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長安》第九章 表白

八月初四,一個很平常的日子,但這一天對於長安城的江湖人來說,卻是不尋常。有個人,在這天大喜。凌青苹贏了,她所有的敵人都消失了,也沒人能阻得她登上幫主之位了,她取得了最後的勝利。

今天是凌青苹接任幫主的大好日子。僅僅在一年時間內她從一個毫不起眼的六當家一躍成為二當家,再一躍又成為了幫主,速度之快讓許多人都反應不過來。他們無法解釋為何一個全是男子的大幫怎麼會突然輪到一個女人做幫主。要說是她暗地裡耍了什麼陰謀嗎,又不像,一是她的每一步都是合情合理,看上去沒有哪點違反了幫規;二是龍傲天的本事大家都是知道的,因此他們都不相信凌青苹敢在他眼前耍手段;大家內心深處都不願意承認一個女人會有多大能耐。因此唯一的解釋就是她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

凌青苹的繼位大典舉行得風光無限,全京城所有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了,天龍幫所有人那天都不得休息忙著接待、打點,傭人僕婢更是忙得不可開交。客人送來的賀禮在大堂里堆成了小山。

看到眾人在下面對自己頂禮膜拜,凌青苹志得意滿,她暢快的笑了,她終於實現了自己的理想。這中間不知經歷了多少的磨難,實在是太不容易了。易天翔站在人群中望著高高在上的她,耳中聽著旁人對凌青苹的讚歎祝賀之詞,覺得她像個女王一樣,或許她真的不能完全屬於自己,自己守著她也就註定了要守著寂寞吧。

晚上,凌青苹回來,易天翔和她對飲小酌私下慶祝。凌青苹心情歡暢,喝得比往常多,易天翔也識趣,專揀她喜歡的話講。趁著她高興易天翔將近幾天來的一個想法提了出來:「姐姐,現在龍傲天和江百川等人都除掉了,你也不用怕了,不如我到天龍幫去當你的貼身保鏢,這樣我們就可以天天見面了。」

凌青苹笑吟吟地問道:「怎麼突然會有這樣的想法?」

易天翔放下手中的酒杯,傾訴道:「我每天都一個人呆在這裡等你回來,我很無聊,你知道嗎?還有你呆在天龍幫那麼危險的地方,我想隨時都能保護你。」

凌青苹拉著他的手安慰道:「無聊的話就出去走走,你剛才也說了天龍幫處處都充滿兇險,況且你身份特殊,被別人瞧出蛛絲馬跡豈不麻煩,所以我們應該謹慎。」

易天翔突然對這勝利有些失望了,凌青苹如今比先前更加忙碌了,能陪他的時間自然就少了。雖說他為凌青苹做的這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但自己幾番為她出生入死,不僅什麼都沒有得到,反而離她更遠了,難免有些失落。他不甘心,還要再爭取一點:「那你能答應讓我去天龍幫找你嗎?」

這幾次行動中,易天翔出了很大的力氣,凌青苹也覺得應該給點獎勵:「你真是花樣越來越多了,我只能拿你沒辦法。」

易天翔喜道:「那姐姐是同意了?」

凌青苹接道:「雖說現在天龍幫我說了算,但你還是要小心一點。」

易天翔答道:「我理會得的。」

凌青苹的登位在長安城其它幫派中也引起了一些波動,他們的掌門人雖說或親自或派代表參加了凌青苹的登位慶典,但內心是不太看好的,天龍幫在長安城幫派中的龍頭老大地位怕是要不保了。但是最讓人意料的是長興幫的做法,長興幫幫主胡大鵬派人向凌青苹提親了。

胡大鵬,綽號胡屠戶,本是京城一窮家子,自十幾歲開始就跟人干起了屠宰豬羊的營生。這是一門下賤的職業,一般小老百姓為著害怕這殺戮的罪孽會招來陰世的報應大都不願操持。但胡大鵬和別人一樣也有張嘴,照樣要吃飯,所以他沒辦法挑剔。誰知入了這行之後他發現自己在這方面竟是天分極高,不幾年就從中練就了一門高超的技藝。贏得了一個「屠戶」的外號。

獨自立了門戶之後,慕名前來學藝之人紛紛湧來,但多是些破落子弟、無家可歸的丐者等被飢餓逼急了的光棍。胡屠戶竟是來者不拒,場面就這樣拉開了。又幾年他娶了一位夫人,這位夫人的嫁妝是一個不大但也不小的幫派——長興幫。

從此胡大鵬吃上了幫會這碗飯,他不再宰豬殺羊,但仍掛著屠戶的外號,只不過他如今宰的是和他一樣的兩條腿的人。近幾年來長興幫規模越來越大,已躍升為長安四大幫派之一。

這些年來天龍幫跟長興幫圍繞著搶地盤、奪生意等事常有摩擦,只不過大家都知道誰也吃不了誰,所以他們將衝突控制在一定範圍之內,盡量避免兩敗俱傷的局面發生。他們都是在暗中使勁要壓倒對方,多年來一直都是互有勝負,胡大鵬吃過幾次龍傲天的虧,知道此人的厲害。近兩年來對天龍幫他一直都是採取防守的策略。聽到龍傲天出事的消息後,他心中興奮過一段時間,他希望在爭奪幫主之位的過程中天龍幫內部會分裂、互相殘殺,以給他提供機會。可是在新舊權力的交替過程中,天龍幫表面上一直都顯得很團結,在平靜之中凌青苹這位幫主露出了頭來。讓一個女人當幫主,那不是兒戲嗎?女人能成得了什麼事,不過如今他正好要好好利用一下她女人的身份來做點文章。

先前凌青苹在天龍幫一直是低調做事,很少像江百川等人一樣到處去交朋結友。最近這一年來,天龍幫內部的變化實在太多太快了,外面的人聽到天龍幫幫主是由一個女人接手,幾乎都是莫名其妙的。在天龍幫內部的權力競爭中,胡大鵬未注意到還有凌青苹這號人的。後來他們接觸過幾次,凌青苹給胡大鵬的印象就是不過如此,要比起龍傲天來可差遠了。他心中就產生了一個膽大的念頭,得趁此機會將天龍幫吃了。

凌青苹很清楚,胡大鵬派人來向自己求親可絕對不是有多麼愛慕自己這個人,她雖說長得也算出眾,但這個世上漂亮的女人多的是,以胡大鵬如今的地位,身邊自不缺少,何必要凌青苹這種不會伺候人的呢?其實他真正想娶的怕就是天龍幫。但是凌青苹還是答應了。接下來的事情就很順利了,雙方很快就達成共識,十天以後九月初三就舉行婚禮。

天龍幫和長興幫兩幫幫主聯姻,這絕對是能夠轟動長安城的大新聞,一時茶樓、酒肆到處都在談論這件事情。許多人對這件事情都感到奇怪,但最為吃驚的莫過於易天翔了,他聽到這個消息比聽到其他任何重大新聞都要震驚。凌青苹在感情方面多年來都是空白,這個易天翔是清楚的,在很久以前他對凌青苹就有特殊想法了,隨著年歲的增長,這種想法就越強烈。他不會允許這次婚禮成功的。

這天晚上凌青苹剛回來,易天翔躊躇良久後自懷中取出一樣東西,鄭重地捧到凌青苹面前,「我想把這個送給你。」那是一枚玉佩,在他人眼中這或許就是一塊普通的玉佩,但它於易天翔卻有重要意義,這個凌青苹也很清楚,因此她並未伸手去接。

為了不使她的拒絕讓易天翔尷尬,她解釋道:「這是你父母留給你的唯一遺物,你應該好好珍藏。」

易天翔拿過她右手,將那塊玉佩按在她掌中,用行動表明他的決心:「這是我從小戴到大的東西,唯有它才能代表我對你的心。」

凌青苹感覺到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她將那玉佩在手中婆娑了一會兒,又將其遞了回去:「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易天翔不再猶豫,也不再等待,直接說道:「不如就將它當作我們的定情信物,我們成親吧。」

成親!

成親?

凌青苹沒聽錯,易天翔也不像在開玩笑,他的表情很嚴肅、認真。凌青苹愣了,這是她完全沒想到的,這些年來他們兩人一直像親人般相依為命,雖說凌青苹的心裡偶爾也起過別的念頭,但她從未料到就要跨出那一步。她想將其當作一個玩笑,於是故作輕鬆地問道:「怎麼突然會有這種奇怪想法呢?」

易天翔答道:「為了不讓別人娶你,我只有先將你娶了。」

凌青苹就猜到了他肯定是受了胡大鵬這件事情的影響,對症下藥地解釋道:「傻瓜,我那是騙胡大鵬的。」

易天翔本也懷疑這不可能,但他還是想知道得更清楚一點,問道:「為什麼?」

凌青苹分析道:「其實胡大鵬為什麼會向我求親,只不過因為我是天龍幫的幫主罷了。莫說是我,只要任何一個女人坐上了這個位子他都會去提親的。胡大鵬這個人一直輕視我是一個女人,這次見我坐上了幫主之位,肯定是要趁我根基未穩之時向我動手。既然他開始行動了,就說明他已做好了充分的準備,我拒絕他的話他還是會有別的手段來對付我。所以我乾脆答應,化被動為主動,此其一;其二,他還有十幾萬兩的聘禮送上,我不要白不要。」

易天翔問道:「金錢對你來說真的有這麼重要嗎?」

凌青苹道:「對於那種連飯都吃不上,病都看不起的人來說,金錢就是他們的命。對於我來說,再多十萬兩也不過是錦上添花。但它總不會是個壞東西,像那些所謂清高之人當然就不屑了。其實金錢畢竟只是物,有什麼好壞之分,只不過自己不要掉裡面被它吞噬了,你自己操控它就行了。」

易天翔急道:「你打算怎麼辦?」

凌青苹道:「我要來個將計就計,給他點厲害嘗嘗。當然了,此事肯定也少不了你的幫忙。」

易天翔接道:「那你會騙我嗎?」

凌青苹回道:「我騙別人是因為他們都來算計我,你全心全意待我,我怎會騙你?」

凌青苹以為她這番解釋一定能將事情擺平,但易天翔並不甘心,走過去從後面箍住了她的肩,臉摩擦著她柔軟而光滑的頭髮,感覺到她輕柔如春風的呼吸,喃喃地傾訴道:「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想了,只是那時我還沒有長大。如今我長大了,我想問姐姐,你願意嗎?願意讓你這一生都讓我來照顧你、陪伴你。」

他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凌青苹相信這是他的真心話,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可以說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她感動了,但是又想到中間還有很多現實問題需要考慮,終於理智壓住了情感。凌青苹身子仍繃緊著,低低地道:「現在是關鍵時候,你別添亂了好嗎?」她用這種委婉的語氣跟易天翔分析現在的形勢,責備的意思也很輕,道理也講得很明白,易天翔就不應該再不懂事了。凌青苹見他鬆開了自己安靜的聽著,不再用那種熱切的眼神逼問她的答案,而是低著頭思索她說的形勢,於是就將那玉佩又塞回了他手中。

易天翔剛剛聽她這麼一分析似乎很有道理,自己再堅持就是無理取鬧了,只能將東西接在手中。這一天他都在憧憬成親之後他們天天在一起的幸福生活,越想越覺得美好,這下子見東西退回來了,他已是明白無誤的遭到拒絕了,他滿腔的希望頓時化為烏有,他不解為何凌青苹總能讓他退一步又退一步,而自己想要前進一步都困難重重。他有些心灰意冷,一發狠將手中的玉佩往樓外一擲,彷彿要將自己的心扔掉一般,既然你凌青苹不要,那我就乾脆讓它毀滅。

凌青苹看到了,也不及多想,身子飛出去了去撿那玉佩。

易天翔擔心她受傷,也奮不顧身地追著她飛了出去,在半空中抱住她的身子,眼見快要著地了,他一個鷂子翻身,自己先摔在地上了。

凌青苹剛抓住那玉佩,就感覺有人抱住了自己,見他在墜地那一剎那將自己墊在下面,她重重地摔下來壓在他軟軟的身子上面。從沒有人這麼對她,有種強烈的情感將凌青苹擊中了。

此刻兩人躺在一片花海之中,周圍散發出一陣淡淡的幽香,更重要的是凌青苹身上有一種溫馨且誘人的氣息,叫易天翔難以自已。易天翔望著她,情意衝動,身子一滾,那灼熱的嘴唇就吻了下去。凌青苹抱著他,也回應他的吻,只覺得天旋地轉,世界都不真實起來,惟有抱著他的身子才是清楚的,才是真實的。

易天翔自六歲那年凌青苹將他從大火中救出,幼小的心靈就對她充滿了感激、崇拜之情。以後又一直跟著她生活,她對自己悉心教導,又多了幾分依賴之感。六歲之後他生命中便沒有了其他人,他不覺得生活中還需要其他,比如朋友,玩伴。他認為生命中只要有姐姐就夠了。隨著年紀的長大,他漸漸地不能滿足自己單方面對凌青苹的相依,他希望自己也能夠讓她依靠,只要能博凌青苹滿意他什麼都願意做,即使是殺人。每每想起凌青苹在眾多男人中間周旋,心中總是一股無名業火,覺得她那樣的笑自己只想獨佔。他早已情苗深種了。

凌青苹呢,近幾年來越來越依賴他,她對易天翔的感情也早已經不是單純的姐弟了,那是極其複雜的一種情感,這讓她的心很亂,但有一點很真實,她受到誘惑了,而且她控制不住,沉迷了。開弓沒有回頭箭,易天翔將那一步踏穩了,而且他還有一招軟的:「你不答應我以後也就不再幫你了。」凌青苹知道他未必敢,但易天翔這樣優秀的人,自己何不就享受一下呢。

此後,易天翔對凌青苹更是敬若神明,愛之猶恐不切,彷彿姐姐就是他的天,就是他的一切。凌青苹交給他的任務也都能出色完成,有些事情凌青苹想到的,他想到了,凌青苹未想到的,他也想到了。有了戀人的這層關係,他們的付出和索取就更加的心安理得了。凌青苹很享受易天翔對自己的這種寵溺,對他又是歡喜,又是驕傲。覺得人人都及不上自己的天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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