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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翁傳(二十三)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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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北上

送走周樂之後,王業浩並沒有急著回京,而是在揚州多停了幾日,找機會與田宏遇打得火熱。就連周頌送來了厚禮,也被王業浩拆分重組,陸續送到了田府。田宏遇自認一介武夫,很少受文官待見,如今居然來了這麼一位,不但不嫌棄自己,還送錢送物,和自己稱兄道弟,著實感動得不行。等到王業浩要啟程時,田宏遇已將他視為知己,親自到碼頭擺酒相送。王業浩也很會來事,一臉依依不捨地拉著田宏遇,愣說自己久在官場,閱人無數,就喜歡田將軍這樣的豪爽性子。一番話說得田宏遇熱淚盈眶,情到深處竟然拉著王業浩要結異姓兄弟。王業浩也不推辭,當即命人設下香案果品,與田宏遇互道生辰八字,排定了年齒長幼。

「大哥在上,請受小弟一拜。」田宏遇說著就要行大禮。

「愚兄不過虛長兩歲,怎受得起賢弟大禮。」王業浩趕緊相扶。

「大哥此去京城,不知何事才能相見。」田宏遇嘆道。

「愚兄觀賢弟面相,非池中之物,將來必有宏圖大展之時。待他日賢弟入京為官,你我兄弟二人何愁不得相見?」王業浩給出了高度的評價和良好的祝願。

「那就承大哥吉言了。」田宏遇聽得很高興,不過高興完又嘆了口氣,「唉,說起京城,也不知秀英現在如何了。也是個苦命的娃,從小就沒了娘,現在在京城又是孤身一人。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可別遭了他人算計啊。」

「賢弟若是挂念,不如修書一封,愚兄願為送書郵。」王業浩聽田宏遇這麼一說,趕緊抓住機會。

田宏遇撓撓頭說,「哈哈,我一粗人,哪裡寫得那些個文鄒鄒的詞句。大哥要是方便,就幫小弟帶個話,就說家中一切都好,莫要挂念,想來秀英在信王府中,吃穿定是不愁的,便叫她好生伺候,少出風頭,趕緊生個大胖小子。」

「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說來愚兄這也算是她娘家人了,只是怕這侄女不認得我這個大伯哩。」

「也是。」田宏遇想了想,從腰間掏出個玉墜子,遞給王業浩,「大哥就帶這個墜子去,與她的是一對,認錯不了。」

「好。」王業浩收下墜子。

「那便有勞大哥關照小女了。」田宏遇還有些不好意思。

王業浩卻說得義正辭嚴:「賢弟說得哪裡話,自家侄女,敢不上心?」

「哈哈,那就願大哥一路順風,步步高升吧!」

王業浩也拱手說道:「賢弟留步,愚兄就此別過了。」

船隊離開揚州沒幾日,金文池這邊的造假項目便大功告成了。幾份精心製作的文書放在案几上,看得王業浩嘖嘖稱奇:「想不到先生竟有如此手藝,可稱是神工鬼斧啊。」

「大人過譽了。」金文池嘴上這麼說,身體卻很誠實,得意得向王業浩展示自己的作品,「學生祖上乾的是裝裱拓帖的行當,進學前也算略微學了些皮毛手藝。這紙面便是從大人帶來的舊書信揭裱拼貼而成,故署名簽章皆為真跡。貼縫處做成摺痕,非是行家不能分辨。文書字跡,用的是摹勒上石之法,字字皆有原文,只在筆畫起承出稍做勾連。」

王業浩聽了讚歎道:「此前先生真屈才也。」

「做些文書自不在話下。只是按朝廷典章,公侯乞養事關承爵,文書當一式三份,父子二人自不必說,還須一份留於官中。三份文書已成,然入庫之事,不知大人可有妙法?」金文池拋出了一個棘手的問題。

「此事先生勿慮,本官自有辦法。此番先生已是大功一件。」王業浩倒不太擔心這事,以四叔的人脈手段,是若這點事都辦不了,豈能混到現在的位置。之前和周樂之討論過承爵之事後,王業浩便已讓劉釗走錦衣衛的密線,飛鴿傳書與四叔王先通通過氣。王先通答應得也挺痛快,回信已於前日送達,所以王業浩這會兒心裡是有底的。

「雕蟲小技而已,大人何足掛齒。」金文池表示謙虛,「學生近日常有疑慮,不知當問不當問。」

「你我主幕,形同一體,先生但問無妨。」

「既得大人此言,學生便唐突了。學生素聞行大事者,未謀勝,先謀敗,不知大人此番有幾成勝算?」

王業浩被金文池這麼一問,心中不禁起了波瀾。確實,如果周樂之的預言不靠譜,自己便身死無疑。但是最近的種種,讓他覺得可以一賭,畢竟只要賭贏,這賺頭便是無法估量的。王業浩想了會兒,覺得周樂之未卜先知的事情,還是不說為妙,省得解釋不清:「本官以為,搏亂反正之事,僅憑錦衣衛奪權,確是力有未逮。故仍需廣聚朝野上下有識之士,共舉大義,以為助力。」

「大人所言甚是!」金文池表示贊同。

「故本官還想拜託先生些事情。」

「學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一路北上,沿途貶謫閑賦的東林舊人頗多,且不少因閹黨毒害,生計困苦。船隊中,確有不少財貨,與其回京後落入閹黨袋中,倒不如現在資助我東林志士。本官知先生久在郭園先生府中,人脈精熟,故想請先生為此事擔當。」

「大人行雪中送炭之義舉,學生豈敢不盡心儘力!」金文池再一次熱淚盈眶。

「雖是義舉,然此事仍需謹慎。」王業浩笑了一聲,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得東西,「本官之前與魏姑娘道別時,得了個』石翁』的別號。先生行事,不如也暫且隱去名諱,省得傳到紹興府耳朵里,惹出些事端來。」

「大人說的是。」金文池表示贊同,「大人既是』石翁』,學生便稱』金石』吧。」

接著,金文池憑自己的記憶,列了個初步的名單。王業浩也不細看,只是囑咐他務必小心,暫且將那些口風不嚴的人剔除在外。從目前的行程來看,沿途拜訪些東林黨,剛好可以控制船隊的速度。王業浩有意把到京日期定在八月初,這樣便省去了回京後因形勢不明而需要與閹黨周旋的功夫。如周樂之的預言成真,這兩船財貨便無需報效。若預言失敗,直接將周、金二人滅口,便無後患。

金文池走後,王業浩將其中兩份文書交給王良,囑咐他道:「你速乘小船北上,多帶艄公,日夜兼程,文書務必親手交於四叔手中。」

「好的。」王良覺得只要不是陪周樂之去廣州,讓他去哪裡都行。

「還有,想辦法看看有沒有信王府的路子,總有些個小太監在市面上混的,多結交。」王業浩把墜子交給王良,繼續說道,「混熟後設法牽上田妃的線,就說是她娘家故舊。不必吝惜銀子,府中存銀皆可用,此次不設上限。」

「小的明白。」王良一聽有這等肥差,不禁喜上眉梢。

「一定要快!」王業浩表情嚴肅地再次強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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