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限制進口「洋垃圾」或將撼動全球垃圾貿易體系

2017年年底，中國正式停止進口生活源廢塑料、未經分揀的廢紙、廢紡織原料、釩渣4類24種固體廢物，拒絕做「世界垃圾場」的決心落地成行動，震動歐美日等垃圾出口大國的「洋垃圾」禁令正式拉開帷幕。

中國為何對「洋垃圾」說「不」？

事實上，中國的垃圾進口貿易由來已有。20世紀80年代，為緩解材料不足，中國開始從國外進口可用作原料的固體廢物，俗稱「洋垃圾」。90年代以來，隨著國內生產需求不斷增加，固體廢物進口量也節節攀升，中國逐漸成為全球垃圾貿易體系中心。以廢塑料為例，2012年進口總重量約佔全球貿易量的56%。

打孔CD、廢舊衣物進入公眾視野的同時，非法走私也悄然興起。「洋垃圾」催生了大量技術含量低、附加值小、勞動密集型的加工企業，由於缺乏有效監管，給加工地及公眾帶來了嚴重的環境污染和健康威脅。

最具代表性的東南沿海小鎮——廣東貴嶼，就曾飽受非法進口電子垃圾拆解帶來的危害。拆解電子垃圾中的有用材料，提煉貴金屬需用火燒、酸洗等工藝，由於缺乏環境處理措施，當地空氣中常年飄著令人窒息的有毒有害氣體，排入大量廢水廢液的河中魚蝦絕跡，水源被污染不能飲用只能依靠外來供水。據檢測，當地約八成兒童曾血鉛超標，對這些孩子的成長發育造成了不可逆轉的危害。

貴嶼問題只是「洋垃圾」危害的一個縮影。在紀錄片《塑料王國》中，我們看到有多年廢舊塑料加工歷史的小鎮上，家家戶戶充斥著塑料垃圾，孩子把廢棄注射針管當玩具……

鑒於進口固體廢物回收利用過程的處置不當和監管不力，中國政府也曾採取過一些治理措施。從公布《禁止進口貨物目錄》到開展專項行動重拳打擊「洋垃圾」走私，再到 2017年7月印發《關於禁止洋垃圾入境推進固體廢物進口管理制度改革實施方案》，正式通知世界貿易組織（WTO）2017年年底前緊急禁止4類共24種固體廢物入境。

一系列行動表明了中國拒絕成為世界垃圾場的決心，希望藉此改善「洋垃圾」帶來的環境污染和健康危害，同時帶動國內滯後於行業發展水平的固體廢物回收體系建設和垃圾分類回收。

新禁令如何震動世界「垃圾」貿易？

與過去相比，《禁止洋垃圾入境推進固體廢物進口管理制度改革實施方案》（以下簡稱「方案」）亮點有以下幾方面：

第一，打擊「洋垃圾」有了更加完善的法律依據和制度保障。《方案》從調整固體廢物進口管理目錄入手，逐步減少固體廢物種類和數量。同時，完善強化了進口許可證制度。《固體廢物進口管理辦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固體廢物污染環境防治法》的修訂也提上議程。

第二，針對「洋垃圾」走私，將開展從源頭到集散地，覆蓋全過程環節（海關、質檢、環保等）的立體打擊。

第三，制定了每項工作的時間表，明確了責任主體部門，具有較強的可操作性。

由於新禁令頒布突然，未給垃圾出口國足夠時間調整適應，對國內外相關行業造成了一定程度的震動。

數據來源：UN Comtrade Database

對進口國中國而言，停止進口「洋垃圾」將帶來多方面利好，最為顯著的是將拉動國內固體廢物加工利用產業發展和垃圾分類回收。以廢塑料行業為例，中國廢塑料年進口量從1992年的30萬噸飆升至2016年的734萬噸，停止進口後，中國廢塑料企業將面臨每年數百萬噸的原材料缺口，需要通過國內的垃圾分類和固體廢物回收體系填補。

數據來源：UN Comtrade Database

如何最大程度減少「短期陣痛」？

作為世界垃圾貿易鏈條上最重要的一環，中國限制進口「洋垃圾」，無疑將對世界垃圾貿易格局變化產生重要影響。

從海關數據看，禁令宣布後，中國廢塑料進口來源排名前 15 的國家和地區月度進口總量出現下降趨勢。

數據來源：中華人民共和國海關數據

數據來源：中華人民共和國海關數據

陣痛背後，也是多年來中國在貿易順差大背景下遭遇政策變化的必然結果。以中美貿易為例，1985-2015年中美貿易順差差額從0飆升至3657億美元，為了減少「滿船去、空船回」的運輸經濟損失，大量「洋垃圾」利用返程的「廉價船票」從美國運回中國。

數據來源：http://howmuch.net

數據來源：UN Comtrade Database

短期來看，「洋垃圾」出口國可通過暫存緩解壓力，但暫存會對儲存地區帶來一定的環境影響。同時，這些出口國可能會尋找其他輸出地轉移「洋垃圾」，帶來潛在的污染轉移。

反觀中國國內，禁令可以切斷「洋垃圾」入境，卻不能短時間內快速彌補短缺的原材料，同時也導致了包括紙、塑料在內的多種原材料價格上漲。在中國國內的垃圾分類和固體廢物回收體系尚不完善的情況下，還需在一段時間內依靠拾荒群體的非正規資源回收體系。

另外，禁令的後續執行問題仍需關注。在中國隨後提交給WTO的《進口可用作原料的固體廢物環境保護控制標準—廢塑料》文件中， 規定夾雜物總重量不應超過進口廢塑料重量0.5%，並未採用徵求意見稿中的0.3%，標準的放鬆或將削弱禁令執行效果，也不符合禁令「加嚴夾帶物控制指標」的要求。

「短期陣痛」在所難免，在全球垃圾貿易這條巨大的利益鏈條驅動下，中國停止進口「洋垃圾」僅僅觸動了現有格局的冰山一角。本著將垃圾處理環境影響降到最低的原則，要挑戰全球垃圾貿易體系，還需要各國各地區對「垃圾問題」重視起來，建立協調治理機制，以實現全球垃圾減量為目標，共同推動垃圾問題的解決。

政府層面可持續推動生產者責任延伸制度、分類導向的生活垃圾差異化收費制度等配套扶持和引導發展政策；行業企業可通過生態設計減少不必要的材料的使用和一次性塑料等垃圾的產生，同時提高產品重複使用率，對塑料瓶等各類垃圾進行妥善回收利用；作為消費者，可以做到減少對一次性包裝的使用，避免過度消費，共同從源頭上推動垃圾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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