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天環遊世界 | Day 3 尋找寶萊塢

1.

去寶萊塢學跳舞這一想法來自一年前的一閃念。

彼時我正深陷一堆瑣碎的工作中，每當把頭從成山成海的郵件、Word、Excel、PPT中抬起來，揉揉酸疼的肩頸，都感覺自己特別需要一些做風騷又妖嬈的事情，來中和一下嚴謹而細緻的日常。

比如說跳舞。

比如說，以風騷聞名天下的寶萊塢舞蹈。

可也就想想吧。下班以後唯一的念想就是趴在床上沙發上擼貓，勞筋動骨跑去舞蹈教室這麼消耗元氣的事情是萬萬做不到的。人吶，有時候就是這麼賤嗖嗖的，明知深陷泥濘，卻寧可向惰性下跪，安然在泥漿里泡著，不被踹一腳，絕對能給自己找一萬條維持現狀的理由。

正好，環球旅行把我從北京舒適的小窩裡給踹了出來。

在我看來，旅行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去了哪些景點，而是去到一個地方，見了什麼人，做了什麼事情。所以，在做計劃的時候，最難的那一個部分，既不是機票酒店這些預算大頭，也不是語言當地交通電話卡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而是：

· 我到底想做什麼？

· 我想見誰？

· 我究竟該如何去跟當地人混在一起？

世界這麼大，不可能真的踏遍每一寸土地，用一輩子都不能，更不用說區區60天，所以，我不貪心，每個大洲，我只選擇在一個城市裡做一件事。

亞洲的選項，自然而然就留給了孟買——我要去寶萊塢學學正宗的寶萊塢舞蹈！

2.

尋找舞蹈教室的過程可謂一波三折。

環球旅行需要準備的事情成山成海，我在腦子裡默默地把所有待辦事項按照緊急性、重要性和難易程度劃分了三六九等，找孟買的舞蹈學校並沒有被放在很高的優先順序上。

這事兒能有多難呢？不就是在網上找找信息，然後給學校發郵件確認一下報名嗎？！

我心不在焉時斷時續地從搜索引擎上找學校、發郵件、找學校、發郵件……的確，在搜索引擎里輸入關鍵詞「Mumbai Bollywood dance workshop/school/class」，學校信息多如牛毛，只愁挑花了眼，不愁找不到地兒。可不知怎麼，我通過學校的網站上的聯絡窗口發送諮詢請求，始終沒有收到任何一家的回復，我也一直都沒有覺得這是個多麼緊急的問題。

臨到出行前一周，還是沒有任何學校給我回復。我開始著急了，第一站就開天窗，好像太刺激了一點。

於是，我開始各方聯絡印度的朋友，請他們介紹認識的舞蹈老師給我，真有寥寥迴音。幾輪郵件溝通，到最後，結局總是一樣的，郵件不知道陷入了哪個黑洞，散出去的線索最終毫不意外地一一斷掉了。

會不會是印度人不太習慣在網上接活兒呢？要不，找個線下聯繫人幫忙好了。

從朋友圈裡翻出了影視行業的朋友Jerry，請他介紹印度影視圈的聯繫人。這一段鏈條十分靠譜，很快，我就被介紹給了一個印度的中間人。中間人非常熱心，得知我的計劃之後，他在選擇老師和學校方面給到了很好的建議，我內心暗暗打算付給他30%-50%的學費作為答謝。

臨出發前兩天，我找中間人確認他那邊的溝通結果，他忽然提出要15000元人民幣作為跑腿費，支付成功以後再跟我交接聯繫人。這個要價幾乎已經是我了解到的舞蹈學校私人教練的十倍了，我想，他可能對我這個「貧窮劇組」有一點誤解。

他的獅子大開口大大超過了合理所得，因為他的工作僅僅只是把我介紹給舞蹈學校而已，後續的細節，仍舊是我和學校直接談。況且，我並不清楚他是不是也會找舞蹈學校討要回扣，兩頭吃兩頭拿。或許他預備了一些與我談價的空間，但我看到他提出的數字，連談價的慾望都沒有，直接回絕了他。

距離出行已經只有2天時間了，萬般絕望之下，我決定到了孟買再直接登門找一些學校問。偌大一個孟買，偌大的寶萊塢產業，不可能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地方。

出行當天，郵箱里突然收到2封之前散出去的email回復。

好吧，雖然學校靠譜與否還需要進一步核實，總算是聽到了來自當地的迴音，等到孟買再去看看吧。

3.

到孟買的第一天，除了到處亂晃逛吃逛吃（詳見：環遊世界60天 | 我的旅伴是偏見），另外一件重要而緊急的事情，就是趕快聯繫這兩家學校。

其中一家學校的工作人員英語著實太差，各種雞同鴨講，不能完全理解我的需求。給另外一家老闆打電話，聽起來似乎能順暢交流，我決定在16號去實地看看。這已是我最後一個現成的選擇，如果他家依然不靠譜，我就只能去大街上盲找了。

4.

這個所謂的舞蹈教室非常迷你，只有一個排練室和湊在角落的小小辦公區。胖胖老闆和胖胖秘書分別佔據一張桌子，老師也只有2個人，瘦瘦小小的，一臉天真。與其說是個舞蹈學校或者舞蹈教室，更像是一個附帶舞蹈課程的超小型健身教室吧。我內心暗暗想著不妙，一切看起來都很可疑，可能又要黃。

大肚子胖胖老闆Puneet比較惜字如金，簡單寒暄過後，再沒有多一句廢話，給我指了指他身邊的小哥，說：「你的老師就是他了，你們先試試課，找找感覺再決定吧。」

簡單、乾脆、直接，我喜歡。

小哥名叫Ashish，行事也是一樣的爽快，掏出手機就開始給我放歌曲列表，讓我挑一條喜歡的音樂。我吵嚷了許久要學寶萊塢舞蹈，對寶萊塢舞蹈和音樂卻只停留在口頭念叨階段，並沒有什麼研究，印象中大多是無分別的歡樂。跟著音樂搖頭晃腦，放到第3首的時候，心門好像突然被點亮了，我幾乎聽不懂這首印地語歌曲到底在唱些什麼，只感覺除了歡樂之外還有一股勁兒。決定了，就是它了！

Ashish說：「好，我們開始練習吧。」

慢、慢著……這麼快嗎？這家學校每個人都是急性子么。

我今天只是來瞅一眼學校，連運動鞋都沒穿，還沒做好立刻就開始跳舞心理準備啊！

Ashish的行動比我內心活動的演變更為迅速一點。我還沒有來得及跟他說讓我再想想看，他就已經開始跳起舞來，給我演示舞蹈效果。好吧，那我就姑且看看吧，我思量著，等你跳完我再拒絕不遲，反正我沒什麼損失。

音樂一起，他瘦弱的小身板兒忽然就成了水，咔咔浪蕩起來，讓我猝不及防，更是看得入迷。寶萊塢風格的舞蹈確實有一種抓人眼球的魔力，只要舞動起來，再誇張的動作，都能引人跟著旋律一起晃下去，平添一份快樂的氛圍。

好了好了，就是你了嘛。

曲畢，我踢掉夾腳拖，下場開始了今天的練習。

至此，好像之前的所有的壞運氣都一鼓作氣用完了似的，整個亂糟糟的印度之行開始順利起來。

5.

我們從寶萊塢舞蹈的幾個基本動作開始，Adaise是旋轉手腕，Shima是抖肩，Tonka是扭臀，Dipping是腿部組合。舞蹈需要全身都扭動起來，由單個的點狀動作串起連續的線狀動作，就像是一滴水掉進了一灣平靜的水面，一點點地蕩漾開來。

Ashish一直說：想像有一個你喜歡的男人在你面前，你要去勾引他，和他保持若即若離的關係，但是不能讓他得到你。

這太難了，對於初學者來說，僅僅是跟上節奏、記住舞蹈動作就已經用盡了大腦的全部內存，只要一開始思考肢體的優化，就會忘記動作。我跟一隻笨笨的小鴨子一樣，一腳深一腳淺地跟著Ashish划水。身為一枚女人，身體的柔媚度完全被他秒成渣。寶萊塢舞蹈的動作看似不太難，但要跳得與音樂融在一起，還真是不容易。

第一天的練習，基本上是在自我懷疑和內心潰敗中結束的。起初我打算每天學習4個小時，但Ashish建議我把單次學習的時間控制在2個小時以內，因為業餘舞者的體力在2個小時後會急劇下降，也記不住太多的舞蹈動作。我算了算在孟買能用來跳舞的時間，總共只有8小時學時。以頭2個小時的表現來看，這一次能學成什麼樣兒十分堪憂，我的內心又開始忐忑起來。

6.

舞蹈課結束以後，看天色尚早，我和魏姑娘去街頭閑逛，偶遇一間傳統的小咖啡店，打算進去喝一杯咖啡。咖啡店生意不錯，正好客滿。靠近灶台的2個大叔見我們無地兒可去，主動招呼我們去他們的四人桌去拼桌，自然也就開啟了新的一輪閑談。

路人的閑談無非是「你是誰」「你從哪裡來」「你喜不喜歡這裡」「你要到哪裡去」這些細碎小事。大叔們的英文口音比較重，我們聊得略微有點費勁，好在有大把的時光，可以一個詞一個詞慢慢講。

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問：都說寶萊塢在孟買，但是孟買並沒有一個地方叫寶萊塢，它究竟在哪裡呢？

他們楞了一下，其中一個大叔拍著自己的胸脯笑道：就在這裡呀！我們倆一個是導演，一個是作曲。語畢，另一個大叔也開心地笑了，掏出手機來給我們看他導演的廣告視頻作品。沒想到這兩個挺著大肚子的憨厚大叔，這麼有料呢。孟買真是藏龍卧虎之地。

後來還有一次，我們在克拉巴街頭閑逛，見到一隻很萌的狗狗懶懶地趴在路邊，停下來給狗狗拍了些照片，一枚趿拉著拖鞋路過的印度大叔停下來，給我們熱情地介紹：這隻狗一直在這裡，伙食可好的呢。

搭上話以後自然也會閑談幾句。得知我是專程來孟買學跳舞之後，大叔Bablu當街就跳起舞來：「說到跳舞啊，Bablu我可以是一把好手，你看我會抖肩呢，我還會轉脖子呢，來來來評鑒一下，扭胯扭得怎麼樣？」

渾圓的身體抖得妖嬈萬分，十分違和，但也實在太可愛了。

是啊，寶萊塢在電影院里，寶萊塢也在每一個印度人的身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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