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小龍：「免疫力」到底要不要增強？

長期以來，人們一直處在提倡「增強免疫力」的熱潮之中。看著一例例由於熱衷於「提高免疫力」而導致的誤區、陷阱、彎路、泥潭，甚至失去生命的可悲結局，不得不使勁侃侃免疫力一下，以期引起大夥的一絲關注和思考。

一、人的身體處在一個「水深火熱」之中

在大自然的環境里，任何生物都處在各種各樣的致命的因素包圍和侵襲之中，「高貴」的人體也不例外，比如時刻威脅人體生命的就有：病毒、細菌、黴菌、寄生蟲、毒物等（圖1）。

二、人體靠逐步建立的免疫力抗禦各種侵襲

嬰兒出生時頭6個月內，靠母體提供的免疫力保護著自己不被各種致病因素侵襲而健康成長，6個月後，就要靠自身一步步建立起抵抗各種病原體的免疫力了（圖2）。

到了青少年階段，除了接種疫苗，還經歷了病毒、細菌、黴菌、寄生蟲等各種致病因子的接觸和識別，自身的免疫力就基本建成完善了，這就叫人體的免疫系統，它是人體抵禦病原菌侵犯最重要的保衛系統。「雖不是銅牆鐵壁，卻堅定異常！」這個系統由免疫器官（骨髓、胸腺、脾臟、淋巴結、扁桃體、小腸集合淋巴結、闌尾、胸腺等）、免疫細胞[淋巴細胞、單核吞噬細胞、中性粒細胞、嗜鹼粒細胞、嗜酸粒細胞、肥大細胞、血小板（因為血小板里有IGG）等]，以及免疫分子（補體、免疫球蛋白、干擾素、白細胞介素、腫瘤壞死因子等細胞因子等）組成（圖3）。

三、免疫力與致病因子之間的平衡是人體維持健康的關鍵

在自然界無處不有的致病因子高高低低的包圍及侵襲中，一個人要想不得病，必須時時處在保持與致病因子抗衡的動態變化中。只要「水漲船高」保持著這樣的平衡，就是身體的最佳狀態（圖4）。

免疫系統對所遇到的每種病原體（抗原）均有記憶，無論是通過肺(呼吸)、腸(食物)，或是皮膚而來的病原體，都被免疫力（主要是淋巴細胞）認識並記住了，當免疫力（淋巴細胞）再次遇到已經遇到過的病原體（抗原）時，它們對這種抗原產生快速、充分的特異性反應。這就是為什麼人不會患兩次天花或麻疹，以及接種疫苗為什麼能成功預防疾病的原因。而且，這種認識、記憶、反應是一對一（抗原對抗體）的模式，猶如一把鑰匙開一把鎖一樣。

四、免疫力低了容易得病

由於人體處在各種病原體的包圍和侵襲之中，一個人體內的免疫力一刻也不能低下或缺乏，一旦低下或缺乏，隨之而來的就是得病（主要是各種感染）。無論新生兒、兒童或成年人一旦出現反覆發生的嚴重感染，並對抗生素治療無反應時，提示存在著免疫力低下的問題（圖5）。比如人們熟知的艾滋病，就是因為艾滋病毒專門破壞人體的免疫力，結果出現無法控制的各種感染而導致死亡。

當病原體比如病毒侵犯的時候，這時自身的免疫力就猶如一個勇猛的武士，以其靈敏的觸覺及時地發現敵人，大量整合自己的裝備製造一堆武器——這樣那樣的「細胞因子」，拉響警報，奮力前沖！突然腦子裡呈現的是一幅戰爭的場面，除了悲壯，還有慘烈，戰爭留下的是滿目蒼夷。是啊！想想，再勇猛的武士也會受傷啊！這一場自衛反擊戰過後，機體也是經歷了一場戰爭的洗禮，免疫力擊退了病原體，保護了身體的健康。可貴的免疫力！我們是不是應該精心呵護呀？

五、免疫力高了同樣會得病

人們往往只關注「增強免疫力」的事，卻不了解或不重視免疫力高了會怎麼樣，甚至誤認為免疫力越高越好，這就大錯特錯了。免疫力只有保持平衡才是健康的狀態，一旦免疫力過高，出現的異常情況是：

1. 對身體外部的物質反應過度（過敏）：幾乎所有物質都可成為變應原，比如塵埃、花粉、藥物或食物，它們作為抗原刺激機體產生不正常的免疫反應。常見病變為：

• 變應性鼻炎
• 過敏性哮喘
• 蕁麻疹(風疹塊)
• 變應性結膜炎
• 食物過敏
• 食物不耐受：常見的食物變應原有牛奶、蛋類、牡蠣、堅果、小麥、花生、大豆、巧克力等。
• 物理性過敏是因某些物理性刺激，如寒冷、日光、熱或輕微損傷引起變態反應出現的癥狀。
• 有些人運動後可引起哮喘或急性過敏反應。

2. 對身體內部自己的組織細胞產生反應（自身免疫病，圖6），舉例：

• 結締組織疾病：類風濕關節炎、系統性紅斑狼瘡、皮肌炎、硬皮病
• 神經肌肉疾病：多發性硬化症、重症肌無力、脫髓鞘疾病
• 內分泌性疾病：原發性腎上腺皮質萎縮、慢性甲狀炎、青少年型糖尿病
• 消化系統疾病：慢性非特異性潰瘍性結腸炎、慢性活動性肝炎、惡性貧血、萎縮性胃炎
• 泌尿系統疾病：自身免疫性腎小球腎炎、肺腎出血性綜合症
• 血液系統疾病：自身免疫性溶血性貧血、特發性血小板減少性紫癜、特發性白細胞減少症

「理論高於生活，卻也來自於生活」，那我們就回歸生活！其實免疫力可以看作我們身體里一道無形卻巨大的屏障，而且這個屏障比當下什麼高科技防護感應裝置都靈敏，靈敏得教你防不勝防啊！何以見得？

看那片美麗的花園，花開滿枝頭，花香四溢飄。你忍不住走過去，欣賞……卻突然一個噴嚏，冷不丁！「好事」成雙，又一個噴嚏，一個接一個……趕緊走吧，這是你的鼻子在叫板了。花粉過敏，這時候的免疫報警真是大煞風景吧？說句難聽的，再不走，你的皮膚上都很有可能長出紅點點、小疙瘩，先不說有什麼傷害，那一個勁兒的癢，就夠你撓抓半天的。此時，你肯定會覺得自身的「花粉免疫」是個多事佬。

還有吃海鮮，看到鮮美無比的蝦蟹就衝過去，還沒來得及吃，剛一動手，這手上胳膊上就已經是紅點斑斑了，如果嚴重還能危及生命呢！「都是你得錯，免疫惹得禍。」

可見，免疫力「高」了，身體就再也沒有安寧之日了。

免疫系統各組分廣布全身，錯綜複雜，特別是免疫細胞和免疫分子在機體內不斷地產生、循環和更新。免疫系統具有高度的辨別力，能精確識別自己和非己物質，以維持機體的相對穩定性；同時還能接受、傳遞、擴大、儲存、記憶有關免疫的信息，針對免疫信息發生正和負的應答，並不斷調整其應答性。因此，免疫系統在功能上與神經系統和內分泌系統有許多相似之處。人體免疫力的自我穩定是健康人的唯一可行之路。

紀小龍，著名病理學家，從醫40餘年。原解放軍總醫院、武警總醫院教授與主任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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