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去世了，我卻哭不出來，是不是太冷血了？」

「母親去世了，我卻哭不出來，是不是太冷血了？」

前幾日，微博熱搜就出現這樣一個話題。該話題原本是來自虎撲上一位網友的求助帖。前不久，他的母親去世了，在喪葬期間他沒有流過幾次眼淚，心裡頭也沒有太悲傷的情緒。

所以他很困惑，是不是自己骨子頭就是一個冷血的人？

這篇帖子引發了兩萬網友的跟帖回復。

有一半人表示也有相同的感受，在去世親人的喪葬期間，好像完全沒有任何傷心的感覺。然而另外一部分人卻有著大不相同的感受，有的人連嗓子都哭啞了，第二天張嘴完全都發不了聲，悲痛之情有多深，再明顯不過了。

不管是前者那置身事外的漠然還是後者那深陷其中的悲痛，大家對於這個話題的討論和感受，或多或少地都聚焦在了一個地方，在於它喚醒了一份共同卻又獨有的回憶，這份記憶就是大家對於葬禮的認知和感受。

我也不例外。

第一次參加葬禮是爺爺過世。作為直系親屬晚輩的我，需要披麻戴孝，跪在靈位前燒紙，以此來表示後代對逝者的孝意和哀悼。

葬禮是在鄉下舉辦的，宴請了四周的親朋好友前來參加這一場莊嚴的告別儀式。

記憶最深的就是，蓋上棺材的前一刻，長輩讓我再看爺爺最後一眼，第一次見逝者，儘管是自己的親爺爺，但心中還是帶了一絲畏懼。怕被長輩訓導，便硬逼著自己去看，這才發現，原來他並沒有想像中恐怖，他反而帶著一種慈祥，平靜得好像跟平常睡覺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穿了一身舊式長袍馬褂。

一些瑣碎的細節如潮水般湧來，而我對葬禮的初始記憶就從這裡開始。長輩們細緻妥帖地安排好各種繁瑣的後事，外人前來對逝者送別。雖不說豪華奢侈，但簡單周全。

所以葬禮在我眼中，更多地象徵著一種嚴肅而隆重的告別儀式。中國有句老話說「入土為安，厚葬為孝」，不論是出於對逝者的尊重還是對長輩的孝敬之意，它理所應當被人們認真且嚴肅地對待。

然而事實上，並非所有葬禮都如此恪守禮節，還有很多人對此事有著完全相反的態度。在他們眼裡，喪葬禮儀似乎更多地偏向娛樂化，甚至在葬禮舉辦的過程中衍生出一些奇特的風俗。

無獨有偶，在台灣地區，尤其在其農村中，葬禮中的脫衣舞就成為一種既定的習俗。專業的舞蹈者一般會在死者的靈位前、未下葬的墳墓前以及搭建在電子花車的舞台上進行表演。

除此之外，送葬隊伍一般以鼓手開道，後隨舞龍表演和洋鼓洋號等。在電子花車上的脫衣舞表演並不只局限於葬禮，在婚禮和宗廟活動中也很常見。電子花車和脫衣舞者經常在一天之中奔波於多個場次之間，這在台灣農村地區也是很常見的現象。

還有一種專門操辦喪事的嗩吶樂隊，亡人家屬會在當天聯繫上他們並談好價格，嗩吶樂隊就會在次日早上趕到亡者家裡，在門前擺好音響設備，然后街上話筒大喇叭，開始播放哀樂，一般在這個時候，200里以內沒有人睡得著，而比此處更讓人難以忍受的是，這些人還會唱一些流行歌曲，《忘情水》《老鼠愛大米》、《兩隻蝴蝶》。

一場追悼會就這樣被奇特的風俗搞得像觀看馬戲團表演似的，唯一差的就是看客們的歡呼聲和掌聲。

喪俗本是人生的最後一個禮俗，所以人們常常把喪葬視為對先人盡孝的最後機會，然而就是這樣一次嚴肅的送別儀式為什麼會在歡聲笑語中結束？

僅僅是因為他們冷血無情嗎？

並非如此。

事實上，喪葬不是從來就有的，它之所以被舉行，是因為喪禮從一開始就是後人用來寄託哀思的一種方式。許多人都在這個失去親人的過程里，試圖找到一個與傷痛和解的方法。

在電視劇《請回答1988》里，德善的奶奶去世了，在喪宴上，爸爸向長輩們炫耀地介紹著自己的三個孩子，看著滿面喜色的爸爸，德善心裡十分不解，奶奶去世了，爸爸為什麼不哭呢？

後來在深夜，德善的爸爸在見到大伯和姑姑後，才開始哭作一團。

如果沒有喪宴上那麼多瑣事纏身，只有德善爸爸獨自面對喪母的孤獨與痛苦，他的處境會如何？

所以不管是莊嚴肅穆的葬禮還是歡聲笑語的葬禮，都是抑制傷痛情緒的一種。

對於後者而言，大家都試圖在一場又一場緊鑼密布的儀式中，暫時將傷心的情緒拋之腦後。喪葬的習俗由原本寄託哀思演變為緩解哀思，在歌舞嘈雜與人來人往的交際等大小事宜里，那痛苦不堪的情緒被耽擱，被佔用了。試想，在一場場以喪葬的名義組織起來的聚會裡，主人家忙於接待，忙於應酬，還有時間與精力來細細回憶與逝者的點滴嗎？還有一個合適的機會撕心裂肺痛哭？

對於莊嚴的葬禮當然也有失聲痛哭的，這種痛哭的儀式本就給逝者的親人提供了一個發泄情緒的出口，本質上也是在緩解哀思。

很多人說，逝者的親屬在喪葬一場又一場刻意安排好的情節中，無法真實展現自己的情感。

可喪葬本就是一場儀式，一場道別和緩解痛苦的儀式，至於怎麼緩解，人都死了，又何必去計較方式，效果一致就好。

所以沒必要去吐槽喪葬，更不用指責那些喪禮哭不出來的親屬。至少喪葬儀式發揮了它應有的意義。

《父後七日》里，女兒在父親去世時，因為復繁的喪葬習俗，嘀笑皆非，完全來不及思念回憶去世的父親，彷彿父親的去世也並不是一件逾越的痛苦事。直到過境香港機場，習慣性想買一條「黃長壽」煙給父親，突然驚覺父親已經不在了，一直沒好好流過的淚此刻終於決堤……

喪葬解決那原本應最難熬的七日，至於七日之後的無數個日子，你怎麼知道他們有沒有哭呢？

（本文圖片均來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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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丨陳柏芝

排 版丨秦 溦

編 輯丨大 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