慧、舒適、優雅…… 這些元素為進行體驗的用戶提供了更多的交互方式。

可感知性是難以言喻的。它包含的是不可量化的、細膩微妙的感受。想要將品牌寄託的情感順利地傳遞給用戶，僅僅遵循標準的設計原則是不夠的。最近一個令人心動的例子來自於 Apple 設計的 Taptic Engine 在 New MacBook 2015 及後續型號上的應用：Force Touch 觸控板取消了機械結構。力度感應器會檢測觸控板表面發生的不同強度的點按行為，喚起不同的反應。有趣的是，用戶在使用這塊觸控板時不會發現有任何不同。Apple 通過 Taptic Engine 振動和音頻完美地模擬了觸覺反饋 —— 「機械結構被按下」的聲音並不是觸控板真實發出的。這並不是多此一舉；相反，這段音頻與細膩的振動正是用戶按下觸控板的一刻所期待的反饋，使其本身的功能變得可以感知 (sensible)。這個例子展示出可感知性設計的魅力：設計追隨功能，從而使功能可見，從而使信息可見。這一段完整的動作流程使得用戶體驗變得無比直觀且愉悅。

(MilksFriends 的主視覺形象。它的外部曲線形似被打翻在地上、溢出的牛奶。)

同樣的邏輯在設計形式上也成立。在可感知性設計中，形式扮演了傳達信息與吸引注意的「信使」角色。通過比喻 (主要是暗喻)、表達方式的新奇或引人發笑的幽默，形式透過屏幕被傳輸到用戶的眼前，在視覺上被設計了強烈的可感知性。MilksFriends 的主視覺形象即是一個例子：捕捉奶製品在人類潛意識裡的形象，並有意識地模仿其形式。

私人化、個性化和心理諮詢

MilksFriends 作為成都及中國西南地區為數不多的幾家 LGBTI 友善心理諮詢機構之一，需要表達的不僅僅是對性少數群體的支持 (當然，這一點依然是不可或缺的)。在視覺設計環節中真正需要強調的，是對「心理諮詢機構」這一獨特形象的強化。

「私人化」與「個性化」的意義是多向度的。在「私人化」指向一對一的保密性對話服務的基礎上，「個性化」的意義不再僅是傳統意義上的「為個人定製」，而是「為每個人定製「。第三個隱藏的向度是時間。心理諮詢服務的非一次性讓用戶連接組織交換信息的過程延續下去。

向度的疊加由色彩的分化表現。在二維坐標軸上的每一個用戶，都隨著時間的延展動態地獲取不同的結果 (色值)。

基於以上的原則，MilksFriends 的高自定義度視覺形象出現了。在色相與濃度的變化中，私人化與個性化的特點被不斷強調。這是因為顏色在可感知性設計中不可或缺的作用。色彩是物理世界中最強烈的刺激之一。對於設計者而言，謹慎、智慧地使用顏色能在物件之上有效地傳達情緒。在功能和形式的基礎上，顏色進一步地深化了視覺形象平易近人的特質。

( MilksFriends Logo。)

( MilksFriends 私人化視覺形象的例子。)

再造質感

一般來說，「質感」來源於材料。材料通過被觀察和被觸摸傳達可感知性。不同材料在同一個物件上的應用可以讓美感、功能性和情感產生不同的分化。iPhone 7 新增的 Jet Black 配色，通過打磨工藝改變鋁合金的光澤，帶來類似於陶瓷的「質感」，同時保持外殼不易摔碎的特性並節省成本。這樣的做法，從本質上改變了原有材料的光澤，讓其變得難以辨識。然而，在屏幕上，信息從材料中被剝離出來，狹義上的物質不再被需要，沒有「材料」，質感也就無從談起。在扁平化設計的浪潮之中，對現實世界的追隨者的聲音似乎越來越小，使用數字工具再造缺失的「物質」 (而不是單純、陳舊地「擬物」) 的行為變得尤為勇敢而珍貴。

( MilksFriends 概念人物海報中對流體元素的運用。)

( MilksFriends 開幕籌款酒會海報。)

通過在調色過程中不斷地組合色相、飽和度和明度，傳統意義上的材料限制得以被突破，MilksFriends 的視覺形象如目標期望的一樣，獲得了物理世界中柔軟、溫和的質感。數字空間中形成了想像的現實，平面設計中的可感知性終於達到終點。

後記

這是一次將可感知性設計進行實踐的有趣實驗。作為我第一次系統性參與的項目工作，其結果還有許多值得進一步探討與改進的地方。視覺設計是驅動性少數群體公益組織前進的不可缺少的力量，我希望更多設計者可以加入這樣的良性循環之中。在沉默的革命中，每一個人都可以找到屬於自己反抗的方式。

我們的世界正在面臨可感知性的地位被削弱的問題。當曖昧、微妙的情緒波動被龐大的數據和極端的情感擠佔了生活空間，我們的認知會在不知不覺間跌入光譜兩端。我在 2016 年寫下這一段話，希望每一個設計者都能意識到，為人們尋回這樣逐漸變得遙遠的「感覺」的緊迫的重要性。設計者有義務讓世界重新拾起即將被忘記的事實：不可量化的感覺和堅定的愛恨同樣重要。

參考文獻

Kim, Dongha & Boradkar, Prasad. 2002. Sensibility Design. Arizona State University.

Starck, P. (Ed.). 1995. The international design yearbook 1997. New York & London, Abbeville Press.

外部鏈接

MilksFriends 的微博 / Instagram / 官方網站

微信：MilksFriends

在 Behance 上查看「MilksFriends: VI Design for a Chinese N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