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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為什麼要完

日本民族性格的一個主要特徵「建前」和「本音」之分,簡單翻譯就是「場面話」和「真心話」。

從小被教育服從集體的意思,說場面話做場面事的日本人,是不輕易透露其真實想法的。那麼平時大家去旅遊也好,在一些「知日派」的宣傳也好,看到的美好的一面也其實就是日本的「建前」。但就像光和影一樣,你看到的越美好的地方,反面卻是更加黑暗。

日本經濟發展停滯的30年里,卻更加重視面子工程,自我陶醉於過去的輝煌,造成問題重重而不願意去解決。我在日本呆10年多,也算活久見了,下面就說說我看到的日本的黑暗面,解釋一下日本為什麼要完。

  • 經濟面

簡單的說日本的製造業已經崩潰了,只是行業不同的時間遲早而已。目前崩潰中的日用家電業比較引人注目,在中國企業的衝擊下潰不成軍,三洋賣給了海爾,東芝賣給了美的,夏普賣給了富士康,唯二還能堅持的就是松下和索尼了。

上述三家併購案中出現一個顯著的問題就是:財務造假。

    • 2007年三洋被披露掩蓋損失1900億日元,股價暴跌

    • 2015年東芝被披露做假賬多出1518億日元利潤
    • 2016年夏普在被富士康併購前夕透露帳面外還有3500億日元債務,富士康高層震怒

日本企業即使上市,也是分內外帳的。根據「建前」意識,其中透露出來的基本上都是利好的消息,不好的問題都在內部消化了。但在併購時馬上就凸顯出來,也是對日本的「誠信」精神的反諷。關於夏普併購案還有很多故事,會在另外文章里詳談。

還有不僅僅是財務造假,在日本被視為企業生命的品質也在造假。

    • 2015年三井不動產的住宅發現地基傾斜,調查後發現有41套樓盤施工數據造假
    • 2016年三菱汽車排氣數據造假,調查發現數據和宣稱最大差16%,三菱汽車被日產收購

生產安全事故也是層出不窮,僅舉兩例。

    • 2016年4月北海道富良野市某食品工廠電梯故障,30多歲女性腰斬身亡
    • 2016年4月22日建設中的新名神高速公路的高架倒塌,10人傷亡

當然造假和事故只是崩潰的一環,是日本高人工費,缺少人力,工人素質低的一個表象而已。從個人工作經驗來看,同樣的工作外包給中國比在日本本地做省錢省時間,品質更好。

分析上述問題產生的原因,還得談企業文化,很多人看美國紐約和矽谷的情況,想當然認為日本也是如此。或者看一些日本70年代的資料,認為日本還是如彼。其實上大錯特錯。

大體來說,日本經濟的主要組成是由舊日本財閥演化來出來的大集團聯盟,比如三菱,三井,住友等。比如下圖的三菱集團聯盟的構成,大集團聯盟間互相控股互相扶助,出現問題時由聯盟內幫助協調解決。但問題在於各聯盟之間的矛盾太大,需要聯合時無法配合,如2015年開始的東芝,索尼,富士通合併的電腦公司計劃,就是因為聯盟間的矛盾告吹。

幾家聯盟在日本國內市場互相廝殺,倒也問題不大。問題是全球化的影響,這種體制漸漸不再適應。各企業在走向海外和面對海外企業的時間,都顯得能力不足,同時聯盟的護崽行為反而影響了企業的正常進化。

企業內部,特別是老製造企業,沿用日本70年代終身僱傭,排輩升遷的老傳統。也不適應現代經濟的需要,特別是人工的上漲,造成非正式僱傭(合同工,臨時工)泛濫,工作層層轉包,海外外包等,本身企業的人力培育不足,進一步造成產業的空洞化。而在海外的外包企業則迅速成長起來,反過來吞噬日本市場。

而在70年代帶領日本騰飛的一代人基本已經退休了,其中很多退休後被韓國台灣企業挖走。於是中層領導和技術骨幹能力上出現了斷層,一方面企業的技術在流失,另一方面在新的技術上敗北。

同時新一代的日本人也不適應老傳統。看到國內拿終身僱傭來說員工忠誠度高,其實完全不是,終身僱傭可能意味著幾十年沒有升遷,有能力的人早早就改投他處了。而且終身僱傭也非沒有解僱,上面說的併購後都有大量裁員。更可恨的是日本企業的勸說辭職活動,有的企業為了剩下解約費用,採用類似精神虐待的方式強迫員工辭職。

在這種文化下,日本經濟泡沫破滅又遇到全球化的進程。結果造成下面惡性循環:

  1. 去泡沫造成通貨緊縮
  2. 中國的廉價高質量商品湧入造成通貨緊縮
  3. 通貨緊縮造成企業利潤降低,市場萎縮。不得已產業轉移或殺價競爭
  4. 產業轉移造成員工失業或收入降低,購買力下降
  5. 人員流失,技術流失,企業競爭力下降
  6. 市場進一步萎縮,進一步通貨緊縮

面對通貨緊縮,有人提出藥方:比如安倍經濟學。但治標不治本,再其他文章里再談。

  • 社會文化

上面提到經濟下滑,失業,凌霸等,造成了日本的高自殺率。2016年日本某媒體報道了全國跳電車自殺排行榜,每次有人自殺都有幾萬人或十幾萬人受影響,特別我因此上班遲到總在想這些人怎麼不去死(當然也活不回來)。

經濟下滑低收入還有一個後果就是尼特族的增加,年輕人獨立工作不如拿福利和啃老舒服,很多就窩家啃老不去工作。順便提下年輕人收入有多低,看過一篇報道某航空空姐月收不到6萬日元,不夠東京房租錢的。

再一個後果就是經濟犯罪和黑社會增多,針對老年人的電話詐騙猛增,更有日本人跑到中國進行電話詐騙。黑社會曾經有段緩和時期,但最近山口組分裂(分出神戶山口組)不斷出現街上持槍火拚的案件。

引發社會問題的另一個原因就是老齡化和少子化。大城市的老齡化不太明顯,但可以看到如計程車司機已經是老人的專職了。而在二三線城市和農村地帶,工作日在街道上已經看不到年輕人了。更有農村整村遷移,引發野生動物泛濫,如狗熊和野豬增多,影響人類的安全。除了傷人外,幾年前有行車中和對面野豬相撞,司機重傷的案例。

少子化的影響更大,日本的學校因為生源不足紛紛關停並轉,學生要去更遠的地方上學,造成家長和孩子的負擔。2016年有個高中生畢業後關閉了電車車站,從側面也說明了這個問題。不僅僅是學校,兒童相關產業,日本未來的勞動力也是備受打擊。

少子化的根本原因也是老齡化,日本大量的退休老人沒有參與生產,卻佔有大量福利。同時具有人數優勢和社會資源優勢,通過對政治施壓謀取更大的福利。在日本有個詞來形容:老害。老人的大量福利在政府支出比重的加大,增加了中青年代的負擔,退休保險醫療保險的增加,教育成本的增大,讓人不願意生孩子。

同時日本社會的氛圍也不適合養孩子,比如孕婦乘坐公交很少有人讓座,帶孩子坐公交被人側目等等。更有社區居民認為孩子吵鬧,反對社區內建幼兒園,給家長帶來極大困擾。

在教育上,日本戰後一代的優勝劣汰的競爭精神一掃而空,追求絕對平等,甚至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境地。舉幾個例子,某小學生家庭教育好英語發音標準,結果被老師訓斥,和學校教的不一樣要和其他學生一樣。某小學帶孩子種土豆,收穫時被家長投訴自家孩子收穫的和其他人的大小不一樣。

這樣教育出來沒有個性的年輕人更不願意接受外部事物,影響日本的發展。

  • 政治政策

首先說下日本針對產業的法律法規,很多是不合時宜面臨淘汰的,而執行面又特別嚴格,搞得企業叫苦不迭。中國的供應商談的時候,他們紛紛表示在美國歐洲有業務,但沒日本這麼多事。

下面就法規舉兩例:

    • 日本的電波法規定,家用無線路由器的發射功率為10mw/MHz,世界最低水平穿牆能力低下。還有無線設備(如手機)的認證,是按單件產品認證,無謂的增加廠家成本。
    • 索尼的家用遊戲機PS4本身設計要兼容PS3的遊戲,而是日本的一種《獨佔禁止法》的法規的影響,法規上不能支持。

當然根據按照日本的法規來看,起到阻止外國商品進入的作用(比如我在日本用小米手機的話屬於非法行為),同時也影響了國內廠商向國外發展。也是日廠在智能手機上遠遠落後於世界的原因。

再說政府開支,日本政府長年入不敷出。到2015年年末負債1049兆3661億日元,平均每個日本人要承擔826萬日元,接近破產的境地。不得已大規模增稅,減少國民福利。但「建前」還要對外說日本是有錢國家,到處支援窮國外,還舉辦各種國際活動。東京奧運會不說,2016年的G7峰會中,為了三天的會談專門建立一個會館,花費31億日元,最後還要拆掉。而同時地方政府基本的建設資金都沒有,如2016年的熊本地震中,就有不少作為避難所的大樓因為缺少防震處理而倒掉。

最後就是腐敗問題,因為日本沒有新聞自由(新聞自由度全球61位)。暴露出來腐敗事件的只是冰山一角,我就最近的幾起介紹一下。

    • 2014年兵庫縣縣議員野々村竜太郎事件

兵庫縣縣議員偽造了300萬日元的出差費報銷,目前已經提交刑事訴訟。這起事件主要由於野々村在記者招待會的表演,成了一場全國笑柄的鬧劇。下面的截圖,大家可能也有看過。

    • 2016年東京都知事舛添要一高額出差費問題

雖然還在調查中,已經查明4月12~18日的美國出差中,使用出差費3413萬日元。而過去9次出差累計達2億5千萬日元。目前舛添要一已經辭職。

日本國民對政治的普遍冷淡,導致了政客的胡作非為,引導著日本慢慢滑向深淵。

各位看官到此還不覺得日本要完,不要緊,本專欄將每周更新日本藥丸資訊,只要按時服用,保證會覺得日本要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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