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學科風潮下 不要標榜自己轉專業
作者Sans, 國內某top哲學系本科,將赴RISD讀工業設計研究生。
本文授權轉載自公眾號巴比代爾,禁止二次轉載。<原文鏈接>
面試SVA的products of design專業時,我精心設計了破冰,聲情並茂地和系頭說:「哇,你現在一定在好奇,為什麼我一個搞哲學的要來申請設計——」
然後系頭就打斷了我:「哦沒有,我覺得完全make sense,我本科在加拿大讀的哲學,研究生來了紐約讀工業設計。」
我:......完了,這話沒法兒接了。之前建模課的老師也說,她學校有個建築學很厲害的教授也是哲學系轉的建築,工業設計的世界最強校(之一)DAE(荷蘭埃因霍芬設計學院)的工業設計系頭也是哲學系的。
其實整個轉專業的決定下的很果斷,很迅速。有很多那種可以被寫到文書里的小故事小線索可以給這個的決定提供一些所謂論據,比如我小時候超喜歡的一本圖畫書《它們是怎麼來的》,比如特別喜歡的紀錄片《設計天賦》,比如大一、大二一直在做公益活動然後接觸到社會創新、設計思維等等。
不過最直接的原因,只是因為有天晚上複習藝術設計導論這門課,搜了一下工業設計,看到(我要加上「據說是」)世界上最好的設計院校「皇家藝術學院」的(當時還「據說是」)最好的設計專業IDE的主頁。感興趣的可以去搜,反正當時我看到的第一眼我就覺得,哇,這就是我要的項目,這就是我想做的事情,這就是我想學的。雖然我錄取了最後決定不去…
但問自己我真的喜歡設計喜歡到願意all in嗎?我在這條路上有自己的時運嗎?直到現在,我也會這樣問自己,我也不能說自己一定選了一條「正確」的路。當我們說「正確」的時候,是在什麼前提和限制之中,誰有權力判斷,判斷的定義與標準是什麼,又依據何種證據判斷?所以猶豫、糾結、後悔都是特別正常的情緒。我申報的學校和專業審核周期都特別長,而且好多需要面試,我又基本都拖在每個項目的截止最後一天才提交,真是度過了一個漫長的焦慮期。
我覺著還是有學弟學妹看這篇文章的,所以分享一下當我在焦慮時我在想什麼以及當我結束焦慮我在想什麼,應該,也會有撫慰(或者加重焦慮)的作用吧。
第一件 重新開始思考出國和轉專業
我已經做完了所有申請工作才開始認真想,仔細想,反覆想……理論上來說應該是申請前就要考慮的對吧?對於一個衝動而不純粹的理想主義者來說,這種事倒是經常發生。大學頭兩年光顧著傻樂了,到大三才開始特別認真思考「哲學系畢業了到底要幹啥......」現在已經做完了所有的申請才想起來是不是還要看看就業情況。當時心裡想著,反正不管怎麼樣比哲學會好嘛! 稍微查了一下問了一下,就發現,真的,工業設計的就業情況也就是比哲學好那麼一點點而已(哲學又做錯了什麼),完全比不過交互、金融和CS啊(甚至據說比不過建築(建築又做錯了什麼))!!
仔細想想,留學是件消耗挺大的事情,不僅僅是金錢和時間(讀書三年也是少賺三年錢少了三年工作經驗啊),還代表你要放下國內的很多「關係」(有壞的關係但是大部分是好的關係),接受未知環境和挑戰。加上和一些已經在行業內工作的設計師的諮詢,深刻感覺到......和水獺聊天(見文末)那個時候自己的規劃簡直是天真啊!
所以有段時間吾日三省吾身:
是不是直接工作更合適?是不是國內項目更合適?是不是換個目標更合適?
但——經過長久的思考,我的想法也有了否定之否定的螺旋式上升——真的,想開點。
如果說開開心心學完以後找不到好工作是痛苦的,那麼痛苦地學完以後同樣找不到好工作不是更痛苦嗎?一個高百分之幾的就業率、或者高百分之幾的底薪是不值得這樣巨大的付出的。數字是數字,人是人,我有自己喜歡和想做的事情,最幸運的是我的家庭允許我有這樣的機會(雖然肉痛,但是留學的花費不會影響家庭日常生活質量),那為什麼要逼迫自己為數字而活。
所以接受自己的底線就很簡單了:如果不能賺到很多錢,我可以接受低慾望的生活。要清楚,生活的絕大多數時間是被工作佔據的,幾乎可以說,我們工作是為了快樂的生活。如果工作本身就是快樂的,那麼工作就不是手段而是目的本身——這不就很好了嗎。
雖然數據有參考價值,但正因為所耗巨大,我認為只為了數據去選擇一個項目/學校是蠻盲目的。比較搞笑的是確實有些人一邊(由於刻板印象)覺得長輩勸你去國企/當公務員的說法迂腐,一邊自己在以「鐵飯碗」為理由轉專業並以此為傲。大家就半斤八兩吧。
另外,也請辯證看待數據,畢竟你看得到的東西別人也看得到,你想佔便宜別人也想佔便宜,最後的結果就是一起貶值。如果對這個話題有更多興趣可以百度搜索關鍵字一畝三分地HCI勸退貼一探究竟。互聯網大熱以及人工智慧概念的炒作以後,挺多毫無CS背景的人開始往HCI投奔,包括但不限於文科大類/工業設計/服務設計/交互設計/跨學科設計/HCI等等等等學科的學生都瞄準了UX/PM崗位,我只想說——天哪,「人人都可以當產品經理」了,還有坑留給你?你誰?
第二件 妥善利用網路
我這個焦慮期除了每天翻各種項目評價,懷疑自我懷疑人生,還是通過網路交友活動了解了挺多信息。當然信息也是需要篩選,建議凡事信三分留七分。
通過我這幾個月的各種尬聊和窺屏,得出的結論是:完美的項目是只存在於夢中的,需要考慮的因素太多,比如學校地址,network資源,師資,課程本身導向,同學素質背景,等等.....如果你想轉專業或者想申某個女神校,千萬不要僅僅是因為「中介/親戚/學長(姐)/...說這個很好」或者是僅僅因為這個專業描述很fancy(這一條實名辱罵我本人)或者學校名氣大就莫名得出「我真的很喜歡這個專業/學校」,那你很有可能會失望。
正如我前文所說的,留學是一項花費挺大的事情。請想好自己的底線,想好自己的目標,調整好期待,多問不同的人,看看自己和項目到底match如何。
第三件 多一點想像力,再多一點想像力
我在申請前期定校,所有搜到的帖子也好,主流報道也好,其實就是那幾個項目那幾所學校。但是直到你自己到學校主頁去搜的時候才會看到,哇好多奇奇怪怪的項目!我當時看到IDE的項目這麼激動就是因為自己之前從來沒想過還會有這種奇怪的項目。在看到IDE之前,我的選擇面完全被自己的經驗局限了,覺得以後要麼就是讀文史哲社科方向,要麼就是MPA之類的,想的都只是自己怎麼在傳統項目里拓展一下方向。其實已經有很多很多招收各種背景(文理工都有的那種融合)而且提供很好的平台的項目了,雖然質量有待考證~
比如一門心思想去讀MBA但並沒有一個家族企業要繼承其實還是自己想出來搞創新的朋友們,你們知道MIT有一個叫做idm的項目嗎?比如一門心思想去讀MPA搞社會創新的朋友們,你們知道SVA就有個項目叫做design for social innovation嗎?比如想做交互又想做藝術還想做裝置總之就是想做那一掛但是還沒想清楚的朋友們,你們知道NYU有個叫做itp的項目嗎?比如想做數據分析但是又不想做純碼農的朋友知道愛丁堡有個項目叫做advanced design informatics而且還是帶實習的兩年項目嗎?
我真的記得每當我發現一個這種交叉學科的、探索型的項目,我就覺得一扇門被打開了,就會覺得——哇還可以這樣?就我自己看這些項目的過程里,沒有任何對於「學了以後出來幹啥」的焦慮,只是覺得特別開心特別興奮——就是那種很確定能學到新東西的興奮。
我和我老師討論,我們就說,中國人有種迷之能力,那就是不管學什麼項目都能把它學成UX(user experience)的能力,不管多前瞻多融合多古怪多開放多探索的項目。而且我毫不懷疑,如果在未來有某個職業X特別火,大家又可以把所有的項目都往X的要求上靠——一言以蔽之,就是把任何學校任何項目都讀成技校職業培訓的能力。一邊出國奔著做技工的目標,一邊說自己是要開拓眼界,就......何必呢?所以我才提到說應該重新考慮出國成本這件事,如果只是為了求穩妥,出國真不一定是最優選擇。
結尾
我回頭看一看和水獺同學(見文末)的對話,就發現自己想法其實改變了。在反覆考慮之中,在真正下定決心的時候,我有了勇氣去擁抱變化——就是我直接放棄「未來規劃」這件事了。但這麼說也不準確,應該說我更加確定我自己的目標,但是不再是以年限或者職業作為目的地,而是以信念:做有意義的設計。當然,「有意義」的內涵是等待不斷被填充的,但我不要自己給自己設限,比如五年要做什麼,十年要做什麼。
以前大家一直開玩笑,說外國人經常工作了好多年決定去讀個碩士啥的,主要是家裡不給交學費,要自己先工作幾年賺學費。當時聽了沒什麼感覺,自己準備出國的這段時間終於逐漸體會到那種心情,就是那種——不用急,take it easy的心情。我爸也會說,啊早知道你最後要學設計,不如大學就去讀美院啊(我高中的時候真的考慮過要不要當藝術生)。我以前也會和朋友開玩笑,哇早知道最後還是要去讀藝術,何必每次考試每次論文都肝那麼久完全可以草草應對嘛。
不過就連小學生也懂:如果將我出生的那一刻定義為擁有全部的時間的話,時光確實從我手中流逝了;但如果將我死去的那一刻定義為我擁有了自己全部時間的話,那麼,我一直都未曾失去過時間,而是一直在獲取時間。(小邵《沙漏》)
有一句話我反覆在和我的朋友說,其實我是在說給自己聽:
世界上有兩種遊戲,有限的遊戲以勝負為目的,無限的遊戲以持續遊戲為目的。如果說我真的有自由,一定不是給別人、它物制定規則的自由,而是給自己制定規則的自由。
2017年11月13日,偶然的機會和水獺同學開始聊天。
在聊了一段關於設計的一些想法以後,突然開始聊人生規劃......
- 水獺:你會去企業工作嗎?
- 我:我也不知道~我感覺應該會去企業吧,因為這是了解行業知識最好的機會,自己做,缺少環境和眼界。想積累經驗以後,再看~
- 水獺:哎我還是想創業,因為我覺得我啥都不會,比較擅長問「愛卿以為如何」。那你會想做哪個行業?
- 我:哈哈哈哈,會想先去,比如說,戴森、飛利浦這樣的公司,了解現代產品工業,再來做服務、交互,或者比較偏藝術的產品設計。等到有了足夠積累,能夠望一知十的時候,再來,做自己的設計哲學、設計教育這樣~
- 水獺:啊!原來如此,那你就要成為大資本家的幫凶了!
- 我:哈哈哈哈,我希望做設計是幫助我理解世界的方式。你呢~
- 水獺:太棒啦,我正好往一條相反的路走了。
- 我:哈哈,純理論的路嗎?
- 水獺:我要去京都學佛雕(我不信佛,所以只是為了學造型),成為一個手工藝匠人,然後回來創業,不一定就能賣自己做的東西,希望經營類似的東西,然後慢慢能做到在家當自由職業者。算是一種對現代生活的夾縫中突圍吧哈哈哈。我其實以前也想過做設計,我去我爸那裡的設計院實習過,我發現我不太適合那種大團隊協作,不過確實是很有意思的活。還有就是比較感興趣創業做生活實驗,比如隱居社群,學術會所這種。
- 我:嗯我之前也覺得自己不適合團隊合作......但是在挪威的半年就,突然發現,還是要和人相處啊~而且太較勁可能不太適合理論生活,未經反思的生活是不值得過的,經過反思的生活是過不下去的= =
- 水獺:哎太懂了。我覺得我還好,我喜歡一個團隊各有所長,有的會營銷有的會戰略這種,只是設計上我是會覺得思路受打擾。我天生是很喜歡和人待在一起和人一起玩的......
- 我:要找一個平衡......我是從小到大都很難融入圈子的人,就和人交往到一個境地,我就會往回退。我是很喜歡看別人熱鬧的人哈哈哈,但是自己不喜歡熱鬧。為了看熱鬧,就要假裝自己很喜歡熱鬧好像才能進入遊戲,就會很疲憊。就覺得設計是個很好的事情,用共情能力,靈魂融入,但是它一定要求一個旁觀者的身份。
- 水獺:我也是,每次上課,都覺得自己像是一頭驢或者一匹馬闖進房間,這裡的一切和我都沒什麼關係。但是少數深交可能改變了我整個人,讓我意識到人和人之間有關靈魂一切都是可以互相接受和相愛的。
- 我:哎我完全贊同。要有精神危機,才會意識到自己的遊戲邊界,然後就會有改變。我以前覺得愛是互相勒索,現在覺得愛是無限接近另一個人。
- 水獺:對的!我是不相信他人即地獄這整個理論的。對我來說創業和創作可能是一種安慰,不往前走一步到共產主義的話,往後退一步到小作坊區域經濟,拿本事吃飯讓別人開心,也是一種對資本主義避而遠之的方式。在一個日料店打工很久,老闆以前是語言學和古代語言研究生,後來出來做壽司,他每天都很開心,那種情況下完全不會懷疑自己做的事是虛無的沒意義的,他和客人關係都很好,做好吃的讓別人開心怎麼可能沒意義呢。
- 我:我不抗拒資本主義,因為我(感覺)知道遊戲規則。當你玩一個知道規則的遊戲,你就有自由。換一個遊戲,雖然它看上去更好,但是實際上反而會很恐慌。
- 水獺:我覺得,你作為一個設計者也許不用理會異化邏輯,你正好站在最頂端,個體性是得以保全的。但是其他工種未必有這個幸運。
- 我:其實不是,我覺得某種程度上設計者才是資本工業最異化的哈哈哈。因為你選擇進入工業,你要刺激購買慾;所以設計師其實不是解決問題,而是製造問題......
- 水獺:誒這一點倒也是,真是個有趣而奇幻的兩級結構。一方面最自我最有權力,一方面受結構支配最大。
- 我:哈哈哈,就是告訴你,嗯,你的生活這裡不方便那裡不方便,你要買!其實不買,也可以過得挺好。
- 水獺:我現在就不買......關鍵是覺得自己對打扮和購物興趣真的不大。
- 我:所以我自己在學會克制自己的慾望,時刻提醒自己的遊戲規則。但是還是不得不選擇做一個規則的制定者(也沒有到制定那麼高的層次),不然就要退出遊戲。
- 水獺:你們哲學當然應該當制定者的。
- 我:不會!現在的哲學研究已經只是一種工種了。
- 水獺:可以想像,整個學術都是。不是反思社會,變成社會零件了。
- 我:不喜歡過言之無物的生活。但是也不希望自己太執著於物。就是熔爐那句話,不是為了改變世界,而是為了不被世界改變,這是底線了。
- 水獺:確實。哎,其實我理想人生是流浪一輩子坐吃山空哈哈哈哈。
- 我:這種生活想想也不難實現。感覺現代社會是很難餓死的。但是到處都是活死人。
- 水獺:對的,所以先去學點手藝,至少可以不當活死人。
- 我:哈哈哈,真是詭譎啊~以術抗道的局面。好像把我們對話整理一下發篇推送,記錄一下我們現在的想法。看看學完了以後會不會改變想法。
- 水獺:好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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