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雞雞上長了一個大疙瘩

這是一個令人惋惜的故事。

上一個周五，我再一次被晨尿憋醒，在整個B樓人依然酣睡之際，我極其不情願的下了床並且躡手躡腳地走去了廁所，釋放著積蓄了一個長夜的能量。尿尿的過程是一個散發熱量的過程，我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正準備提褲子回去睡覺的時候，我無意中的一瞥卻瞥開了一扇足以打翻我的世界的小門。

我的小雞雞上長了一個碩大無比的疙瘩，大概有我小拇指的一半那麼大！除了「白裡透紅」之外我實在是找不到更貼切的詞來形容它了，突然覺得世人用「白裡透紅」來形容蘋果、女人的臉蛋都是在暴殄天物了！這個詞分明就是為我小雞雞上的大疙瘩量身定做的！只可惜我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發現這個偉大秘密的人了。

剛才還是一臉惺忪的我像是被人突然潑了一盆冷水，澆得我再沒有了睡覺的興緻。我剛要扣上褲腰帶的手停滯在了空中，一時竟不知所措。獃獃的在廁所里站了半分鐘之後，我慢慢回過頭來整理起我的思緒。

我今年剛過十九歲的生日，我的人生剛剛度過了四分之一，以後還有那麼絢爛那麼美好的世界等待著我的探索，我還沒有孝敬我的父母，我還沒有結婚，我還是個處男。我今年剛和上一任女友分手，還沒有體驗過在大學戀愛的美好與甜蜜，還沒有牽著她的手一起漫步校園，還沒有俯在她的耳邊和她竊竊私語，也沒有嗅到過她耳後發間令我如痴如醉的芬芳。我今年只是一個學生，我還沒能體驗過職場的爾虞我詐，沒有感受過成人社會裡的條框規則，沒有領略到為了生存而與這個世界鬥爭的艱辛。我今年還沒有學會開車，還不知道如何在駕駛室里目測我和其他車的距離，還沒能夠帶著我的朋友們在八芹線上兜風，還沒有體驗過加速時靠椅推著我的腰背的感覺。我今年才大二啊！我不想我的人生就這樣夭折在了路上。

我想過一萬種關於自己的死法，沒想到居然會死在我的小雞雞上，我嘗試著去接受這個結果，五分鐘後我從廁所出來，又一聲不響地爬回了床上。

我曾經可笑那些相信電視購物的人，可笑那些為了保健品大早上起來「聽講座」的老人，可笑我那個得了中風的房東時不時叫我在電腦上查詢靈丹妙藥。人們對於生命的無限渴求使得他們不放棄任何一個明知無用也要去試一下的機會。他們在知道自己即將離開世界時已經喪失了理智思考的能力，「我不管，我只要活下去。」這個信念深深地插在他們的心上，毫不動搖。我實在沒有那些聖人豁達的生死觀，此時的我多麼渴望這個世界上有著鬼魂的存在，哪怕沒有軀體，只要我還可以用我縹緲的靈魂在這個世界上遊盪，對我而言也是足夠得了。

我躺在床上留下了悔恨的淚水，我不該一天只洗一次澡，不該一天換一次內褲，不該不去割包皮。如果可以給我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我願意一天洗三次澡，一天換三次內褲，早中晚各換一次，而且一個內褲只穿一次就扔掉，接著買新的，我願意花重金購買CK的內褲，雖然它100多塊錢一條，但是為了生存，這些錢都是小事。我願意在初中時就勇敢的告訴我爸：「爸，帶我去割包皮吧，我絕對不禍害小姑娘。」只可惜，生活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沒洗澡就是沒洗澡，沒換內褲就是沒換內褲，沒割包皮就是沒割包皮。

我用被子擦了擦我臉上的淚水，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我不能再浪費一分一秒了，否則我就是個生命的罪人！

我打開了備忘錄，開始寫我的遺書。

爸爸媽媽，我愛你們。

思遠、浩宇、小浩、王歡、凌飛、老張、郝雅嫻、王一汀，我愛你們。

還有我最親愛的老姐，我愛你。

感謝你們曾出現在我的生命里並給我帶來了令人難忘的記憶，雖然我的生命匆匆結束，但你們依然給了我別樣的歡樂，給我這段短暫的生命增添了許多色彩。

是你們，讓我沒有白來一趟人間，是你們，教會了我什麼是家人、什麼是朋友、什麼是愛人，也是你們，成了我在彌留之際沒有選擇一騎絕塵的理由。我割捨不下你們。

忘記了是哪位作家說起過，說我們人吶都會死三次，第一次是我離開人世的時候，我的肉體已經沒有了和這個地球的聯繫，第二次是舉行葬禮的時候，我已經和這個社會沒有關係了，第三次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記得我的時候。

所以我在這裡也別無所求，我沒有巨大的財富需要別人繼承，也沒有令人羨慕不已的遊戲賬號，更沒有寫了一半的學術論文。我只希望上面提到的你們，可以晚一點忘記我。每年清明和忌日的時候，給我上上墳、陪我說說話。這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

遺書不宜太長，啰嗦了這麼久已經夠多了，我也就不多交代後事了。

雖然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可是在沒有徹底離開世界之前，生活總歸是要繼續的。我整理了自己的情緒下床穿衣服，打算去圖書館看看書。

我在圖書館的書架前挑來撿去，拿起一本書，轉了一會，又拿出另外一本書放下前一本書。我想看的書太多了，可我的時間又這麼貧瘠，我實在不知道應該先看哪一本，我害怕我還沒看完一本書就匆匆離去。

想來想去，我挑來一本散文集，因為這樣的書它裡面的文章被分割開來，看完一篇就是看完一篇。書是朱光潛作的，名字叫做《厚積落葉聽雨聲》。書名是後來人加上去的，只是他散文的集合，不知道朱光潛老先生是否喜歡這個名字。朱光潛在這本書里談生命，談生活，談他的老房子，也談文學與現實，當然，他所著筆墨最多的還是他對美的看法。

「這個世界之所以美滿，就在有缺陷，就在有希望的機會，有想像的天地。換句話說，世界有缺陷，可能性才大。」

讀到這段話時，我的眼睛裡噙滿了淚水，世界因為缺陷而美，是不是意味著我的離開為這個世界增添了點點美滿。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的死亡又多了一分意義 ，這也是極好的。除此之外，朱光潛用及其細膩與溫柔的筆觸把我帶入他的生活，像是一位散發著光芒的聖母在天空上款款地看著我，他告訴我不要怕，告訴我慢慢走，欣賞啊。我從這本書里得到了莫大的安慰，既然死亡不能避免，那就利用最後的時間去找尋生活之美吧。

之前我一直是一個「現拉屎現修廁所」的人，只有等到問題不得不去解決的時候才會去動手解決它，逃避問題是一種享受。他們說這個叫做拖延症。我也告訴自己我患上了拖延症。現如今，我離死亡只有一步之遙，我不得不去直面它了。俗話說，我們和死亡之間都隔了一層厚厚的牆，這堵牆的名字叫做父母。沒有打破這堵牆的我並不能很好的去思考死亡。我只好想一想我死後可能會發生的情景 。我看到我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我的皮膚白的發青，看上去就知道沒有溫度。我的父母在我旁邊不斷呼喊著我的名字，兩個人跪在地上拍打著床沿，我多麼想回應一聲，可惜我不能。這時我突然明白了什麼是死亡，那就是我實打實的變成了一具屍體，我感覺不到我爸媽在叫我，感覺不到身體內散發的熱量，更令我害怕的是，我根本不會有一個上帝視角去觀察這一切。我想像不出來我死之後，我去了哪裡，世界上真的有靈魂存在嗎？我不得而知。如果有的話是再好不過的了，我就依然可以以旁觀者的身份打探這個世界，就像《未聞花名》里的面碼一樣。後來想來想，覺得也許死了就是死了，沒有了會思考的大腦，沒有了會揪來揪去的心臟，也沒有來生，更沒有靈魂。留在人世間的除了一具軀體之外，其餘的都煙消雲散了。

我偷偷去了圖書館的廁所，拉下我的褲子，看著我的小雞雞依然可以尿出來我心裡好受了許多，那個大疙瘩依然在那裡，摸起來硬硬的，比之前好像更紅了，但是一點也不痛，也不覺得瘙癢，仔細想了想我之前從來都沒有捕捉過它的身影，彷彿一夜之間它就悄然無聲地長在了我的小雞雞上。

它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呢？

梅毒？尖銳濕疣？皰疹？我實在想不明白，難不成一個處男會得性病嗎？這要是去醫院就診，我實在不知道怎麼和醫生解釋我是一個處男。

也沒了讀書的興緻，我又走回了宿舍。一路上都在想是哪個環節出錯了，內褲洗的不幹凈嗎？還是被其他舍友傳染了？最後我只知道，該到了換一批內褲的時候了。坐在我的書桌前，我偷偷打量了一下其他舍友的動向，一個舍友陪女朋友出去了，另外三個都在玩著遊戲，沒有人注意我。我拿起手機，做好最後一次努力——在百度上鍵入了「陰莖上長了一個大痘痘」。我一邊快速瀏覽著手機上的網頁，一邊豎起耳朵聽著其他三個人的動作。為了使我看得安心一點，我又在衣櫃里拿出一件衣服掛在了我的面前。掛完衣服突然變得好沮喪，沒想到有朝一日，我栗某人也變得如此猥瑣膽怯。可是我沒有辦法，畢竟小雞雞上長大疙瘩的人是我。

網上有說是脂肪粒的，也有說是毛囊炎的。我終究還是關掉了手機，我不能走魏則西的老路。不管什麼也好吧，只要它不疼，就不管它了。

雖然還是有點擔心，但我還是在忙碌中忘記了這個大疙瘩。我也不斷安慰著自己它在我下次上廁所的時候就會消失。於是，我真的把它忘了。我又開始了正常的生活，我每天把所有的空餘時間都交給了圖書館，我要立志做一個光榮的搬書工，把所有隻在新校區才有的書一本一本帶回來老校區，為以後借書的人提供便利。我開始在學院里結交新的朋友，雖然依然有著初識的拘謹，但依然感覺到渾身上下充滿了愛與活力。我也在不自覺的減少著上廁所的次數，畢竟能少見一次就少見一次。

距離我發現大疙瘩已經過去四天了，它已經成為了我身體的一部分，就像我手背上的痣一樣，絲毫不影響我的生活。我想這大概就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寂靜吧，不過沒關係，我早已做好了與命運殊死搏鬥的準備，我下定決心要做一隻高傲的海燕。

又是同樣的情景，我再一次被晨尿憋醒，知道自己有個大疙瘩的我冷靜了許多，我慢慢走進廁所，管好廁所的門，面對著便池，我脫下了我的褲子。不知道那個早晨的我是被睏倦著了魔還是命運在冥冥之中早已布好了大局，我的內褲從我大拇指下滑出然後隨著慣性緊挨著我的小雞雞被脫了下來，我感到一陣疼痛，這疼痛感是那麼的熟悉，我知道我得救了。那是臉上的痘痘還未完全「成熟」時被強迫摳下來的撕裂感，我甚至感覺得到大疙瘩被一點點從我身體上扯下來時的極不情願，它本想要緊緊吸附著我並且吸取我的營養為它的生長作養料，它本以為我會一直不敢碰它從而給它茁壯發展的空間，殊不知我的內褲終於還是捍衛了自己的尊嚴，它為保護我的小雞雞立下了汗馬功勞並且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此時此刻，我看著小雞雞上流出來的一點膿水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劫後重生的我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麼事情，我回去坐在我的凳子上，為我不能離開人世而遺憾。

保持良好的作息習慣，不吃辛辣油膩的食物。這兩個看似簡單的要求，曾經對我來說簡直是難於登天。如今我也「如願以償」地吃到了不遵循這兩個要求的苦果。

想著自己之前種種的猜測與想像都化為烏有，我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傷心。也許這就是生活吧，大起大落，被命運捉弄，到頭來唯一能夠做的只是接受它罷了。

可現在只有一件事我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道理我都懂，可誰能告訴我，火疙瘩怎麼能長在那玩意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