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人怎樣誇獎和擠兌女人
都說老北京話溫情也損,既幽默也自嘲。
老北京人說女人,說這個女孩兒漂亮就用「尖果」,如果難看的女孩兒呢,就是「蒼果兒」或「澀果兒」,如果老和女孩兒膘在一起,就是「戲果」。那被泡的女孩呢?就是「果兒」。您看,通過果子把女人的那麼多方面形象地表達出來。那時候老北京還沒有女權主義者,還能這樣拿女人比來比去而暢通無阻。後來北京人比喻這些,也像他們的前輩。
六七十年代,說女人漂亮,就盤兒亮條兒美,是颯妞兒,說女人難看就是困難戶,男人總愛追逐女人,就是媳婦兒迷、花兒匠、拉蜜。女人和男人相好,就是「靠人兒」「情兒」「小蜜」。文革中一些男青年總想在大街上勾搭女孩兒,就是「拍婆子」。如果女人身材好臉不漂亮,就是「從後頭看想死人,從前頭看嚇死人,一會兒就兩條命」。
可是也有人維護女人的利益,不許總拿女人開心,您看新京味兒作家徐坤,說話那個損那個幽默:「女人勇敢地把混蛋們卸下來,挖出那些昏聵不清的字跡一個個地進行重組、解析:嫉妒——男疾 男戶 (與「吃醋」、「決鬥」相關),娼妓——男昌 男支(與「牛郎」、「面首」同義),妖媚——男夭 男眉(與「人妖」、「奶油小生」類似)」。幽默中把扣在女人頭上的「罪名」全部戴在了男人的頭上。
老北京人說話不僅損(但是損也講究度,不能讓人家下不來台),而且逗,逗得還很形象。比如形容男人怯懦,膽兒小,就用忤窩子。那些總想巴結主人總是點頭哈腰的,就是「哈著」。想諷刺一個人就會伺候人、為人奔走、拍馬屁,就比喻為「碎催」。拍馬屁過分兒了,就是「馬屁塞子」。有種人天生小氣,吝嗇,自私,那就是「雞賊」。與之相反,這個人仗義,大方,夠朋友,就是「局器」。兩人關係不錯,就是鐵和「瓷器」。沒見過世面不開眼還土頭土腦的人,就是「土鱉」。
北京人的幽默常常帶點損,那嘴就像鋒利的小刀。有次一位女新手開車上路,在慌忙中把車開進沒有蓋井的坑,一位路過司機主動下車幫忙。他用經驗幫助女司機把車推出來,還沒等女司機感謝,做好事的他冒出一句:「這麼大坑都能掉進去,你今天手氣真好,可以去買彩票。」其實,北京人的心地比較善良,而且道德規則意識在國內也算不錯,但就是嘴不讓人,常常做了好事,還讓受助人因為受「教育」而不高興。也難怪,老北京住在四合院或者大雜院,從小父母街坊鄰居的大爺大媽就是這樣對自己的。北京人小時候常常乖乖地聽長輩的街坊鄰里的「教育」,小孩也不會因為不是家長而說出「你管不著」的話來。北京人從小受大人教育,到大了又喜歡教育別人甚至挖苦別人。這「損」裡面有時不是單純的刻薄,而是有一種「打是疼、罵是愛」的親切感在裡面。有人說,北京人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這個評價沒錯兒。
但是北京人說話的「損」可絕不是損人抬高自己,而常常是諷刺別人與自我嘲笑相結合。北京幾年前經常看到一些轎車後面貼著「面瓜」的標語,一些外地人會不解地問:「這麼新的車還賣瓜?」北京人會哄然大笑,也會告訴外地朋友:「那是新手,開得慢而且『面』,所以自稱『面瓜』」。新手的標語還有「手潮,離我遠點」,「新手,別吻我」……北京人習慣用「作踐」自己來讓大家都樂,在這種文化里,人們在很多時候,是並不在意話語是否正確的,而是品嘗這種幽默文化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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