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為人知的戰鬥——晚清中法戰爭(一)禍起天南
中法戰爭爆發於第二次鴉片戰爭之後20年,時間持續長達兩年半之久。但因為種種原因,其在教科書中只留下寥寥數語。大眾印象中也僅剩下「鎮南關大捷」「馬尾船廠被毀」「騷擾基隆」「法國內閣倒台」「大清不敗而敗」等模糊印象,遠不及後來經過頗為相似,但卻名聲如日中天的中日「甲午戰爭」。
其實中法戰爭深刻的改變了清國的對外關係,沉重的打擊了朝貢體制,導致越南從思想、文化方面徹底脫離清國,其影響力延續至今。這樣一場大戰的前因後果,十分值得我們研究。其實清廷如果能夠及早總結中法之戰的得失,那就未必還有十年後的甲午慘敗,中國近代史也可能是另一番模樣了。可惜的是歷史沒有「如果」一說。
(一)禍起天南
法蘭西雖然也是近代西方列強之一,但是因為其國力不足、政局不穩在搶奪殖民地的進度上大大落後於不列顛。為了法蘭西共和國的顏面、為了法蘭西工商階級的錢袋子,法國殖民者蠢蠢欲動,計劃在東方強佔一塊肥美的土地。
他們考慮再三盯上了越南。
早在1862年代法國就對越南進行了軍事入侵,阮朝戰敗,被迫簽訂《第一次西貢條約》割讓嘉定省、定祥省、邊和省三省和崑崙島給法國,賠償軍費400萬法郎(摺合56萬兩白銀,與之對應的是清政府在1860年第二次鴉片戰爭中賠償1600萬兩白銀)。開放湄公河等越南主要河流供法國經商通行。
1871年普法戰爭慘敗後,法國打算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通過在東方開拓殖民地彌補普法戰爭中的巨大損失。韓麥爾先生的同胞們念完「最後一課」,奮力揮刀捅向越南。
1874年法越簽訂《第二次西貢條約》宣布越南獨立,不再臣服於中國。同時越南接受法國外交指導,開放通商口岸及紅河到雲南蒙自的河道。法國在越南擁有治外法權,甚至其他國家在越南出了法律問題也要由法國人進行裁判。
1883年法國乾脆簽訂《順化條約》擴張割讓範圍,割讓越南南部。越南接受法國保護。法國有權在越南各地駐軍,並設立總督。越南從理論上徹底淪為法國傀儡(順化位於越南中部,是阮朝首都)。
在此期間越南小朝廷極為惶恐,偷偷請求清國出兵解救,接連致信30多次,用語極為謙恭:
「昨者法國兵船侵住河內,下國未知為何措辦。幸蒙天朝體恤,奉准貴列位大人酌情,隨宜辦理。茲據諸省報敘,法國兵艦仍然泊住河內省津次;城內住皋則既不肯撤出,而又於住所構作廨房,砌作限牆炮門;城外日常演習兵炮,其情實未可測惟望列位大人鼎力護持,作何辦法。得蒙蔭庇早一日,則下國兵民受一日之賜,實有不勝盼禱。」 「派海道水運輪船並接界陸路諸營兵迅來下國應援,任仗天威,下國索賦以從,兵民誓心同仇,必期雪此恥恨,以保疆國。」
清國則剛剛從陝甘回變、阿古柏之亂中騰出手來,考慮再三,決定「保藩固圉」援助越南。 遂派黃桂蘭、趙沃兩人率軍移駐越南境內。
但新的問題來了,越南又不需要中國保護了。
原來早在1882年(光緒八年)4月25日,法軍進佔河內後。阮朝見天朝久不發兵,乾脆放棄了抵抗,和法國展開了和談。解散了召集起來的越南官民,要求黑旗軍撤離山西城。對待清政府的態度也從求援變為指責。這就讓清國極為尷尬,進退不得。想來想去,便以「剿辦土匪為名」繼續駐紮在越南境內「借圖進步」期間法國駐華公使寶海與清國代表李鴻章做了交涉(李寶協議),約定清軍應退出越南,但清軍只是將部隊從越南的北寧後撤幾十里,拖時待變。
越南阮朝也是首鼠兩端,覺得清軍還是留在越南比較好,於是暗中要求清軍還是留在越北「擇地遙扎,搜匪卒功」。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是越南地方各級官員還是聽命于越南朝廷對清軍「共同抗法」的試探性提議不敢接茬。
但眼見越南逐漸靠攏法國,甚至簽訂了《順化條約》否定了藩屬關係,清國還是坐不住了,決定親自下場參與北越戰事。
因為「若待法人盡佔北圻(越南北部地區)而始為閉關自守之計,則藩籬全撤,後患將無有窮期,且環伺而起者,不止一法國,相逼而處者,不止一越南,此不特邊疆之患,抑亦大局之憂也。……法人之夙志,非徒並越,特欲以越為根腳耳。粵邊之煤礦,滇中之金礦,無不垂涎。」——曾紀澤(曾國藩長子)
於是1883年冬,清軍在東西兩線聚集起龐大軍力,東線桂軍35營(含5個越軍營)將近1.4萬人。西線清軍7個營,另有20個營在調集中。
但觀察此時越南局勢可知,清軍「保藩固圉」的任務可謂極為艱巨。因為當時越南80%的領土已被法軍佔據,北方重鎮河內也已落入法軍之手。
註:19世紀的越南首都不在河內,而是在越南中部的順化,距離北方的河內540公里,距離南方的胡志明市(西貢)640公里。法軍20年來自南向北已經平推的差不多了。
從戰略上看清軍此時出兵,勝算已經極為渺茫。但清廷仍然決定搶救一下局勢,試一試法軍的戰鬥力。為此,清軍先鋒1600餘人被派往位於河內西北35公里處的山西城。
山西城是黑旗軍長期駐紮的北越重鎮,位於三江交匯之處,土地富饒物產豐富,同時也是重要的通商口岸。自此順流而下可以攻擊北越最重要的城市——河內。
此時的山西城內駐紮有黑旗軍3000人(其中1000新兵),加上新來的清軍1600人,本土越軍2000,總兵力達到6000人。
黑旗軍本是中國廣西的一支反清武裝,其首領劉永福早年起兵反清,被清軍絞殺後於1865年逃入越南境內。劉永福深知自己是亂世飄萍,所以積極投靠阮朝,阮朝也順勢賞給劉永福虛銜,利用黑旗軍清繳敗退到越南境內的其他清國造反者。清軍隨後越境攻擊這些殘兵時,劉永福也屢屢相助。自此其在清軍眼中形象轉好,又得阮朝賞識,成為地方上一支小小的軍閥武裝。法軍進犯時,阮朝繼續利用黑旗軍對法作戰,劉軍採用伏擊戰術在紙橋取得了兩次小勝、在懷德府對法戰爭中也取得了一些優勢,打死法軍軍官多名,擊斃法軍30多人,擊傷過百人。
此次清軍前鋒開到,為了共同對抗法國人,黑旗軍迅速和清軍達成「統一戰線」共同對敵。
清軍統領則為桂軍黃桂蘭,原為淮軍將領做過劉銘傳、張樹聲等人的部將。其本人晉陞主要靠裙帶關係和熬資歷,本人其實沒有突出戰績,由他率領清方先遣軍可謂用人失當。
山西城分內外兩城。內城牆高5米,長寬各300米,城牆上插2米高的尖竹。外城牆高也是5米,外城之外還挖有壕溝,復以青竹為屏把整個山西城遮蓋起來。
前去進攻山西城的法軍數量和清軍差不多,不到6000人,分水旱兩路進攻。其中含軍艦七艘、汽艇三艘,拖船、帆船若干。
1883年12月14日上午10時戰爭打響,法軍相繼攻破山西城浮沙工事,搗毀城北河堤炮台。
至傍晚黑旗軍和清軍力戰不支放棄了山西城的外圍防禦工事。
15日法軍掩埋屍體救治傷員,山西城守軍向北寧清軍大部隊求助,沒有得到響應。
16日清晨6時,戰爭繼續,激戰至下午5時45分法軍攻克外城。
這時夜色漸濃,清軍沒了動靜。法軍沒敢繼續進攻,選擇轉天再戰。
但第二天清晨法軍偵查兵發現清軍和黑旗軍、越軍已乘夜色撤退了。法軍不費一槍一旦進入內城。
至於16日晚上是誰先逃的,說法不一。有說是越南人先要求撤的,有說是清軍黃桂蘭部先跑的。總之大勢不妙,清軍選擇了逃跑,黑旗軍獨木難支也隨即撤出了山西城。
法軍偵查能力不足,沒有尾隨追殺,已屬萬幸。
此役法軍戰死85人,受傷240人,進城後法軍殺死所有俘虜。阿爾及利亞兵則四處搶劫殺人。
山西之戰清軍和黑旗軍就這樣輸了。
山西之敗其實是中法戰爭失敗的一個縮影,為什麼清軍和黑旗軍會輸呢?
1、清國朝廷首鼠兩端,沒有充分做好戰爭準備
戰前朝廷要求清軍「不準輕啟釁端」,甚至要清軍偽裝成黑旗軍作戰,自降士氣。東線清軍兵力雖然龐大,但是沒得到朝廷明確指示,因此寧願固守,不願抽兵協防山西城。
2、清軍並不信任黑旗軍
兩軍曾是刀槍相向的仇敵,雖然其後劉永福積極靠攏清軍,但清軍並不因此高看黑旗軍。將領私下還有稱呼劉部為「匪」的。在他們眼中黑旗軍不過是可供利用的一支小軍閥而已。清廷口頭許諾給黑旗軍的10萬兩白銀,一點也沒撥發到黑旗軍手上,允諾提供的槍支質量低劣,「又皆朽壞之餘」「葯彈多不著火」導致黑旗軍新兵只能赤手空拳參加戰鬥。聯軍作戰不能通力合作自然戰鬥力大減。
3、越軍態度模稜兩可
清軍進入越南時越南老國王已經病死,新王阮福升已於1883年8月25日簽署《順化條約》宣布投降。作為帝制國家,其臣子從法理上已經沒有反抗的理由了。所以早先積極抗法的越軍統督黃佐炎也不願意援助清軍和黑旗軍。
這就相當於同治皇帝宣布投降,李鴻章、左宗棠還打個什麼勁呢?又以什麼名義號令天下呢?
再加上黃佐炎對黑旗軍也很有看法,所以乾脆兩不相幫。普通越南軍民也惟順化馬首是瞻,不願和清軍走得太近。
正因為越軍內部意見不統一,所以清軍本來「弔民伐罪」的正義戰爭,反而變得極度尷尬。越方態度輒又反覆。清軍也以此指責「(越南)山西總督開城內應」「南官自後投降」云云(當然這很可能是清方推卸責任的胡編亂造)。
其實越方一直對清國保持高度警惕,畢竟幾千年來「北方大國」借越南內亂入侵吞併的事也不是沒發生過。前門驅狼後門進虎這種事越南可不想再經歷一次。
因此李鴻章說「越王當日見中國內地多事,頗欲依附法人,故兩次定約,內多違礙中朝之語,不肯申報;迨中法國狡謀,處處受制,懼其鯨吞蠶食,力不能支,又不得不求上國援助。」以此描述阮朝瞻前顧後,猶疑不決的態度倒是十分恰當。
不過讓清國意想不到的事,山西城之敗只是中法戰爭的開胃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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