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利亞之行——阿勒頗

阿勒頗是我此次敘利亞之行待的時間最長、印象最深的城市。究其原因是因為很久之前的一篇報道——俄羅斯駐土耳其大使安德烈·卡爾洛夫在土耳其遭槍殺的新聞,刺殺俄羅斯大使的槍手當時大喊「不要忘記阿勒頗」。 那時候就想著阿勒頗究竟發生了什麼,可以讓人這樣犧牲生命來維護?一定要親自去走一走,看一看。 清晨從大馬士革驅車趕往阿勒頗,經歷了7個多小時的路程。原本從大馬士革到阿勒頗只需要四個多小時,但是由於之前的路線牽扯到軍事區域,時間成本在增加。由於大馬士革出發前提前約好了阿勒頗外媒部的負責人,所以一路狂奔,地導一路連拍照的機會都不給我,只允許我開車窗拍照,就這樣睜著雙眼乾巴巴看著一路的景象,錯過了許多好的照片。

比如說這張,有個婦人坐在一塊石頭上,後面是被毀掉的村莊,我好想跳下車找個好點的角度好好的拍一下那孤獨的感覺。

比如這騎自行車的大叔帶著WFP和ICRC慈善機構分發的物品經過廢墟前.

比如這張四個少年在鐵桶里點火,左二還在吸煙。如果讓我下車去拍的話,有信心可以拍到很棒的照片。

路過霍姆斯的時候看到兩個4、5歲的小朋友在垃圾堆里撿到飲料瓶然後擰開喝、特有的蜂房建築群、掛著彩燈的小餐館、穿著小丑服裝在路邊賣粉色棉花糖人……錯過了好照片就感覺好像是自己錯過了彩票頭獎,有些照片一旦錯過就不會再有了。也只好用宿命論來安慰自己「這些照片命中注定不是我的「。

生活在廢墟的居民,有人趴在藍色的桶上睡覺。

WFP專訪:

2016年年底敘利亞政府軍宣布阿勒頗解放,時隔一年之後來到這裡。夜晚一進入阿勒頗就被親眼看到了期待已久的毀壞的建築物和廢墟,感慨網路上看到的照片遠遠沒有身臨其境來的震撼,內心的情緒更容易被喚醒。進城之後一路直奔阿勒頗外媒辦公室,本以為第二天就可以去部隊,結果阿勒頗的負責人說沒有收到文件,於是打電話給大馬士革的負責人,他們說100%已經發了,折騰了兩個小時才找到文件。所以第二天跟隨敘利亞政府軍拍攝的計劃流產,改成了採訪WFP(世界糧食計劃署)和UNICEF(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已經整理完了WFP的專訪稿子發到了公眾微信號完整的鏈接在這裡:WFP專訪。

當天阿勒頗的天氣也是鬧彆扭的,一天經歷了四季。早起下雨,中午陽光普照,晚上居然下起了冰雹。跟著WFP的工作人員馬不停蹄的跑了許多地方:他們的麵包製作工廠,食物發放站點,女性和兒童的醫療站點,學校免費餐食計劃……關於WFP的採訪已經整理完髮出來。下面這幾張照片都是在跟隨他們採訪的路上透過車窗拍攝的。

阿勒頗一處起火的廢墟

阿勒頗街頭

阿勒頗一棟普通住宅樓

市集賣桔子的兒童

巴沙爾的海報

阿勒頗市中心的一處檢查站

阿勒頗的檢查站和大馬士革一樣都是不允許拍照的,即使你有記者證件也不可以。這兩張完全是意外,就在車裡開著窗想著能拍到啥是啥吧,恰巧看到了巴沙爾的海報然後按快門,都忘記這是檢查站,地導在旁邊打電話一開始也沒有注意到,等他反應過來我也意識到了,抓緊把相機收了起來,好在檢查站的士兵沒有說什麼,不然就要被帶去問話,也是幸運的。

WFP在阿勒頗和當地居民合作的麵包工廠外景

WFP在阿勒頗一共有四個生產麵包的工廠,這是其中之一。工人在相對安全的廢棄建築物里工作,門上還繪有敘利亞的國旗,左邊是一棟嚴重毀壞的建築。WFP採用外包的形式,和工廠主簽生產合同,WFP負責提供原材料,工廠主負責生產。

這家製造麵包的工廠一共四女兩男。穆斯林的姐姐們實在難搞,完全不許拍照,即使給他們提供工作崗位的WFP成員在也是不賣面子的,不過人人都有拒絕的權利,轉而拍攝唯一的兩個男人。

在阿勒頗或者說整個敘利亞青少年大部分都早早的開始工作,即使進入到土耳其的難民兒童也不例外。

我在採訪的時候問照片中的人多大,工廠主說他18歲了,明顯的感覺到工廠主不想被講僱傭童工所以謊報了年齡,可是還是暴露了,因為最初採訪的時候,信息顯示這個工廠已經開了一年多,怎麼都是童工了。

當地居民從免費的食物發放點領取麵包

WFP的工作人員正在聽學生對免費食物的反饋

學生在為我們唱敘利亞的童謠

學生在為我們唱敘利亞的童謠

走出學校的時候,門口看到一個青少年正在玩自創的玩具,一塊中心掏空的鐵片放上圓棍然後用手撥就可以轉動的指尖陀螺。

阿勒頗外媒的負責人晚上讓我陪她去看在酒店的聖誕節活動。一個穆斯林讓我陪她去看聖誕節的活動,讓我著實驚嘆,本以為穆斯林都是很傳統蠻橫又專制的,沒想到他們也會慶祝聖誕節。除了宗教的事情讓我有感觸之外,另一個點就是深深底感觸到了貧富差距懸殊,杜甫的:「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不能再貼切了。被敘利亞channelone 電視台的記者拉著採訪,問我對這場活動有什麼感受。我說要實話實說嗎?他們說可以。我就講:「此刻酒店外的貧民住在廢墟忍受著冰雹,酒店內的人放著煙火唱著歌歡慶聖誕。完全是兩個世界。」

在酒店的聖誕慶祝活動

在人群中穿梭的聖誕老人卻是窮人扮演,看起來滑稽的像個小丑。

回到酒店的路上和地導聊天,他其實對這些慈善組織並不是很滿意,感慨他們在阿勒頗住在五星的四季酒店300刀一天,在阿勒頗也住在五星酒店。他們完全可以住在中檔次的酒店,把這些錢用在更需要的人身上。我突然就想起了電視劇《鐵齒銅牙紀曉嵐》裡面和珅對紀曉嵐那段關於賑災的對話:

和珅:救民先救官,官都活不了,還救什麼民!

紀曉嵐:荒唐!

和珅:這是事實!千千萬萬的災民吶,誰去發給他們這賑災的糧款?是你發?還是我發?還不是得靠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員,餵飽了他們,他們才肯給我去賣命。

紀曉嵐:哈!真乃曠古之謬論,貪污受賄居然還有了大道理!

和珅:這是幾十年官宦生涯換來的大道理!這是千千萬萬血淋淋的事實換來的金道理呀紀先生!你怎麼就不懂呢你!

紀曉嵐:食君俸,為君分憂,點點滴滴皆是民脂民膏!和大人!你怎麼忍心從這饑民的口中去摳出一粒糧食呢!

和珅:官字怎麼寫,上下兩個口,先要餵飽上面一個口,才能去喂下面一個口。

最起碼我這一趟跟著慈善組織走下來真的看到居民有領到食物不被餓死,有乾淨的水源可以引用,婦女和兒童可以得到好的醫療保障,部分兒童可以接受教育…… 世界大同,無貧富差距的烏托邦也只能是烏托邦。

敘利亞政府軍拍攝:

第三天一早6點起床去接阿勒頗媒體部的負責人,然後等她聯繫軍方商量拍攝的具體事宜,又是乾等2個多小時後才聯繫好,然後一起去吃早飯,10點開車趕往敘利亞政府軍駐阿勒頗的某個部隊駐紮地。出於安全原因,地點方位全部都要保密,為了不泄露部隊的駐紮地,所有牽扯到這支部隊戰爭細節的地方,交戰的另一方都統稱為反政府軍。

部隊長官XX(名字也不能透露,XX代替)接待我們,完成了各項安全檢查之後,就把我們帶到辦公室。說是辦公室其實就是在炸毀的建築物群裡面挑了一個相對完好的費樓改造而成。由於辦公區域不許拍照,我就只能在樓梯口拍了一張他們辦公區域插的敘利亞國旗。辦公室裡面燃著暖爐,超級暖。長官讓人端來了敘利亞的咖啡還有敘利亞的餅乾,大家不免坐下來要寒暄半天,尤其是阿勒頗的媒體負責人和他相互交換了一下彼此最近的生活。敘利亞的咖啡不加糖簡直比中藥還苦,餅乾一打開就招來了許多蒼蠅落在上面,他一直勸我吃,盛情難卻就著苦咖啡吃了一塊餅乾。

辦公樓前插的敘利亞國旗

一番寒暄過後,媒體負責人把我的採訪文件給部隊的長官看,然後他問我有什麼需求,想要做什麼?我就提了三點:

1:能否跟隨拍部隊攝作戰?

2:能否拍攝士兵的日常生活?

3:是否能夠對士兵進行採訪?

然後長官一一作答:

1:不能去往前線作戰,太危險。我們需要100%保證你的安全。

2:可以參觀士兵的生活區域,但是不允許拍照。

3:採訪可以,但是不許錄音。

我和他講我有經過正式的訓練,完全可以去前線,結果還是被無情拒絕了,畢竟他也承受著來自各方的壓力,還是不要多生是非的好。

部隊駐紮的荒城

對話內容如下,因為是通過翻譯進行交談,有的答案可能和問題對不上,不要介意。外加這支部隊目前還駐紮在阿勒頗,有一些信息需要保密,已經盡量挑選了可以公開的,還請理解:

李岳:這個區域是什麼時候解放的?你們在這裡駐紮多久了?

XX:我們在這裡已經一年了,這裡原本是反政府軍部隊的駐紮地。

李岳:你們用了隊長時間從反政府軍部隊手裡把這裡搶奪回來。

XX:一個月,很快。

李岳:你參加和反政府軍部隊的戰爭有多久了。

XX:已經7年。戰爭最早開始爆發的時候,我在大馬士革參加鬥爭,後來到了霍姆斯,再到現在的阿勒頗。(後面他有講他的受傷經歷,安全原因無法透露)。

李岳:你當兵多久了。

XX: 31年!

李岳:哇!真的時間很久,都超過我的年齡了。

XX:你有多大?

李岳:你猜猜看

XX: 我猜你有30歲

李岳:我的天哪,我好傷心,我看起來很老嗎?

XX:18?

李岳:呵呵~我27歲了,我想我需要給你一個建議,下次猜女人年齡的時候一定要說小一點。

XX:我們不一樣,第一次會往大年齡講,第二次我們才會往小里說

李岳:這是敘利亞人的傳統嗎?還是你們軍方的?

XX:不是,就是我個人的習慣,只是玩笑!

李岳:眾所周知俄羅斯軍隊和敘利亞政府軍一起合作,與俄軍合作有什麼感受嗎?

XX:是的俄羅斯一直是我們的好朋友。他們為我們在打擊恐怖分子提供了很多幫助比如部隊武器,空軍支持。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敘利亞沒有自己的空軍。舉個例子(他打開手機里的視頻給我展示),這是我們和俄羅斯軍隊一起商議如何針對XX地進行的打擊反政府軍行動,我們把資料分享給他們,參考他們的意見,但是最終決定還是由敘利亞政府來做。

李岳:如何評價和俄軍在敘利亞戰爭中的合作?

XX:在敘利亞戰爭開始之前,我們沒有過戰爭的經驗。我們有的也就是犯罪事件,但這是每個國家都存在的事情。我們這些將領也沒有學過如何應對真實的戰爭。敘利亞戰爭發生後,我們才開始真槍實彈的學習,我們學習了很多技巧在和俄羅斯軍隊合作當中,我們也開始學習各個國家的戰爭經驗,比如美國,歐洲還有中國。毛爺爺(他說的主席原名,害怕和諧這裡就簡稱了)真的是打仗的天才。

李岳: 所以你們有系統的研究毛爺爺的軍事理論嗎?

XX:是的,我們正在學習中國的軍事理論,除了毛爺爺還有孫子,他的《孫子兵法》在敘利亞部隊里許多將領都在學習。

還沒等問完阿勒頗的媒體負責人就催促說我們不要再聊了,不然沒時間拍照了,於是我們就出門準備邊走邊聊。他直接扔給我一把俄制9A-91,看我穿的少還給我一件迷彩棉衣。然後開車帶我們參觀部隊駐紮地。

嶽嶽拿著長官給的槍,穿著部隊的迷彩棉衣,挎著拍照的相機。(阿勒頗媒體負責人拿我手機拍攝)

載我們四處參觀的車還有保護人員

他把我帶到一棟破樓里,然後指著地平線的最左邊說:"現在恐怖分子離我們只有不到一千米,看到中間那條線了嗎,有我們的部隊在駐紮。"

XX:現在暫時沒有開戰,只是偶爾會有摩托車爆炸發生,但是如果我們想開火的時候,隨時都可以。

接著我們來到了士兵的生活區域。本來拍了一張建築的全景,但是有士兵正在洗衣服,晒衣服時候的正臉,不能發不出來。

部隊的發電機

他先把我帶到四樓的一個角落,然後說:你猜這是幹什麼用的。(上圖)

看這樣子我心裡在納悶不會是廁所吧,沒等我回答他就把我領進去了,是簡易的健身房。

健身器材(阿勒頗媒體負責人拿我手機拍攝)

XX很自豪的說:士兵休息的時候都會在這裡鍛煉休息。

李岳:你們部隊的輪班表是怎麼安排的?

XX:值班四小時,然後休息八小時。

李岳:士兵會有長假期嗎?

XX:一般兩個月會有十天的假期。但如果士兵的家離這裡比較近的話他們回家會比較頻繁。如果士兵的家比較遠,比如大馬士革,霍姆斯,那就是兩個月一次了。

說著就把我領進了他們的廚房。

長官在向我展示他們的廚房。由於長官不允許我在廚房拍照,這張是阿勒頗的媒體負責人拿我手機幫我拍的。

李岳:你們沒有專門的廚師嗎?

XX:沒有,我們的士兵會輪流做飯,也會自己洗衣服。你看我們有土豆,西紅柿,麵包,雞蛋……如果我們想吃肉了,直接可以開火去殺幾個反政府武裝份子拿來吃,當然這是個玩笑。

李岳:你們每天都會有新鮮的食物補給嗎?

XX:每天都會有新鮮的蔬菜和水果運來。

李岳:你們沒有固定的軍用口糧嗎?

XX:我知道歐美還有俄羅斯,中國都有軍用口糧,但是那些食物並不符合我們的口味和習慣。你看我們這裡有很多柴火,想做飯的時候我們隨時都可以。

(確實堆了一堆木樁在牆角)

政府軍的休息室(手機拍攝)

XX:這是我們士兵的休息室,你看還有很多士兵在睡覺。我們有良好的供暖。

還沒等講完就被外面坦克的聲音吸引到了,媒體負責人和地導全都跑去看,我也想拍照,問了下是否允許拍照,他說不可以,但我還是默默的偷拍了下面這張。

敘利亞政府軍的坦克

反政府軍部隊的坦克殘骸

照片中看到的兩個坦克殘骸屬於反政府軍部隊,背景的空樓曾經是他們的指揮部。

李岳:如果士兵在戰爭中喪生,你們會對他們的家人有什麼特殊照顧嗎?

XX:通常而言我們會先把士兵送到醫院,我們沒有權利宣判他們的死亡,只有醫生才可以。一旦確認死亡,我們會把資料送到相關的負責部門,他們會負責聯繫士兵的家屬,如果他是單身我們會給他的父母一筆撫恤金,如果他結婚了,我們會把撫恤金給他的妻子。我們還會舉行哀悼儀式。

李岳:如果反政府軍成員的家人生活在你們管轄的區域內,你們會對他們做出特殊對待嗎?

XX:我們只會把他的父母請到辦公室,請他們喝咖啡,並且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服他們讓兒子離開反政府軍。假如他們沒有殺害任何的政府軍士兵,我們歡迎他成為政府軍的一員。但如果父母沒有辦法的話,我們只會把他們看作生活在這裡的普通居民,沒什麼兩樣,並不會做特殊的對待。父母的角色其實非常重要,他們影響著家庭成員的選擇,尤其是母親特別重要。

李岳:這個讓我有點驚訝,據我所知大多數穆斯林家庭都是以父親為中心的。

XX:是的,每個人都很重要,但是母親尤其重要。比如我的兒子要結婚的時候先告訴他的媽媽,然後他的媽媽再告訴我,人們總是對母親更親密。還有個例子,之前我在霍姆斯的時候,有一個家庭媽媽支持政府軍,兒子和父親加入了反政府軍。但是在他媽媽的影響下他最後加入了我們的隊伍。

李岳:你們在這裡一共擊退了多少反政府軍武裝人員

XX:我沒有計算過,僅僅這個區域的話應該至少幾百人吧。

李岳:在這個區域解放過程中你們有任何的人員傷損嗎?

XX:受傷是一定的,但是我們沒有人死亡。

一棟炸毀的建築物前開滿了花

長官學會使用相機後在幫我拍照

廢墟中綻放的小花

部隊長官在路邊采了野花送給我,然後讓我聞,說實話真的沒啥味道,但是感覺到了鐵漢柔情。

居民樓前玩耍的兒童

部隊駐紮區附近還有居民生活,長官說都是在這個區域解放後選擇歸家的人,現在已經有50個人生活在這裡,日後會有越來越多的人來到這片區域。

部隊駐紮地裡面有片墓地,埋葬的都是在戰爭中喪生的人。

一位老人在兒子的墓前祈禱

圖中的老人在戰爭中失去了自己的兒子和女兒,他們都埋在這,所以他選擇回到這裡,到死都不會離開。

採訪的最後,長官帶我去參觀了他的寵物——一群雞。不是為了吃肉,只是為了下蛋。

部隊的雞舍

部隊菜地

部隊菜地

長官還帶我去了他們部隊的小菜園,所有的菜都是長官親手種的,為的是樂趣,想起來我的家人,我爸媽舅舅舅媽叔叔阿姨的都喜歡在家裡的院子里整塊菜地,種蔬菜排解寂寞。他拔出一個蘿蔔拿給我,我在衣服上擦了土然後嘗了下,告訴地導說很好吃哎。地導驚住了,說你沒洗怎麼就吃了,我說我在袖子上擦了擦。然後長官在一旁看著很欣慰說這是正確吃蘿蔔的方式,我們都是這麼吃的。你以後來阿勒頗一定要找我,如果在有什麼採訪任務,或者想了解什麼信息能幫你的我都幫。

因為要趕回阿勒頗的媒體辦公室,聯繫霍姆斯的媒體辦公室關於在霍姆斯隨部隊採訪的事宜,就匆忙離開,一直忙到七點多。因為我在敘利亞採訪期間全程都有媒體辦公室的人陪同來確保我的安全,WFP小哥哥昨天就約我喝咖啡的事也要得到允許,由於阿勒頗媒體辦公室和WFP的辦公室在同一個酒店,他下班後等我兩小時才得到阿勒頗媒體負責人和地導的允許單獨和我去喝咖啡,然後壓了兩小時的馬路才回來整理今天的採訪。好照片真的有,但是現在不能發出來,也是極其痛苦的一件事,也只能等著戰爭結束。明日會有更多關於的阿勒頗居民生活的照片奉上。

PS: 我只是把對話記錄貼出來,完全沒有摻雜個人觀點,無政治導向。

阿勒頗難民營:

阿勒頗難民營的兒童

第四天一早驅車趕去阿勒頗的難民營,之前看過很多難民營的照片都是成片的帳篷。但是這個我一看就傻眼了,條件比起帳篷也好太多。此處難民營已經開設有4年的時間,原本是某商人用來存儲物品的倉庫,後來免費拿出來改造成難民的居住所。目前還有6-700人居住在這裡。難民營以家庭為單位劃分,每個家庭都有自己的房間。大部難民都是來自敘利亞的北部,霍姆斯或者附近其他城市無家可歸的人,並且以兒童和婦女為主。難民營所有的開支是由敘利亞政府和部分慈善機構承擔,比如Unicef(聯合國兒童基金會).

難民營外景

在清理垃圾的女童

生活在難民營的一家四口合影

生活在難民營的家庭合影

某難民房間內景

在阿勒頗街頭隨處都可以見到unicef的紅色儲水罐,在難民營也不例外,為難民提供乾淨的生活用水

圖中右邊的帳篷是食物的發放處,每天都會有新鮮的水果和麵包運送到難民營。每個家庭每個月還會收到一個菜籃子,裡面有土豆、洋蔥等可以長時間存儲的食物。

難民把吃剩後的麵包晒乾,可以拿來餵雞,圖片右上角的桶里裝的是桔子樹葉,可以用來燃燒取暖。

難民營里的學校

除了提供基礎的醫療保證之外,所有在難民營的兒童都會接受教育,學校的老師全部是由慈善組織安排。人道救援組織和慈善機構在敘利亞難民的保障上做足了功夫。因為今天是周五,在敘利亞是休息日,所以整個學校是空的,我只能在鐵絲網外拍了一張外景。負責人介學校里各種教學工具和運動器材都很全,我問他一共都多少個學生在這裡上課的時候,她說她也不記得數據了,讓人流汗。

在跳繩的難民營女童

在玩耍的敘利亞女童,中間的女孩腿在戰爭中受傷,到現在還在接受治療。

也是得益於沒有課上,在難民營四處都可以見到玩耍的兒童,有的羞澀一看到相機就多起來,就得就追著我給他們拍照,來之前特意帶了一些巧克力和糖果分給他們,這是我一直以來拍攝兒童的習慣。生活那麼苦了已經,怎麼都要想辦法讓它甜一些。

在玩耍的敘利亞男童,圖中間的男童左手受傷。

彈玻璃球的兒童

我問負責人這些難民還要在這裡住多久,她說不需要太久了,阿勒頗已經在重建了,我們在登記他們的信息,如果他們的房屋可以維修,我們會負責維修讓他們搬回去,如果沒有辦法維修我們會找一處新的地方給他們住。

2016年12月敘利亞政府軍宣布收復解放阿勒頗之後,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返回阿勒頗,難民營的居民也是換了一批有一批,負責人說難民的數量一直在遞減狀態。採訪了很多人,他們對現在難民營的生活狀態都很滿意,也有一兩個人希望食物可以更多一些。目前阿勒頗已經進入了戰後重建,人民的生活也趨於平靜化。經歷過戰火之後,現在這樣的平靜生活對他們而言已然是幸福的,畢竟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阿勒頗城:

在阿勒頗的最後一天,終於可以在這個城市裡走走看看,不用再透過車窗按下快門。阿勒頗外媒的負責人早上先帶著我去了幾個重要的地方,下午就在城市的街道里四處閑逛掃街。

這是阿勒頗外媒負責人帶我去的第一個地方:戰時阿勒頗居民撤離的場所,一直由敘利亞政府軍掌管。戰爭最激烈的時候,人們就是從這裡逃離阿勒頗,轉去其他相對安全的城市。雖然現在已經被廢棄,但依然無法磨滅戰爭的痕迹。

正門牆上左邊文字的意思是:「女士入口」,右邊文字翻譯來是「男士入口」

場所內部

場所內部

第二個地方是戰時用來製作炸彈的工廠。阿勒頗的廢墟太多,現在這裡還沒有來得及清理,四處都可以看到製造炸彈的工具和殘留的炸彈。

製造炸彈的器具

殘留的炸彈

殘留的炸彈

當時隨著戰爭的不斷推進,均需不足成為敘利亞反政府軍所面臨的最大問題之一。因為他們經常會有一些秘密基地,嘗試自製的建議武器裝備。主要的就是簡易的火箭炮,迫擊炮還有著名的「煤氣罐大炮」。真的是應了鐵人王進喜的那句話:「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

帶我去的第三個地方是清真寺,曾被反政府武裝分子作為基地。3000多年前的建築物在這場戰爭中被毀的面目全非,四處都有子彈的痕迹,火燒的痕迹。敘利亞政府和估計組織已經積極開展修復活動,所有的資金支持都來自UNDP(TheUnited Nations Development Programme 聯合國開發計劃署)

清真寺的入口

清真寺門口帶有標記的石頭,做修復使用。

清真寺內景

插在牆上的敘利亞國旗

涼亭頂部滿滿都是彈孔

反政府武裝分子把幾千年前的地板移走,變成了菜園。

墜落的吊燈

燈架

堆放的風扇

修復活動進行中

文物的私下販賣在敘利亞的這張戰爭中,15年的時候曾經有「伊斯蘭國」 的武裝分子把摧毀敘利亞文物古迹的視頻放到網路上,引起過軒然大波。越來越多的國際機構進入敘利亞對古迹進行維護。除了被毀壞的歷史文物,許多文物被掠奪之後通過黎巴嫩被非法販賣出境,這些物品可能再也回不到敘利亞了。除了現在的敘利亞,伊拉克之外,歷史上也曾有許多國家遭受過文物的洗劫,走私和掠奪,比如我們大天朝,還有之前的黎巴嫩內戰時期。聯合國安理會已經採取措施來抑制這樣的暴力活動。

看完這三個地方几個人就在城市裡溜達,在這裡四處都可以見到這樣爛尾的建築群,幾天下來我都已經見怪不怪了。可想長期生活在這裡的人,必然都習以為常。

破損的店鋪

一張生鏽的椅子在炸毀的房子里

背著中國仿造的美國耐克書包的敘利亞男孩,走過滿是槍彈孔的敘利亞總統宣傳畫前。

滿是彈痕的敘利亞總統巴沙爾宣傳畫

坐在廢墟里的情侶

我本是和他們迎面走來的,禮貌的詢問他們能否拍照,結果被否定了。我只能選擇不禮貌的方式偷拍他們的背影,結果照片里的男孩十分敏感,預感到我要拍他,回頭強調說不要拍照,結果就拍了拍到了這麼一張。想拍到好的照片真的是不容易的事情。

拍完他們轉身又遇到了一對情侶,人很好,樂意拍照。留了whats App給他們,但是我居然鬼使神差留了以前不用的電話,很遺憾沒能把照片給回他們。對現在生活在阿勒頗的大多數人來講,戰爭已經開始遠離,生活在趨於平靜。生命不止,愛情不熄。

在街邊吃飯的當地居民

這老爺爺是一直沒有離開過阿勒頗,即使外面槍林彈雨。

趕在天黑之前進了一個依舊住在廢墟的家庭去採訪,家裡一共三個人:媽媽和兩個女兒。他們住在嚴重破損的樓房頂樓。外牆已經被摧毀,四處用篷布圍著。媽媽很熱情的接待了我們,她的丈夫在戰爭中死去。很痛快的允許我他們的居住環境,但是出於安全原因自己並不想被拍攝,名字也不想透露,畢竟家裡只有三個女人。

廚房

卧室

現在阿勒頗的電力也是要限時供應的,而且經常會突然停電。我們去的是弘揚還沒有到供電時間,房間其實昏暗。

小女兒的頭本來是從照片中的布簾探出來,見我要拍照就趕緊多了起來。但是這家的大女兒而超級好,沒有反感被拍攝。牆頂的水泥都脫落,露出鋼筋。我在裡面都但是這樓會不會隨時都有倒塌的可能性。

當我們和她媽媽的聊天的時候,她站到「陽台上」我就跑過去拍了一張,牆體都已經剝落,四周沒有維護,我這小恐高的心也是害怕一個腿軟就掉下去了。

臨走前地導給他們家人留了點錢,希望能幫助她們一點,當然每次他做這種事情的時候,賬單總會算到我的頭上,包括下面的這幾位。

阿勒頗市中心原本有一個小個公園,後來居民開始把戰爭中死去的人葬在這裡,公園就變成了一片小墓地。我們路過這裡的時候看到一位穆斯林婦女坐在墓地里,地導和她聊天,才知道她的家人全部在戰爭中死去,面前的這個墓里埋著她的女兒。一片綠色的植物在墓里生的旺盛。綠色對他們來說是天堂的顏色,神聖的顏色。地導和她聊完之後又她就開始默默流淚,我拿起相機想拍,居然被地導說沒良心,說她都那麼傷心了你還拍。我又沒了一張照片,也是要吐血。我拍了也不代表我沒有同情心對不對?

墓地玩死貓的兒童

照片在戰爭中失去雙腿的男子坐在墓地錢乞討。給了他500敘利亞鎊。其實在街上見過好多次因為戰爭而殘疾的人,但是嶽嶽都能忍心去拍,衝擊力肯定是有的,但那不是我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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