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魏】爾朱氏殺帝另立，四方豪傑紛紛興兵

北魏自孝庄帝被囚禁以後，宮室空虛已將近百日。爾朱世隆負責鎮守洛陽，商人行旅流通，盜賊不敢騷擾。他與兄弟暗中商議，認為長廣王元曄與皇族嫡系比較疏遠，而且又素無聲望，於是打算重新立一位嫡系近親為帝。

廣陵王元恭好學又有志向，當年元叉專權時，元恭假託嗓子啞了，住到龍華佛寺，不再與外人來往。後來，有人向孝庄帝報告說廣陵王裝啞，是別有企圖，元恭很害怕，便逃到了上洛山。

洛州刺史將他抓住送到了洛陽，被囚禁了很長一段時間，因為沒有發現他有謀反的證據，才釋放了他。

關西大行台薛孝通對爾朱天光建議說：「廣陵王是高祖的侄子，早有佳名，韜光養晦、假裝啞巴已經多年，如果推奉他為皇帝，一定會天人和諧。」

爾朱天光跟爾朱世隆商議立元恭為帝，又懷疑他確實嗓子啞不能說話，便派爾朱彥伯秘密前往敦請元恭，並加以脅迫，至此，元恭才說出：「天何言哉！」四個字來，爾朱世隆等人大喜過望。

長廣王元曄來到邙山南側，爾朱世隆已經替他作好了禪讓文告，派竇瑗拿著鞭子獨自進入帳中，向長廣王啟奏道：「天意人心，盡歸於廣陵王身上，希望您行堯、舜禪讓之事。」然後便讓長廣王簽署了禪文。

廣陵王元恭辭讓了三次，然後才即皇帝位，即節閔帝，北魏宣布實行大赦，加封爾朱世隆為儀同三司，追贈爾朱榮為相國、晉王，加九錫。

爾朱世隆讓文武百官商議讓爾朱榮的神位升入皇室宗廟中配饗之事，劉季明說：「如果配饗宣武帝的話，爾朱榮在那朝並無功勛；如果配饗孝明帝的話，爾朱榮又親手殺害了孝明帝的母親胡太后；如果配饗孝庄帝的話，爾朱榮又為臣不終。由此看來，沒有可以配饗的。」

爾朱世隆大怒，說道：「你罪該萬死！」

劉季明不卑不亢道：「我既然身為諫議官之首，就應該直陳意見，如有不合尊意之處，是殺是剮，悉聽尊便！」

爾朱世隆最後也沒敢加罪於他，他強行將爾朱榮配饗於孝文帝廟廷，又為爾朱榮在首陽山立了廟，廟在周公舊廟的基礎上建成，以此表示爾朱榮的功績可以跟周公相比。但廟建成後不久，便被一場大火焚燒掉了。

爾朱兆因為沒有能參預廢立皇帝的謀劃，非常惱怒，打算攻打爾朱世隆，爾朱世隆連忙派爾朱彥伯前往爾朱兆處進行勸說，爾朱兆才按兵未發。

當初，孝庄帝派史仵龍、陽文義各率領三千士兵鎮守太行嶺，源子恭鎮守河內。等到爾朱兆大軍南下之時，史仵龍、陽文義率軍先投降了爾朱兆，因此源子恭的部隊也望風而潰，正因為這樣，爾朱兆才得以乘勝直入洛陽城。

現在，爾朱世隆為史仵龍、陽文義二人表功，要將他二人各封為千戶侯，節閔帝說道：「史仵龍、陽文義二人對您有功，但於國家卻無功。」始終不肯答應。

爾朱榮死後，他的心腹劉靈助，自稱說知道爾朱氏將要衰敗，便起兵叛亂，自封為燕王，揚言要為孝庄帝報仇。因此，幽、瀛、滄、冀州的百姓很多前來投奔，劉靈助率軍南下來到了博陵郡的安國城。

孝庄帝生前曾經派高氏兄弟興義兵保護自己，爾朱兆派監軍孫白鷂來到冀州，假託徵調百姓的馬匹，打算等高乾兄弟送馬來的時候收捕他們。高乾早已知道孫白鷂的用意，便與封隆之等人合謀，暗中部署部隊，襲擊並佔據了信都，殺死了孫白鷂，抓獲了冀州刺史元嶷。

高乾想推舉自己的父親高翼主持冀州的行政事務，高翼推辭道：「團結鄉里百姓，我不如封隆之。」於是眾人推舉封隆之代理州政，並為孝庄帝舉哀，將士們都身穿孝服，升壇盟誓，向各州發出檄文，共同討伐爾朱氏，接受劉靈助的指揮。

爾朱羽生率五千人馬突然來襲擊信都，高敖曹還來不及披掛鎧甲，便率領十餘人騎馬迎擊。高乾從城中用繩子吊放下來五百人，打算趕去支援，然而已經來不及，高敖曹已經和爾朱羽生交上了手。高敖曹的槊術蓋世無雙，他的部下也個個以一當百，殺得爾朱羽生大敗而逃，當時人稱高敖曹是項羽再生。

高歡駐軍於壺關大王山，六十天後，才率兵東進，揚言要討滅信都。信都人都很驚慌恐懼，高乾卻說：「我聽說高歡雄才武略當代無人能超過他，他豈肯久居人下。況且爾朱兆無道，殺害國君，欺侮百姓，這正是英雄立功的時候。今日他到信都來，肯定有更深的謀劃，我輕騎前往迎接，暗中觀察他的意圖，諸位不必擔心害怕。」

於是高乾率十餘騎人馬與封隆之的兒子封子繪一起秘密至滏口求見高歡，他對高歡說：「爾朱氏殘暴叛逆，人神共怨，凡是明白事理的人，誰不想奮起討伐！明公的威德一向聞名天下，如果您能興道義之兵，那麼爾朱氏那些頑固之徒都不足以跟您抗衡。我們冀州雖然很小，但戶數不下十萬，賦稅足夠接濟軍資的，希望您深思熟慮。」

高乾言辭慷慨激昂，高歡大喜過望，當夜與高乾同帳而卧通宵暢談。

當年，河南太守李顯甫，性情豪放行俠，聚集了數千戶李姓人家居住於殷州西山方圓五六十里的地方。李顯甫死後，他的兒子李元忠繼承了家業。李家一直很富有，過去經常借錢給他人以獲得利息，李元忠將契約全部焚燒掉，免除了所有借錢人的債務，因此鄉親們都非常敬重他。

當時賊寇四起，清河縣有五百人戍守邊關，回來時經過趙郡，因為道路不通，便一同來投奔李元忠。李元忠派手下僕人為他們作嚮導，並對他們說：「如果遇上賊寇的話，只說是李元忠派來的。」這些人按李元忠吩咐的話去說，那些賊寇果然都對他們迴避、放行。

等到葛榮起兵後，李元忠率領宗族親黨修築堡壘以抵禦敵人，他親自坐在大樹下，前後共斬殺違抗命令者三百人。葛榮的賊軍前來騷擾時，李元忠每次都將其擊退。

葛榮說道：「我從中山到這裡，連連被李氏打敗，這樣怎麼能成就我的大事！」於是出動全部軍隊圍攻李元忠，抓獲了他，將他隨軍羈押。

葛榮的叛亂被平定之後，北魏朝廷任命李元忠為南趙郡太守，他在任上喜好飲酒，沒有做出什麼政績。

等到爾朱兆弒殺了孝庄帝以後，李元忠便棄官回家，策劃興兵討伐爾朱兆，正趕上高歡出兵東進，李元忠便乘一輛敞篷車，車上載著素箏濁酒前來迎接高歡。

高歡聽說李元忠是一位酒徒，便沒有立即會見他。李元忠下車後獨自坐下，倒酒撕肉，邊喝邊吃，對高歡的門衛說：「本以為高公能招攬英雄豪傑，現在他既然已經知道國士到了門前，卻並不像周公那樣放下飯碗、停止洗漱去迎接賢士，他這個人也可想而知了，請退還我的名片，不必通報了。」

門衛報告給高歡，高歡聽後馬上接見了李元忠，引入大帳之中。兩杯酒喝過，李元忠從車上取下箏彈奏起來，長歌一曲，慷慨激昂。

唱完歌，李元忠對高歡說道：「而今天下形勢已經昭然可見，明公您還要為爾朱氏效力嗎？」

高歡道：「我的功名富貴都得之於爾朱氏，怎敢不為爾朱氏盡節！」

李元忠道：「您如此怎稱得上是英雄啊！高乾兄弟來過沒有？」

當時高乾已經見過了高歡，但高歡卻哄騙李元忠說：「我堂叔性格粗獷，怎肯前來見我！」

李元忠說：「高乾兄弟雖然性情粗獷，卻都明曉事理。」

高歡說：「您真是喝醉了。」於是讓人將李元忠扶出去。

李元忠不肯起身，孫騰向高歡進言道：「這個人是上天派來的，您不能違背了天意啊！」高歡於是又留下李元忠，與他交談。

李元忠陳述時事時言辭慷慨，淚流滿面，高歡也不禁悲從中來。李元忠趁機向高歡獻計道：「殷州地區太小，缺乏糧草兵器，不能成就大事。如果前往冀州，高乾兄弟一定會成為明公的東道主，傾心事公，殷州便可委託我李元忠。這樣一來，冀州、殷州已然連為一體，那麼滄州、瀛洲、幽州、定州等自然順服了。只有劉誕這個狡猾的胡人或許會抗拒，但他遠不是明公您的對手。」

高歡聽後緊緊握住李元忠的手，向他稱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