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達雅」和「臆想式」文言文
最近在知乎上和豆瓣上都看到有譯者對「信達雅」的翻譯標準提出批評。
比如這篇:
https://www.douban.com/note/664510270/
這一篇更成體系:
https://zhuanlan.zhihu.com/p/35336902?group_id=965302704524914688
我自己因為翻譯經濟、科技書籍較多,絕大多數時候,不需要玩文字上的花槍,只需要按照原文,老老實實地把別人寫的意思一一對照出來就行。按魯迅的說法,也就是「硬譯」和「死譯」。在此基礎上,把「硬譯」和「死譯」出來的文本,調整成當代讀者可以接受的中文。
我這裡說「當代讀者可以接受的中文」,是因為中文也是隨著時間在變化的。不說辭彙量的變化,就說語法,也有明顯的不同。如今有相當多的讀者,可以接受被動句、長句、定語後置句的大量使用。我記得有讀者就說過,喬治高的《大亨小傳》和巫寧坤的《了不起的蓋茨比》,若論中文之地道,喬治高明顯地道得多;但讀外文翻譯小說,也是希望有一定的「外國味」,所以兩個譯本,他更偏愛巫寧坤。
還有傅東華的《飄》,我自己是喜歡極了,但上次看到讀者們討論,對傅譯過分追求中文地道,也有不少人是頗有微詞的。(雖然我也不喜歡把亞特蘭大翻譯成餓狼陀,但這個譯本的的確確質量極高。)
一般來說,原文是漂亮英文的,翻譯成中文,也會是很漂亮的中文。很多年前,我翻譯過查爾斯·漢迪的自傳,老人家的行文漂亮極了,原文本身從句嵌套的情況就很少,可謂是簡潔優雅英文的寫作範本。我翻譯起來也是一氣呵成。去年這本書換了出版社,我重新做了校對。雖然時隔多年,我自己的翻譯水平應該有一些提升,但除了少許錯譯誤譯,對這本書,我竟然沒有太多想要改動的地方,實在是原文太好的緣故。(對比來看,這兩年也校對過不少其他的自己早年譯稿,有不少地方就改動非常大。)
不過,對於開篇冬驚對「四海賓服」的抱怨,我也覺得又過了一點點。
冬驚的原文是:
前幾日讀庫那篇點擊率很高的《在自己的祖國流亡》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把「強大到無需畏懼世界上的任何人」改成「四海賓服」,還洋洋自得。
讀庫的原文在:https://www.douban.com/note/661663315/
讀庫的原文說得很清楚,那句話是法文翻譯而來,寫的又是中國的秦始皇,在這樣的語境下,把「強大到無需畏懼世界上的任何人」改成「四海賓服」是沒有問題的,因為「四海賓服」才是中文的思路啊。但如果說,法語原文寫的是法國的查理曼大帝,改成「四海賓服」,那就是過了。「四海賓服」不是臆想出來的文言文,是中文骨子裡就有的東西。
我比較反對的是「臆想式」文言文。其實現代的中國人,文言文的功底,比英文功底要差得多。沒背過幾首詩,沒讀過幾篇賦,以為文言文就是,白話文加幾個之乎者也。(職業翻譯看到外行人把很爛的英文詩翻譯成很爛的中文詩,然後還滿網瘋傳,確確實實只有尷尬這一個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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