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天人合一

師父說我的能力只有在生死之間才能看到。

我不知道師父死前看到沒有，可是我現在除了滿懷的悲傷以外，什麼都不知道。

我三歲便跟著師傅，他路過我出生的村長，看我馬上就要餓死，想要給我一劍，解除我的痛苦。

他說在遇到我之前縱橫天下十年，沒有人讓他把拔出的劍收回去，我是第一個。

我問為什麼，他卻老是說我以後就知道了。

我只記得他把手裡雞腿給我了，從此我就叫他師父。

我的師父是當世響噹噹的劍豪，他縱橫天下未嘗一敗，可是他從來不會主動求戰。

像他求死的人，大約五百人，其中唯有四人讓師父覺得棘手。

此間世界有奇人異能卓絕，可以呼風喚雨，移山填海，卻都難逃師父劍鋒所及。

師父也身懷異能，可以身化疾風，殺人於無形。

可是我卻什麼異能都沒有。

師傅說我是有的，在生死之間會激發出來。

可是我怎麼就不知道呢？

師傅說異能都是天生的教不得，但是法術是可以教的，劍道是可以教的。

師父法術不精，卻唯獨擅長辨能術，就是能迅速看出他人異能的法術，然後教會我他對異能以及天地造化的理解。

我常想如果師父不學劍，一定是個哲人。

至於劍道沒有捷徑，唯有苦功。

師父說每日吃喝睡覺以外的時間什麼都不想，唯有揮劍不能忘，有時間有場地就要練習揮劍。

時至今日我已然不知道揮了多少次，以至於揮劍就像吃飯，喝水睡覺，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在我十五歲前，師父逃跑的時候會帶著我跑，十五歲後就把我丟下自己跑，只是每次我追上他他都會哈哈大笑說：「這都讓你找到了，不愧是我的徒弟。」

師父有個死敵就是通過我找到的師父，師父差點被我害死，不過還好有我在，與那人死斗，竟僥倖得勝。

大約我二十歲以後來挑戰師父的對手他會把其中大部分丟給我打，我也僥倖未嘗一敗。

我總是贏得狼狽，他們呼風喚雨的能力太強，有的甚至還有迷魂法術。

師父越來越喜歡丟下我不管，讓我找的十分辛苦。

有一天我問師父：「你不怕我跑咯？」

師父說：「不會的，你還不知道你的異能是什麼呢？」

就這樣一直到三十歲，師父帶我來九重山看日落。

師父看那遙遙西落的太陽忽然拔劍向我刺來，我連躲連閃，躲師父八招師父收劍，說道：「我縱橫天下唯收劍二次，再一再二不再三，拔劍吧，徒兒，你早該死了。」

我看向師父，他堅定不移的眼神讓我迷茫，可師傅說過，別人拔劍對著你是在求死，為俠的仁慈是也拔出劍，讓他速死。

可師父真的在求死嗎？

師父卻不給我考慮的時間，在我猶豫時毅然拔劍斬來，那是師父的必殺劍技，只要師父能使出來便沒有人能躲過去。

我的身體自然而然做出了反擊，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劍芒已穿透了師父的胸膛。

我連忙扶住要力竭倒下的身體，大聲的呼喚他，可是他卻只是得意洋洋的笑著。

「師父我的能力到底是什麼？你到底又為什麼在開心呢？」

我心裡懷著疑問卻說不出口，師父你當初為什麼沒有殺我呢？

偏偏要我失去最親的人兩次嗎？

「師父我想吃雞腿！」

我終究是哭了，可師父已經走了。

匆匆給師父造了個墓，我便滿懷心事的下了山。

師父說劍豪只能求死，不能自殺，而我的能力又在生死之間，所以我廣發英雄帖，向天下英豪挑戰，只為得知我的能力。

四十年過去了，再無人像我挑戰，我也有兒有女，名滿天下。

「爸爸，我們家族的能力都在生死間嗎？」我的孩子有一天不知道聽誰說的，居然來問我。

「傻孩子，你沒有異能，你只是個普通人，能學的只有法術劍道，能參透的只有處於天地的道理。」我耐心的教他，不讓他瞎想。

「那為什麼爸爸有，我卻沒有呢？我不是你親生的嗎？」

我也沒打他，只是罰他今天揮一萬次劍，沒有揮完不準吃飯睡覺。

我的能力到底是什麼呢？為什麼所有人的辨能術都查不到，生死之間的敵人沒有一個還活著的，這可怎麼找？

我又回到了九重山，以山為敵，凝神靜氣，等天地融於一身，萬物不再喧囂之時揮出了一劍。

什麼也沒有發生。

二十年後我已經垂暮，重病纏身，我的兒子遊歷八方，回來再看我一眼。

「爸爸，這天下高手雖然能力超絕，卻也不是不可戰勝的，我沒有異能也會超越你，你可要活到看到這些的那天呀。」

「哈哈，你老是這麼說，好啊，到時候我拿著這把拐杖跟你一決雌雄。」

「爸爸，祭魂節又要到了，可是今年怕是不能給我祖師掃墓了。」

「什麼？為什麼？」

「九重山倒了。」

「你說什麼？」

「那裡來了一陣千年的妖風，居然把九重山颳倒了，不過奇怪，被刮到的只有上半部分，切面特別平整，就像被人砍倒的一樣，外面都傳是世外高人弄得。」

「九重山倒了？被人砍倒？」我好像想起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哈哈哈，師父原來是這樣，您老可真會玩啊，您老這是在提示我嗎？」我從床上坐了起來，居然渾身充滿力氣。

「兒子，拔劍。」

「爸你這是？」

「拔！」我拿著拐杖平靜的看著他。

天地那一天特別的安靜，世間萬物似乎把我立在了中央，一切都是靜止的，一切似乎又都是在活動的。

「爸，我拔不出來。」

「為什麼？」

「我感覺拔出來以後，我會死。」兒子把劍丟了，沒有求死。

「兒子，你也是有能力的，就在那生死之間。」

「搞不明白，就去遊歷吧。」

那天我告別了家人，去天上找我師父。

我問師父「是這樣嗎？」

師父只是得意的笑著說：「對，就是這樣。」

「第一次你為什麼收劍？」

「我拔劍要砍你，你對著我笑了，沒見過，覺得你沒有求死的念頭。」

「我那是看著雞腿笑了！」

「哈哈哈，我知道，所以不是給你吃了嘛。」

「那你又為什麼騙我？」

「不知道為什麼，要跟我學劍的學生都是身懷異能的，我是教劍的不是教異能的，你沒有，我就教你劍道就好了，這樣比較好教，不會麻煩。」

「就這麼簡單？」

「不簡單，你很不簡單，我老是想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卧槽，你就這麼對我！」

「你可拉倒吧，我的墳都給你掀掉了。」

「扯平了，那你最後為什麼要刺我？」

「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你能活下來，為什麼我會覺得你很厲害。」

「就這樣？難怪你笑的那麼開心，你徒弟我厲害吧。」

師父點點頭，看看那還在外面遊歷的徒孫，又笑了。

「師父，你說他能明白嗎？」

「那就要看他能不能像你一樣活下來。」

兒子在世間縱橫六十年，開創了劍學，開宗立派，傳教世人。

他臨終之前把所有的徒弟都叫了過來，為他們寫下八個字。

「向死而生，天人合一。」寫完便急匆匆的來看我們了。

「爸爸，是這樣嗎？」

「對，就是這樣，你比爸爸厲害，居然能說的明白。」

「因為我看見了，所以說的明白。」

「是嘛？爸爸帥嗎？」

「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