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遺囑,體現了髮妻與情人在男人心中的地位
或許是人之將死的緣故,這兩天杜邵陽無比思念起一度被自己遺棄了的兒女們,甚至是那位早被她嫌棄了許久的糟糠之妻,都讓杜邵陽無比懷念起來。
「你真的告訴他們我病了?病的很嚴重?」杜邵陽看了一眼正在削蘋果的蘇媛滿懷期望的問道。
「嗯,我都告訴他們了,你病得很重,給他們打過好幾次電話了。」蘇媛把蘋果細細的削好,站起來遞給杜邵陽。
杜邵陽煩躁的一擺手,把蘋果推開了,「他們真就狠心不來看看我?這幫王八蛋,白眼狼……」杜邵陽氣得手發抖,但是心裡想見他們的慾望卻欲深。
「在給他們打,就說我馬上就要死了,如果他們不來,老子死了,他們一分錢也得不到,哼,我就不信他們不會來。」杜邵陽一掌拍在病床上,咬牙說道。但是心底卻激靈一下冒出一個想法:不會是因為遺產的原因,蘇媛故意不打電話的吧。
這麼想著,杜邵陽的小眼睛不禁撇了蘇媛一眼,蘇媛正在吃著被杜邵陽剛剛推開的蘋果,杜邵陽看見這場景心裡更氣,也更加篤信自己的質疑,但是他現在卻不敢表露自己的心愿,畢竟他現在身無分文的躺在醫院裡,而且還不知道得的什麼病,但杜邵陽肯定自己得的是很嚴重的病,不然能無緣無故的住院檢查半個月,杜邵陽從醫生和護士以及蘇媛嘴裡都沒打聽出任何答案,這不禁讓他心裡愈發發毛,夜裡也睡不踏實,總覺得自己一睡之後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他想吃包子,蘇媛給他買了各種餡兒的,素的,肉的,魚的,海鮮的,野菜的……但是,杜邵陽統統說不好吃,最後,蘇媛也不耐煩了,把飯盒一扔:「願吃什麼樣的自己買去。」
杜邵陽眯著眼睛沉默了一會兒:「關鍵是我想吃的餡兒,根本就買不到啊。」然後就直挺挺的躺下去,就像挺屍一樣,嘴巴卻一直砸吧著,那記憶里的味道,讓他欲罷不能。
杜邵陽就這麼懷念著不知道怎麼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夢裡全是飛來飛去的大包子,但就是一個也抓不著,氣得杜邵陽在夢裡蹦高……醒來,想起夢裡那些香噴噴的大包子,杜邵陽肚子里的饞蟲就愈加蠕動的厲害,在肚子里一直咕嚕咕嚕的叫個不停。
「我告訴你方法,你回去給我做這個包子去,我知道配方,我就不信,我就吃不上可口的包子。」杜邵陽想讓蘇媛親自給他做包子,卻發現蘇媛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
其實,杜邵陽心心念念的包子正是被他嫌棄的糟糠之妻陳菊蘭做的,二十五年前,幫著父親賣豬肉的杜邵陽,遇上了跟著母親賣菜的陳菊蘭,那一年,他19歲,她17歲,兩個正處在懷春之季的少男少女,眼神一碰撞,愛的火花就怦然開放,兩個人悄悄的戀愛著,然後在一個月黑風靜的日子裡,陳菊蘭穿上自己九條褲子,十一件上衣跟著杜邵陽私奔了。
他們跑到了遠遠的城裡,只待生米煮成熟飯時再風光回鄉,結果米倒是煮上了,可是火候好像不行,飯沒煮熟,陳菊蘭的肚子里沒貨,怎麼敢跑回去,這樣子回去,陳菊蘭還是會被父母抓回去的,在那個農村娶不上媳婦的年代裡(貌似現代的農村好像又開始了娶不上媳婦了),跟人私奔過的沒生養的姑娘一樣是搶手貨的,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安心在城裡待下去,一直等到抱上大胖小子了,再風風光光、體體面面的回去。
小夫妻倆就這麼在城裡待了下來,杜邵陽去工地搬磚,陳菊蘭就在飯店端盤子刷盤子,許是太年輕的緣故,一直年根兒上,陳菊蘭也始終沒有懷孕,兩人也不敢回家,就在陌生的他鄉大街上瞎溜達,後來,杜邵陽想吃餃子,陳菊蘭就包了很多,並讓杜邵陽給那些也沒能回家過年的工友們送去,陳菊蘭炒菜不行,但是做包子餃子卻是一絕,特會調餡兒,而且包的包子餃子,皮薄餡大湯汁多,造型好看,味道美,杜邵陽給工友們拿去的餃子,一會兒就被吃了個精光,而且還把一位工友給好吃到哭了(此處誇張了,哭應該是因為觸景生情),工友們紛紛表示從未吃過這麼好吃的餃子,要是開店的話,他們一定會去捧場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杜邵陽跟陳菊蘭商量了一下,決定開一個餃子店,於是火速的,年後一開工,陳菊蘭的『蘭香』餃子店就開張了,沒想到生意還真不錯,但是,因為餃子做起來總是費時費力,而且工友們的飯量都很大,吃的多了,花錢自然就多,所以大家也就不能天天來吃餃子了,於是陳菊蘭就把餃子店改為了包子鋪,這樣工友們買的就又多起來了,畢竟包子吃著方便,關鍵是比餃子便宜,而且吃包子還有免費的湯送。
『蘭香』包子越來越受歡迎,就連杜邵陽也不得不辭掉工地的活計來幫忙,再到過年的時候,陳菊蘭的肚子里終於有了一顆落根的小種子,小兩口經過一年的努力,也賺了不少,於是,開著一輛不知道轉了幾手的破汽車揚眉吐氣的回家過年了,那一年的春節是杜邵陽終生難忘的一個春節,因為陳菊蘭家不光認可了他們,還在除夕這一天給他們辦了一個熱熱鬧鬧、風風光光的婚禮……
過去整整二十多年了,杜邵陽依然清晰的記得那天的所有細節,尤其是最近住院的這段日子裡,每每午夜夢回時候,杜邵陽總是會想起他跟髮妻的初遇,初識以及結婚,然後到他們的兒子女兒出生,每一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情都一幕幕的在他腦子裡、夢裡來回的播放;杜邵陽越來越相信報應這回事兒了,他覺得自己得這個病就是老天對他的報應,畢竟,髮妻跟著他的時候才17歲,如今他的小女兒也17歲還在讀高中,17歲真的還只是個孩子。
第一次,杜邵陽對髮妻油然地生出一種帶著心痛和憐惜的悔恨,於是,大半夜的,杜邵陽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嚎啕大哭起來,病友和護士都紛紛來勸解,依然不能撫慰到杜邵陽的情緒,直到良久,杜邵陽似乎哭累哭痛快了,旁邊床上的一個老大爺才幽幽的說道:「人活一世難免會犯些錯誤,但是,只要有悔改的心就是有機會的,即便是得不到別人的諒解,至少,你不會帶著滿滿罪惡的遺憾離去。」說完長長的嘆一口氣。
老人的話對杜邵陽有了醍醐灌頂的作用,天還不亮,杜邵陽就起床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他現在心間一片清明,對於妻兒的冷漠,他也帶著一種理解的心,畢竟是他傷害他們在先的,是他嫌棄髮妻老了丑了,嫌棄髮妻那曾經一尺九的腰渾圓成了二尺六,嫌棄髮妻曾經柔弱無骨的小手粗糙成了砂紙,嫌棄髮妻曾經水靈靈的大眼被滿臉的皺紋掩蓋……嫌棄孩子哭鬧以及屁屎尿,甚至嫌棄孩子是自己人生里程碑里的一個累贅……是他不耐煩的無情的拋棄了他們,然後帶著所有的財產準備和另外一個年輕的女人一起過美好的日子,一起準備再度生兒育女。但是他從沒想過,那些財產是髮妻用靈巧的雙手和他一起打拚出來的,而孩子也從沒在貧窮的時候嫌棄過他……
想想過往的荒唐,杜邵陽覺得自己真的很可惡,被恨是應該的,被懲罰也是應該的,他對上天的這份懲罰已然接受。
就在杜邵陽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醫院的時候,沒想到髮妻和大兒子來了,並且帶來了杜邵陽心心念念的大包子。
杜邵陽一氣吃了4個大包子,只打飽嗝。
然後,髮妻說:「回家吧,在這裡待著哪能有家裡舒服啊,你出院了,想住哪裡就住哪裡,我也不跟你鬧騰了,咱們好聚好散,你呢,想愛就轟轟烈烈的愛。」
杜邵陽百感交集,只是哽咽著說了一句:「菊蘭,我,我對不起你。」
大兒子一直沒說話,只是默默的把他們一起拉回了家。
髮妻拿出早準備好的離婚協議讓杜邵陽簽字,杜邵陽卻說:「這字簽不簽的無所謂,反正我也沒幾個月的活頭了。」髮妻笑笑,收起了那份離婚協議。
杜邵陽很鬱悶,本來想回家來補償一下之前的罪惡的,可是卻發現一點機會都沒有,一早,兒女們就匆匆忙忙走了,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而髮妻幾乎一整天都在忙活,天不亮就去買菜做飯,然後洗衣服,做家務,杜邵陽只能一個人坐在椅子上靜靜的看著電視或者報紙,得病的這段日子,杜邵陽忽然覺得自己很孤獨,想找個人說說話,卻總是沒有人跟他說,他其實特別想跟髮妻說說曾經的甘苦酸辣,但是髮妻總是被纏在各種各樣的家務里,杜邵陽第一次發現,家務活無休止;他想跟兒女們說說話,但是兒女們總是對他客氣又疏離,他們總是圍著自己的媽媽嘰嘰呱呱的說個不停,到他這裡就永遠都是『爸,今天感覺怎麼樣?』,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杜邵陽沒想到蘇媛會來看她,更沒想到蘇媛是髮妻邀請來的,蘇媛一臉的尷尬拘謹:「陳菊蘭說讓我陪你說說話,她說她跟你沒話說,怕你憋屈著。」
杜邵陽苦笑一下:「以後你不要再來了,關於我們之間你就當是個笑話吧,謝謝你這些年的體貼,我,不會虧待你的。」
沒想到,蘇媛走了的當天晚上,杜邵陽就忽然犯了腦中風,嘴歪著眼瞪著就是說不出話來,髮妻沖他笑笑,拍拍他的手說:「你放心,我絕對會把兒女們都安排的好好的。」杜邵陽眼珠子動了動,髮妻又笑著說:「我知道你最愛的是蘇媛,想以後跟她合葬在一起,你放心,我絕對成全你們的。」杜邵陽又轉了轉眼珠子,嘴歪的更厲害了,嘴裡還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說些什麼,髮妻又哈哈一笑說:「你放心吧,我不會虧待自己的,你死了以後,我不會找老頭的,就憑你留下的那些錢,我就算買也要買一個年輕的…….」
杜邵陽聽到這句話,眼珠子忽然不轉了,直直的瞪著天花板,死了。
下葬的這天,陳菊蘭邀請了所有的親戚朋友,包括蘇媛在內,說有遺囑要宣布。
念著杜邵陽之前的諾言,蘇媛無視其他人鄙夷的目光,哭的很傷懷,哭的很悲戚,哭的很用情,哭的很入戲。
當杜邵陽的水晶棺材被抬出的時候,律師開始宣讀遺囑。
第一份遺囑上是這樣說的:我這一生做了很多錯事,但最大的錯事是對不起老婆孩子,所以,我願把畢生得來的財產包括名下所有公司都遺留給他們,我知道這樣做可能依然不能彌補給他們所帶來的傷痛,但是,沒辦法,我就只有這些了,因為我的生命已經沒有了,我希望我的兒女將來好好經營我名下的公司,為我杜家發揚光大。
第二份遺囑是這樣說的:親愛的蘇媛,你是我今生遇到的真愛,恨只恨,我們相遇的時間不對,請原諒我的懦弱與無奈,因而今生不能給你一份完整的愛與承諾,只願來生我們能再續情緣。
我愛你!
蘇媛瞪大眼睛仔細聽著,遲疑了一下,終是問道:「就這些嗎,邵陽他,沒在說別的?」
彷彿就在等蘇媛這句話,陳菊蘭接著說道:」杜邵陽臨終前還有個口頭遺願是跟蘇小姐有關的。
說著,陳菊蘭看了一眼蘇媛,並對她輕輕笑了一下,然後才邁著輕盈的步伐向著杜邵陽的水晶棺材走去。
所有的人都靜靜的看向陳菊蘭,不知道杜邵陽到底還有什麼遺願,蘇媛的心裡更是七上八下。
當陳菊蘭從水晶棺里杜邵陽的骨灰罈端出來的時候,人群立刻炸開了鍋,即將下葬了,怎麼能把骨灰隨意的拿出來呢,這可是大忌啊,無論是對活人亦或是死人而言。
陳菊蘭無視人們的指責與評論,就那麼端著杜邵陽的骨灰罈徑直的走向蘇媛,然後站定:「蘇小姐,剛才的遺囑你也聽到了,杜邵陽他視你為他一生真愛,可惜你倆生不逢時,遺憾今生沒能相守到老,所以,杜邵陽他最大的遺願就是希望能和蘇小姐同葬。」
所有的人聽了這句話,先是集體驚呼了一聲,然後是更加大的炸鍋聲,蘇媛也嚇了一跳,慌亂的擺著手只喊不不不…….
陳菊蘭端著骨灰罈又走近蘇媛一步:「既然杜邵陽想跟你做陰間的夫妻,我也就成全你們,你看你們愛的這麼深,這麼烈,今生是我對不起你們,我耽誤你們的愛情了,是你們愛情路上的絆腳石,讓你們走了這麼些彎路,所以,我幫杜邵陽實現他的遺願,就讓他跟你同葬。」
蘇媛的臉嚇成了一張白紙,哆嗦著一邊搖頭一邊說:「不不,不可能,邵邵陽…是你老公,將來跟她同葬的人也是你才對……」
「蘇小姐,你不是也一直喊杜邵陽老公的嗎?反正杜邵陽只是想跟你同葬,又不是現在就讓你陪葬,你想把他的骨灰拿回家去,趕哪天你也壽終正寢了,就讓你的後人把你們葬一起不就萬事大吉了嗎!」
一邊說著陳菊蘭一邊把骨灰罈往蘇媛懷裡送,蘇媛嚇得直後退,嘴裡一邊說著:「不不不,不可能的,邵陽他不會……」
陳菊蘭伸著雙手步步緊逼,蘇媛就一直惶恐的後退著,忽然,陳菊蘭的手一松,骨灰罈跌落在地上『啪』的一聲,碎了。可憐風光了半生風流了半世的杜邵陽那已然化成灰燼的骨肉就那麼散了一地,有一些濺到了蘇媛和陳菊蘭的腳上,蘇媛見鬼一樣尖叫著把鞋子脫掉扔出老遠,然後瘋了一樣的跑走了。
陳菊蘭淡定的從包里拿出一張紙巾,把鞋子上的杜邵陽的骨灰仔細的擦掉,然後說道:「哎呀,杜邵陽看來你是愛錯人了啊,你瞧,你一撮骨灰就把她給嚇跑了,嘖嘖,真替你傷心啊!」
然後,陳菊蘭從容的起身,再也沒看一樣那一地散落的骨灰,轉身走去。
大兒子追過來問:「媽,那這水晶棺材怎麼辦?」
陳菊蘭從包里掏出一隻不知道哪裡撿來的破鞋,大步走過去,扔進棺材裡,然後誇張的叫道:「哎呀,哪裡來的破鞋啊,這可不吉利啊,你爸可不能躺這種棺材裡,這樣你爸的魂魄會不安生的,趕緊抬進坑裡埋了。」
然後,大兒子又問:「那,那我爸怎麼辦啊?」
陳菊蘭白一眼兒子:「那是你爸,又不是我爸,我咋知道怎麼辦啊?」
然後無視一臉懵逼的兒子和眾人,昂著頭,挺著胸,扭著腚,就這麼瀟洒的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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