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8感慨——回憶幾位東北義勇軍老人的故事

04-22

又到9.18，很多人都在轉發各種紀念和緬懷的文章和微博，我也不禁想起我曾經見過的幾位當年參加過東北義勇軍的老人的故事（關於新疆東北義勇軍的情況可以參見東北義勇軍退入蘇聯成戰俘 4萬人回新疆凍死1/4_歷史頻道），算是我生命中與9.18親歷者僅有的交集吧。老人們雖然都已經仙去多年，但是我每每想起他們的經歷，總覺得他們的經歷也算我們民族苦難歷史的一個微小的組成部分。

首先說一下我最熟悉的一位，老爺子和我爺爺是親家，所以見過很多次。小時候因為聽說他是義勇軍，就喜歡問他打鬼子的故事，但是貌似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老頭更喜歡講自己橫穿蘇聯到達新疆的苦難行軍，比如說翻俄國人的垃圾坑找吃的啊，很多人全家凍死在路上啊，總之都是念叨這些事情。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說他有個戰友臨死前把隨身帶的財物交給他們，說讓他們有機會帶回給他媽養老。等抗戰勝利，他們有返鄉的戰友將財物帶走，是否能交給那死者的母親，就不得而知了。雖然他們歷經千辛萬苦來到新疆，但重歸祖國並不意味著人生苦難就此結束，不過只是短暫的「中場休息」而已。當時盛世才和TG合作，新疆左派氣氛很濃，老爺子曾經打算去延安繼續參加抗戰。但是盛世才不肯放義勇軍東歸，而是把青壯收編到自己麾下，而老弱則安排種地屯田。老頭作為軍官也成為盛世才部下一員，為盛世才賣命了幾年。義勇軍因為這種特殊的角色，難免站在民族衝突的第一線，所以後來三區革命爆發的時候，波及地區的義勇軍成員及其家屬也被屠戮的最為慘重。。。。。。

另外一個老人是我老爸同事的父親，他的經歷也非常有趣。他作為義勇軍的軍醫來到新疆，就娶了一個維族人當老婆（據說他老婆當年非常漂亮）。抗戰勝利以後帶著家眷想返回老家，走到北平因為內戰，就留在北平當醫生了（據說是個名醫），不知道怎麼還弄了一個國大代表當。解放後自然倒霉，就又被發配回新疆了。文革的時候把老頭弄去掃大街，他每天早上都早早的起床去掃街，他兒子看到就沒好氣的說「那麼積極幹嘛，你還想再弄個國大代表噹噹嗎？」。我小時候見過老頭幾次，但是沒啥印象了，80年代中期以後老頭他們家就先後返回了北京（據說他們家在北京有房子），從此再沒見過。

另外當時東北義勇軍上層往往在國民黨政府和軍隊中謀職，而下層後來就當了農民什麼的（南疆原來還有一些這些義勇軍後人組成的村落，但是他們的後代現在基本上都跑城裡或者內地了，留下的已經不多）。還有就是做馬夫、廚子和看大門的這些職業。我外公他們單位看大門的就是一個老東北義勇軍。

說起來這些老人作為中華民族苦難歷史的微末都先後凋零了，但是每到九一八我總還是能想起他們，想像他們在經歷了這場民族危難的過程中的抉擇與磨難，難免要唏噓一下，今天寫出來，也算對他們的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