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還有這種屠龍操作

一

「奧修，你確定要去嗎？」

被稱作奧修的騎士先生朝自己那已雙目含淚的母親點點頭，垂眸整理好腰間的薔薇佩劍，神情堅毅地翻身上馬。

「這是王的旨意。」

雖然是強賣錢買，奧修想。

光明神殿的聖騎士奧修，三日前授命於王，將前往維亞冰谷屠龍。

傳言維亞冰谷有個大魔王名叫安德路，三頭六臂，面目可憎，笑可止小兒夜啼，怒可使流血百萬。他性情殘暴，狠厲嗜血，還飼養了以人為食的惡龍。

諾蘭帝國的皇帝為此焦慮了很長時間，他企圖效仿先輩，曾放言誰能帶回惡龍與魔王的頭顱，誰就能迎娶公主。

奧修想起那個在皇帝懷裡啼哭不止，在地上摸爬打滾抱著自己腳丫子啃的小女娃。

怪不得根本沒有人願意前去挑戰啊喂！

後來皇帝估計也認識到了這是一個戰略性失誤，乾脆放棄懷柔政策，改走強硬派路線，直接前往神殿挑選騎士。

奧修那日正在神殿授課，他提劍揮斬，十米外隨著風被斬破的呼聲，兩人無法合抱的大樹應聲而倒。皇帝拍手叫好，其他人還來不及阻止，他就欽定了奧修。

奧修劍術精湛堪稱老師是沒錯，但只有家裡人知道，這個大名鼎鼎的聖騎士之所以成為光明神殿授課的公務員，是因為他——暈血啊！

二

奧修上了路，帶著一包乾糧，盔甲與劍。從帝國主城到維亞冰谷路程遙遠，途徑幽暗沼澤，黑冥森林，還要跨過若干城市。

奧修在幽暗沼澤扎了營，歇歇腳。

他打算摘幾顆野果當作晚餐，從地上撿了幾顆石子便往那不遠處的灌木叢投去，簌簌聲響里一群人應聲而倒，一個身影迅速賓士到奧修面前，朝他齜牙咧嘴地道謝。

「哥們，謝了啊。我正愁怎麼逃脫圍捕呢。你說我不就拿了顆紅寶石嗎至於追我追進沼澤嗎？你說這一路的，萬一失足怎麼辦呢？不失足，迷路了也是不好的。」

奧修面無表情看著眼前嘰嘰喳喳穿著破洞衣服的盜賊，心想，我不是，我沒有，我只是想打落幾個果子。

盜賊先生顯然沒有意識到對方的心緒，他儼然已經把人當作救命恩人知心朋友，畢竟在這個道德淪喪的世界上願意出手助人為樂的先生實在是不太多了！

「你叫什麼名字？我叫埃林，好吧我知道這個名字聽上去和我不搭，如果我母親能夠在出生前徵求一下她肚子里孩子的意見，我是說，那我一定不會叫這個名字了！埃林，我的天，我一路上已經遇見的叫艾琳的姑娘已經一隻手數不過來了！可我是個男人，對吧兄弟。」

埃林拍了拍奧修的胸膛，卻被他胸前的盔甲烙得手疼，只好驚呼一聲甩甩手企圖擺脫疼痛。

丫一自來熟。

奧修抿緊了唇，講出自己的名字與身份。

「光明神殿？薔薇騎士團？我的上帝啊，我居然能遇見一個活的騎士！」埃林眼睛亮晶晶，蹦蹦跳跳，「你們騎士是真的住在古堡嗎？有許多美艷的女傭，呃——」埃林看著奧修冷淡的眼神，補充著，「你知道的，那種浪漫話本里總有騎士和女傭的故事。」

奧修覺得自己的耳朵快要生繭了，他每個月拿著五險一金，房子靠住房基金，哪裡去找什麼古堡。

「閉嘴。」

噢！埃林看著面前騎士先生略微發紅的臉，心想，他大概是因為被說中了心事所以害羞。

三

「什麼？你說你是要去屠龍？」埃林一屁股從地上坐起來，撲向奧修，被奧修用劍柄推開。

「是的，這是我的任務。」奧修認真地說，使命必達，是他騎士的精神，「所以我們現在可以分開了。」

各走各路，陽關道與獨木橋，井水不犯河水。

埃林看著已經開始收拾行李的騎士，咬咬牙，直接撲到他的背上，活脫脫一個纏人精。

「拜託，帶上我吧？我很有用的，能幫你偷路費生活費——我的意思是，我總有辦法幫你在這一路過得更愉快。」

奧修可不想帶上一個麻煩精，他斂眸沉默收東西，不發一語，行李不多，只需要把帳篷收好。

埃林看著面前的石頭恨得牙癢，但他實在對惡龍太好奇了，乾脆改了法子，開始乾嚎。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騎士！（救了我卻）不負責任！沒有一點同情心！仁愛道德都被你還給上帝了嗎！」

奧修環顧四周，單手把瘦削的盜賊小子從背上提下來。

「閉嘴。」

這可能是他這些天說的最多的詞語了。

埃林愣在原地，正打算垂死掙扎，前面的人已回頭，陽光下他深藍色的眼眸深邃如海。

「還不跟上？」

今天開始，多了個拖油瓶。

四

奧修發現，埃林存在的意義就是幫他處理野味，這小子手藝不錯。所以本打算一路吃素的騎士先生，有了幾天快樂的食肉時光。

他倆抵達德可小鎮時已是十天之後。

這座以美色聞名於世的小鎮此刻卻不復往日的繁華與熱鬧。

驛站的老闆朝他倆道明了真相。

「幾天前來了一批強盜，擄走了鎮上所有年輕的女子。」老闆嘆了口氣。

「可惡！這些人究竟眼裡還有沒有法則和道義！奧修，我們不能視而不見！必須幫忙！」埃林拍桌而起。

奧修拿起酒杯一飲而盡，瞥了眼正講話的盜賊，心想，哦，你可能忘了十天前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正因為偷了別人的寶石被追。

埃林看奧修沒有反駁，更加激情熱血。

「先生，你看到了嗎？我的朋友他是薔薇騎士！你放心吧！我們會把和平待回給你們的！」

突然被脫了馬甲的騎士奧修表示生無可戀，他只是想低調安穩地抵達維亞冰谷啊。

「他說的是真的嗎！騎士先生！」老闆看向奧修，這個沉默卻氣勢極強的男人，老闆幾欲熱淚盈眶，「先生。我無以為報，只好把這短時日的住宿與食費全免，聊表謝意。」

「好。」上一秒置身事外的騎士先生，下一秒微笑著答應，並且即刻提劍出發。

嗯，這麼一算，出差費用報個假賬後多出的錢能當作外快了！

五

奧修發現，強盜和盜賊大概是有一些不同的，比如自己身邊的話癆盜賊過著貧窮而風餐露宿的單身狗日子，面前這群強盜卻極盡奢華左擁右抱。

埃林瑟縮著躲在奧修身後，一派狐假虎威的作態，聲嘶力竭地朝對面喊話。

「我——我警告你們——我朋友可是聖…聖騎士！你們最好放棄無謂的抵——啊！」

奧修揮劍從中斬斷了射過來的利箭，看著面前一分為二的箭，感受著自己腰間被緊緊拽住的力道。

「……」

朋友，麻煩你好好做個人。

奧修乾脆把盜賊丟進身後的灌木叢里，一個人沖向了前方。他的劍所向披靡，卻從未造成任何傷亡，只是將人擊昏或者衝倒。騎士敏捷的身影在強盜群里穿梭，他來去自如，所經之地人倒如牆，很快他就衝破了突圍，殺進了城堡。

一躍三尺，騎士先生翻窗而入，落地的一瞬間，懷裡卻多了片柔軟。

還沒來及反應是什麼，騎士就敏銳地感知到威脅，利落出劍朝來人示意。

「什麼人！」

劍所指向的胡茬男子搔了兩把自己毛絨絨的頭髮，弓著身朝騎士寒暄。

「先生，冷靜，請冷靜一點。」

奧修挑眉，發問，「強盜的首領在哪？」

擒賊先擒王。

胡茬野人男愣了愣，片刻後僵直著手指指向自己。

……

「為何要擄走鎮上的姑娘？」

「我不是，我沒有。」

？？這個人怎麼說了我的口頭禪。

強盜首領一臉欲哭無淚，又指了指賴在騎士懷裡不肯走的小東西。

騎士這才反應過來，懷裡有著一隻肥的如球的貓崽子，注意到男人終於肯分它一點注意力，貓崽子盆似的臉有了動靜——「喵~」

奧修：？？？

「誠如你所見，幾日前我帶阿倫去買糧，卻不料這色貓見了姑娘就不走。我強行把它帶回，哪知道一個鎮的姑娘都跟來了，非要讓我把貓送給她們，我不肯就——」

哦，所以說這是一個吸貓過度導致的意外事故嗎？

肥貓有了動靜，想往奧修肩上跑，奈何爪子碰到金屬盔甲根本沒辦法將其勾住，於是奧修低頭只能看見一個球掙扎著企圖往上爬最後卻還是啪嗒掉地上。

奧修沒有任何動作，肥貓再次扒拉起他的褲腿。

「先生，阿倫實在是喜歡你。要不，你把它帶走——？」強盜首領遲疑著提出建議，「先生是個正直之人，一定能夠好好照顧我的貓的。」

論全世界都覺得我是個好人怎麼辦。

奧修看著面前的貓，那雙綠眸和盜賊的如出一轍。貓慣會撒嬌，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奧修，喵嗚直叫，可憐巴巴的。

既然已經有一個跟屁蟲了，再帶一個麻煩精好像也無所謂？

騎士先生絕不承認自己是被萌化，沉默點頭，彎腰把貓球抱走，正打算從正門離開，卻被強盜首領阻止。

「先生……那群女人全在門口堵著等擼貓呢。」

奧修嘴角抽搐，轉而跳窗離開。

一日之後，德可小鎮的少女們齊齊歸家，親人們感激地前往驛站給騎士送行，卻發現他們已經離開。

做好事不留名的好人啊！

奧修：我不是，我沒有，我只是想趕緊攜貓離開犯罪現場。

六

維亞冰谷著實寒冷，盜賊先生裹起了毛絨獸皮，騎士卻還是單衣。由於馬蹄沒安裝防滑鞍，兩人只好步行。貓仔縮在埃林的懷裡，從他的胸口露出個毛絨絨的腦袋，彷彿和埃林的衣服融為了一體。

兩個人徒步走了很長時間，終於見到了冰谷里的城堡。城堡是由冰雕做成的，而塔尖，一隻惡龍盤旋著上方。

「天啊！我居然真的看見龍了！」埃林驚呼。

奧修神色不變，握著劍的手卻用力了幾分。

他必須一擊斃命，否則看見傷口的血的話——

「啊啊啊飛過來了啊啊啊怎麼辦！！！」

那惡龍振翅，朝著二人飛來。埃林急得左顧右盼，就差沒把腳底的冰鑿開藏在下面了。奧修緊抿雙唇，目視前方，尋找著惡龍的弱點。

碩大的龍在不遠處著陸，然後向他們走來。每一爪落地都能引起地面的震動。埃林懷裡的貓不聽話地亂動，卻掉在冰面上，它掙扎著站直身子，但由於自身體積過於肥大，梅花墊又打滑，整個人如球一般滾了出去，正好在那與他們對峙的惡龍面前停下。

埃林屏住呼吸，奧修更是側過頭去，生怕看見血腥慘案。

只是——誰來告訴他們為什麼傳說中的惡龍會興奮地在冰面上瘋狂打滾還激動地撞破了冰面掉進水裡撲騰著翅膀起不來啊？

埃林和奧修互相對看，又看向倫崽，那傢伙還掙扎著企圖站起來，滿眼都是無辜與無措。

兄弟，你知道自己剛剛萌死了全帝國都害怕的惡龍嗎？

「謝謝你們替我除掉了惡龍。」

誰來繼續告訴他們這個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害羞地低著頭一個勁攥著自己衣角的小男孩又是誰啊？？？

「我叫安德路。」男孩補充道，他小臉紅撲撲，眼睛很亮，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我很早就想離開冰谷里，但是惡龍不讓。他說魔王應該鎮守這裡的。」

魔——魔什麼？

魔王？！？！

哦剋，所以面前這個毛孩沒長齊的小傢伙就是魔王？

埃林只覺得自己一路期待的東西幻滅了，他還指望著有一場世界大戰，說不定他還能看見傳說中的魔法。

奧修看上去很冷靜，「你是魔王？」

男孩極力想證明自己，他伸出手攤開手掌，注視著掌心，然後，一分鐘，兩分鐘，什麼事也沒發生，反而男孩憋紅了臉。

「這，這裡太冷了。所以我——」忽地，男孩的掌心冒出火花，不過只是一瞬，「你們看到了嗎！這是我的魔法！」

……

男孩眨著眼，看著面前的人類。他從出生到現在，還是第一次看見人類呢！

「你們可以帶我出去嗎？」

「不——」

「當然可以！」

奧修面色陰沉看向埃林，這傢伙還毫無察覺，一門心思哄著面前可愛的小男孩。

「那太好了！」

看著小男孩歡欣雀躍的模樣，刀子嘴豆腐心的騎士換了說法。

「不過你必須跟在我身邊。」他要時刻提防這傢伙對人類出手，雖然他的魔法，可能還不夠他點一根煙。

「騎士先生，我就知道你是好人！我小時候也是孤兒呢，所以懂得這種難過。他一定會很乖的，我發誓。我可以幫你照顧和教育他，就像他的父親一樣。」

安德路的大腦里形成了一排等式。

叫爸爸=有人照顧。

「爸爸！」他沖埃林喊完還不夠，扭頭朝奧修喊，還扯他的衣角，「爸爸！」

倫崽終於也滾了回來，發出喵嗚的聲音博取注意力。

奧修忽然發覺，這他媽才是究極考驗。

原本一個跟屁蟲都受不住了，現在又來了兩個。

還朝他喊爸，他沒有這麼大的兒子啊，以後還怎麼找老婆，哪裡有姑娘嫁給他！

盜賊倒是適應的很快，已然一幅老父親的模樣。

當奧修拖著惡龍的屍體離開冰谷回到城鎮，關於他的傳奇遍四散開來。

聽說有個聖騎士人帥心美救了一個鎮的姑娘還能徒手殺龍為民除害。

對，他哪裡都好。就是私生活不太檢點，出來一趟就多了個七八歲的私生子。

對此，奧修真的只有欲哭無淚地表示，我不是，我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