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的七個噩夢

前言：別人是怎麼長大的，在池塘里戲過水嗎？踮起腳探過枝頭的李子嗎？還是和我一樣，在黑暗中英勇匍匐。

第一夢

蘇小葉抱膝坐在床上，聽著外面媽媽和那個人又在吵架，自從她和媽媽住進這裡後，就沒停過，她不明白都這樣了，為何還要過下去，和上次那樣離婚不是挺好嗎？蘇小葉感覺有點冷，她縮進被窩裡，希望能暖和一點。

外面聲音漸漸停了，應該吵完了吧，蘇小葉心裡想。她躺在床上轉了一個身，臉對著牆壁，閉上眼睛，好讓自己能更快睡著。

兩個月前，媽媽帶著她住進了繼父的家，婚前樣樣都好，卻沒想到才兩個月，關係就惡化至此。

蘇小葉聽見開門聲音，可能是媽媽進來了吧。人影走過來，摸了摸她的頭，她媽媽的的手冰涼冰涼，還帶著激動過後的顫抖。

「對不起，小葉，我以為可以讓你過得好一點。」媽媽說完又撫摸了一下她的頭。

其實蘇小葉已經和她說過了，希望搬出去繼續租房子住，但是媽媽並不同意，說她忍受一下，過了磨合期就好了。

一個人要作賤自己的時候，真是什麼理由都有。

蘇小葉轉過身來，想和媽媽說幾句話，卻看見媽媽背後無聲無息的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蘇小葉被嚇得尖叫了一聲。

「小葉，小葉。」蘇小葉猛得睜開了眼睛，全身汗津津的。早上的太陽有些刺眼，她看見媽媽一臉著急的坐在床邊。

於是她委屈的喊了一句，「媽媽。」

「小葉，你是不是又做噩夢了，你都來了兩個月了，還不習慣嗎？」

這時她繼父也進房間里來了，「小葉，你有什麼不舒服，或者不滿意爸爸和哥哥的地方，你說出來，爸爸和哥哥一定會改正。」

「你說什麼呢？不過是小孩子做了一個噩夢，可能是因為小孩都認床。」她媽媽輕輕的拍了一下她繼父。

媽媽和爸爸離開去給她做她最愛吃的煎蛋了，蘇小葉也穿衣起床，她來到房間窗前，看到一隻黑色的貓咪，蹲在那裡，正抬眼看著她。

這隻黑貓來了很久了，基本每天都能見到，她去抽屜里拿出小熊餅乾，倒出幾個放在手裡，打開窗戶伸過去。

「貓咪，你是不是餓了，快吃吧。」

黑貓伸出舌頭，將她手裡的餅乾卷進了嘴裡。

第二夢

媽媽和那個人又吵起來了，原因是在餐桌上，那個人的兒子說做的菜不好吃。於是那個人就指著媽媽的鼻子罵道，「娶你回來有什麼用，連菜都做不好。」

媽媽隨即臉色就變得難看，「你能別在餐桌上這樣嗎？菜不好吃，我去重新做就是。」

「重新做，你以為買菜不要錢嗎？你看這裡里外外哪裡不要花錢。」

蘇小葉安靜的扒著飯，吃過後，對媽媽說了一句，「媽媽，你做的菜真好吃。」

那人的兒子，一聽蘇小葉的話，哪裡肯依，把碗一摔，嚷嚷道，「就是不好吃嘛，我不要吃飯了。」

蘇小葉癟了癟嘴，這人的兒子比她還大兩歲，卻看起來只有三歲一般。

那個人一指廚房，沖媽媽說，「去，重新做一碗菜來。」

卻見那人的兒子，坐在凳子上，兩隻腿亂蹬，「我不要吃她做的菜，太難吃了，我要吃外賣。」

「好好好，吃外賣。」那人對他兒子可真是溫柔。

吃過飯後，蘇小葉自己回了房間，將房門緊閉。她聽到外面又吵了起來，沒多久她突然聽到了媽媽的哭聲，她忙開門出去，居然看見那個人正在狠命的撕扯她媽媽。

她跑過去，抱住她媽媽的背，「你憑什麼打我媽媽？」

「她是我老婆，我想打就打，你們兩個賠錢貨。」說完那人伸出手，一巴掌向蘇小葉扇過來。

「啊～。」蘇小葉瞬間被驚醒，她的一聲大叫，把她爸爸媽媽都嚇壞了，全都跑進了她的房間，連她哥哥都揉著眼睛走了進來。

媽媽抱著她心疼的說道，「小葉，你嚇壞媽媽了。」

蘇小葉不好意思的說道，「對不起，媽媽，我做的噩夢太嚇人了。」

她的爸爸也說道，「小葉，要不要和爸爸媽媽一起睡？」

「不要了，我已經三年級了，不能再和爸爸媽媽一起睡了。」

這時哥哥也說，「要不，葉葉，你和哥哥睡吧，哥哥可以保護你。」

「沒事的，小葉一個人睡可以的。」

媽媽和爸爸在旁邊哄她睡覺，蘇小葉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假裝睡著了。爸爸媽媽離開的時候，她聽到爸爸擔憂的輕聲說到，「老婆，你說小葉是不是心理有什麼壓力，要不要去找個心理醫生看看？」

「我也不知道，你別擔心，找機會我會和她好好談談心的。」

爸媽走後，蘇小葉下床來到窗前，將窗帘拉開，看見那隻黑貓還蹲在窗前。

「小貓咪，這麼晚了，你這麼還在這裡啊？」

第三夢

坐蘇小葉後面的小胖子，老是欺負她，有一天在學校里，她壓著那個小胖子把他狠狠的揍了一頓，後來就再也沒人敢惹她了，就連幾個以前玩得還算好的女生，也漸漸疏遠了她。

其實蘇小葉並不在意有沒有朋友，她最大的煩惱是，每次放學回家要經過的那條巷子，那條巷子里有幾條流浪狗，每次她經過都會對著她狂吠，一副要撲過來的樣子。

那個人的兒子和她在同一個學校，她讀三年級，那人的兒子已經讀五年級了。每次回家的時候，他都會站在巷子的另一頭，嘲笑她被狗攆著跑的樣子。

這一天，天空下著小雨，到處濕漉漉的，她過巷子的時候，摔了一跤，全身都被打濕了。

她不知道那個人為何今天回得這麼早，那人見她一身髒兮兮的，還往下淌著水，一把將她推出門外，將門鎖上。

「你先在外面晾乾了再進來。」

蘇小葉站在外面凍得直哆嗦，過了幾個小時後，媽媽回來，見她站在門口，問到，「你站在這裡做什麼，怎麼不進去。」

「他說我太髒了，要我晾乾再進去。」

她媽媽看她一身的泥點，「你這是怎麼回事。」

「我摔了一跤。」

蘇小葉進浴室洗澡的時候，他們兩個又吵起來了。她出來的時候，他們似乎已經停戰了，那人看著她剛洗完澡的樣子，眼珠子繞著她的身子轉了兩圈。

這時，那人的兒子突然跑過來，將她撞翻在地上，並罵了一句，「髒東西。」

劇烈的痛感讓蘇小葉瞬間清醒了過來，她從床上爬起來，打開燈，去找水喝。

她不知道為什麼她每天都夢到同一家人，夢裡的蘇小葉和她長得一摸一樣。也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在學校里也有一個小胖子天天欺負她，但是被他哥哥狠狠的教訓了一頓。她放學回家的路上也有一個流浪狗蹲守的巷子，但是每次哥哥都會牽著她的手一起過。

蘇小葉喝完水後，坐在床沿，她覺得夢裡的蘇小葉，好可憐哦。她記得有一次，她哥哥生病沒有上學，她過巷子的時候也摔了一跤。回家的時候爸爸趕緊給她放水洗澡，生怕她感冒了。

她拿出小熊餅乾，走到窗前，把餅乾遞給守在窗戶上的黑貓。

「貓咪，你說，我為什麼總是做這麼奇怪的夢啊？」

第四夢

蘇小葉正在寫作業，今天老師布置的作業挺多，其實蘇小葉是喜歡寫作業的，因為寫作業需要全神貫注，這樣她會忘記很多事情。

也許今天不會吵了吧，蘇小葉心想。

想法剛過，卻又聽到外面響起了爭吵的聲音，蘇小葉不想仔細聽，但是她還是不由自主的停下了筆。根本聽不出原因，也許他們爭吵根本就沒有原因。

蘇小葉開門出去，站在一旁看他們互相爭吵，雞毛蒜皮，柴米油鹽，一點點，一件件都往外抖。她害怕的是，那人又會動手。

到最後，蘇小葉的媽媽似乎累極了，目光無神的說道，「離婚吧。」

那人聽到這句話突然暴跳如雷，走過去一把揪住她媽媽的頭髮，「離婚，你想都別想。」

蘇小葉的媽媽用力掙脫開來，頭髮散亂，面容癲狂的說，「要離，一定要離，我和你過不下去了。」

那人面目猙獰，抄起了茶几上的煙灰缸，往她媽媽頭上砸去。

血流了下來，像是一滴巨大的雨水擊在玻璃窗上，淌成了張牙舞爪的模樣。

她媽媽身體一軟，跌倒在地板上。

那人神色慌張的拿出了手機。

不久後，蘇小葉看見許多醫生衝進來，將她媽媽抬了出去。

伴隨著悠長悠長的救護車聲，蘇小葉醒了過來。

她坐起來，搖了搖腦袋，接著摸了摸額頭，心想，不知道這樣砸下來，有多疼。

蘇小葉突然很想哭，於是她就抱著被子一下一下的抽泣著，雖然她盡量壓著聲音，可是她媽媽還是發現了。

媽媽走進房間，開了燈，抱著她說，「小葉，乖，不哭，告訴媽媽，你這是怎麼了？」

「我又做了一個噩夢。」

「你能告訴媽媽，你夢到什麼了嗎？」

蘇小葉帶著哭腔，「我夢到媽媽被打了，流了好多血。」

「傻孩子，你看媽媽不是好好的嗎？這只是一個夢而已，快別哭了。」

「嗯。」蘇小葉將身子往她媽媽懷裡縮了縮，停止了哭泣。

媽媽給她講了一個關於玫瑰花的童話故事，將她哄入了甜甜的夢鄉。

窗外靜悄悄的，沒風沒星星也沒月亮，那隻黑色的貓，還是蹲在窗前，看著熟睡的蘇小葉，輕輕的「喵」了一聲。

聲音清脆好聽。

第五夢

蘇小葉的媽媽住院了，所以沒能離成婚，媽媽不在家的時候，她很害怕。每天她都早早寫完作業便上床睡覺。

正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她突然聽到了開門的聲音，接著是一陣腳步聲，她把眼睛打開一條縫，看到那人走到了她的床邊。

「小葉，你睡著了嗎？」

蘇小葉根本不敢回話，躺在被窩裡，全身僵硬。

那人在床邊坐了下來，手指撫過她的臉，然後在她身上遊動，蘇小葉怕極了，身體拚命的抖動，想哭卻又不敢哭。

突然那隻手伸進了她的衣領里，蘇小葉驚聲尖叫，掙扎的爬起，將那隻手推開。

那人帶著一身的酒氣，撲了過來。

蘇小葉手腳亂蹬，拚命叫喊，那人伸出一隻手，捂住她的嘴巴，「別叫，叫什麼叫！」，蘇小葉把嘴張開，用儘力氣一口咬在那人手上，那人疼得叫喚了一聲，一巴掌扇在她臉上，扇的蘇小葉腦袋都一懵。

「狗東西，居然敢咬我。」

接著，又是一頓拳打腳踢。

蘇小葉午睡醒來後，全身都是雞皮疙瘩，夢境實在太真實了，那隻手在身上遊動的感覺，她現在還能感覺到。

她嘴裡嘀咕，「現在居然連午覺都能夢到這一家人。」

這時，他哥哥突然走進來，手裡拿著一個神氣的大飛機玩具，沖她說，「葉葉，你要來和我一起玩玩具嗎？」

那隻飛機玩具很漂亮，看起來很好玩，於是她說，「好的，哥哥，你等一下，我馬上就來。」

蘇小葉從床上爬起來，穿好衣服，並且倒了幾片小熊餅乾在窗前。

「貓咪，快吃吧，我要去找我哥哥玩玩具咯。」

說完，蘇小葉就跑出房間去找她哥哥了。

第六夢

蘇小葉去醫院看她媽媽，走進去的時候，一股濃重的藥味撲面而來，讓她非常噁心，但是她覺得醫院特別乾淨，牆是白的，床單是白的，帘子也是白的，連醫生穿的衣服都是白的。

她來到媽媽的病床前，喚了一句，「媽媽」。

床上的人悠悠醒來，看著她，卻不說話。

於是她又說，「媽媽，等你好了，我們搬出去住好不好，和以前一樣。」

她媽媽突然流出了眼淚，聲音嘶啞的說，「小葉，為什麼我會有一個你？」

這句話，讓蘇小葉很害怕，所以她無助的喊了一句，「媽媽」。

「為什麼我要生下你，為什麼？」媽媽眼裡的淚水越來越多，

「媽媽。」蘇小葉又叫了一聲，她不知道她還能說什麼。

「他說得沒錯，你就是一個拖油瓶，有你在身邊，我永遠都不可能活得好。」她媽媽聲嘶力竭的喊道。

她離開醫院的時候，抬頭看了看陰霾的天空，心裡想，別人是怎麼長大的，在池塘里戲過水嗎？踮起腳探過枝頭的李子嗎？還是和她一樣，在黑暗中英勇匍匐。

她又經過了那條讓她害怕的巷子，狗過來吠她的時候，她走過去一腳踹在一條流浪狗的身上，那群狗嗚咽的四散奔逃。

她在心裡嘲諷了一句，「欺善怕惡的惡犬。」

蘇小葉睜開眼睛，這個夢讓她覺得四周都有點冷，她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她不明白，蘇小葉夢裡的媽媽為什麼要說這樣的話。

她突然覺得有點渴，於是起床去找水喝，路過窗戶的時候，看見那隻黑貓，正睜著眼睛看著她，把她嚇一跳，她舉起手做出要打人的動作。

「臭貓咪，你嚇到我了。」

黑貓沖她喵了一聲，伏下了腦袋。

蘇小葉喝完水後，找出一大袋小熊餅乾，倒了一堆在黑貓面前。

「貓咪，我天天喂這麼多餅乾給你吃，你能不能保佑我不做噩夢了啊？」

黑貓嗅了嗅那堆餅乾，張開嘴巴吃了起來。

第七夢

蘇小葉知道那人和他兒子的習慣，每天睡覺前，都會喝一杯牛奶，這天，她早早回家，從柜子里拿出她媽媽因為失眠開的安眠藥，再從冰箱里將牛奶盒子拿出來，她倒了幾顆藥丸出來，丟進了牛奶盒子里，晃了晃，然後放回了冰箱。

她坐在床上，抱著膝，在黑暗中慢慢等時間流逝，凌晨兩點的時候，她推開門出去，拿起了餐桌上的水果刀，走進了那人的卧室。

蘇小葉將燈打開，走到床邊，在那人的脖子上狠狠的划了一刀，有很多溫熱的液體濺到她臉上，可是她並不在意，甚至覺得隱隱有許多快感。

她提著刀，走進了那人兒子的卧室。

完成後，蘇小葉坐在餐桌前，她倒出十幾顆安眠藥丸，就著一杯水全部喝了下去。

巨大的困意襲來，陷入黑暗前，她輕輕的說，「媽媽，這樣你是不是就能去尋找幸福了。」

蘇小葉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她穿好衣服爬起來，將窗帘拉開。

外面陽光明媚，於是她對趴在窗戶上的黑貓打招呼說，「貓咪，今天天氣真好啊。」

她站在窗前，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突然覺得今天去公園野炊應該非常棒。她能聞到青草和花朵濃郁的芳香，估計還有許多放風箏和玩泡泡槍的孩子在四處奔跑追逐。這真是個好的主意，她等下就去和爸爸媽媽提。

小熊餅乾還有很多，她拿出一袋，想自己也吃一片，卻發現自己還沒刷牙，只好拿出一片遞給了窗前的黑貓。

「貓咪，我感覺，我以後都不會做噩夢了，對嗎？」

貓咪將餅乾叼進嘴裡，抬頭對她說，「是的，蘇小葉，你以後再也不會做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