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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故事|徐冰:一不小心染上鬼氣

徐冰在肯亞,2009

我們這裡要講的主人公看上去低調而文雅。工作室被安在北京望京的一片公寓樓里,面積只有三四百平米,在藝術家中不算大的。這裡不是北京最金貴的地段,也不算是風景最美的地方,卻是相對安靜的所在。最重要的是這裡距離他摯愛的中央美術學院很近。工作室里並沒有如想像中般考究地安放著滿目的作品,而是凌亂而無序的:陳舊的桌椅、各種各樣散落在地上的畫材。

他是徐冰,是一個一件衣服穿十幾年的人,一個標準圓框眼鏡戴了二十幾年的人,卻也是華人當代藝術中最受國際認可的藝術家之一。

徐冰在工作,《鳳凰-2015》第56屆威尼斯雙年展安裝現場

2015年1月,美國國務卿克里(John Kerry)向徐冰頒發「AIE藝術勳章」(Art in Embassies)。憑著在當代藝術領域的傑出貢獻,徐冰獲得的國際殊榮還有很多。1999年榮膺美國文化界最高獎「麥克·亞瑟天才獎」,2003年獲得第十四屆日本福岡亞洲文化獎;2004年,徐冰以「9·11」廢墟塵埃為材料所做的作品《何處惹塵埃》,在英國獲得世界視覺藝術最大獎項「Artes·Mundi國際視覺藝術獎」;2007年,徐冰榮獲美國版畫協會授予的「版畫藝術終身成就獎」,協會主席April Katz在授獎詞中說「你的裝置藝術把我們的注意力集中於多文化的交流課題。你對文字、語言和書籍溶智的使用,對版畫與當代藝術這兩個領域間的對話和溝通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鳳凰-2015》,第56屆威尼斯雙年展展覽現場

2015年,徐冰創作了人生中體量最大的作品《鳳凰-2015》。這件作品中的兩隻鳳凰,每隻長達30米,現在已經運抵威尼斯,將於今年五月舉行的威尼斯雙年展上展出。2008年,徐冰曾經創作過一件《鳳凰》,在當時的文化界引起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討論,它所揭示的關於勞動、階層、資本與政治的多重意味,讓人們看到了對於中國複雜現實的扣人心弦的表達。時隔七年,由於時間和創作背景的不同,這件《鳳凰-2015》在造型和內涵的闡釋上與2008年的作品也有很多不同。「這件作品更有組裝的感覺,可以分解裝進不同的集裝箱,過去的『鳳凰』相對更浪漫、更柔美,這次的『鳳凰』在過去的底色上,更強壯、更兇猛,帶著更強的危機感。」徐冰坦言。

此時的徐冰剛好走過了一個甲子,相距最初他在收糧溝村畫「鬼畫符」的日子已經過去四十年了。

徐冰,《鳥飛了3》展覽現場,美國紐約摩根美術館&圖書館

一不小心染上鬼氣

徐冰文革時候插隊去的是北京最窮地方的一個村子——延慶縣花盆公社收糧溝村。因為村子藏在山溝溝里,很偏僻,所以古風遺存。「辦喪事,老人會翻出一些紙樣,按照上面的怪字,描在白布上,做成幡。因為知道我會書法,又有墨汁,就讓我來做。我後來研究文字才知道,這叫『鬼畫符』,是一種與陰間溝通的文字」,徐冰在2008年寫的長文《愚昧作為一種養料》中回憶道。他在收糧溝接觸了很多類似的被歸類為「民俗學」的東西,以致他後來的創作總有一種鬼氣附著在作品上。最明顯的就是作品《鬼打牆》,徐冰將長城的城牆和烽火台拓印了下來,用的是傳統的用來拓印墳墓的工藝,產生了與長城原本的宏偉、壯觀的效果完全不同的一種效果。在被宏偉的作品震撼的同時,觀者又能夠強烈地感受到一種祭祀式的哀傷。

徐冰,《鬼打牆》拓印長城工作現場

徐冰,《鬼打牆》, 2014年台北市立美術館展覽現場

《天書》中那些誰也不認識的字,同樣能夠讓我們感受到些許鬼氣,象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文字。徐冰的《天書》全稱《析世鑒-天書》,耗費四年時間以漢字為型,拉丁文為體,創作了四千多個偽漢字,採用活字印刷的方式按宋版書製作成書冊和長卷,任何人都無法從中讀出內容來。這與前述「鬼畫符」似乎是有某種聯繫。前人在創作「鬼畫符」的時候一定是像徐冰一樣遵循著某種規律,才使它們因一種神秘的力量而被世代沿襲。

徐冰,《天書》,中國美術館,北京,1989年徐冰版畫藝術展

此外,徐冰用美國9·11事件中的灰塵創作的作品《何處惹塵埃》又何嘗不帶有鬼氣,一方面是9·11事件本身3000多人喪生所帶給作品的悲涼感,另一方面,是佛教六祖慧能「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詩句賦予作品的禪意,使得作品帶有一種讓人琢磨不透的陰鬱氛圍。

命中注定學了版畫

徐冰在收糧溝村一呆就是三年,直到1977年他一波三折地考上中央美術學院才離開那裡,但有相當一段時間他的心都停留在那裡。他寫道:「不知道怎麼回事,特別想那地方。每當想到村邊那條土路、那個磨盤、那些草垛,心都會跳。這種對收糧溝村的依戀,完全應該用在某個女孩子身上。我確實很晚才有第一個女朋友,有一次老師在講評創作時說:『徐冰對農村的感情就是一種愛情,很好。』」對農村的感情後來也反應在他的系列木刻作品《碎玉集》中。「這些小畫平易真摯,現在有時回去翻看,會被自己當時那種單純所感動……它們不控訴,而是珍惜過去生活中留下的那些平淡美好的東西。」

徐冰版畫作品《繁忙的水鄉》,1989年

入學美院之後才分專業,徐冰很想學油畫,因為覺得油畫比較國際化。但那一屆版畫系有資格先挑選學生,因為版畫系的老先生年齡都比較大了,需要培養年輕的教員,徐冰就被挑到版畫系去了。「我就這樣學了版畫,但現在看來是幸運的,因為版畫的訓練對我日後的創作有很大的幫助,我的很多作品都是在版畫的基礎上創作出來的」。

其實徐冰從小接觸多的就是版畫。那時候沒有畫冊,也沒有專業的老師教。由於父母都是做文化管理工作的,他們的辦公室會有一些雜誌,他便將刊物上的美術作品剪下來作為畫冊。「因為當時的印刷條件有限,版畫本身的特性使得印刷效果特別好,加之中國新型版畫有與現實緊密結合的傳統,所以那些雜誌的封面、封二、封三、封底發表的多是版畫作品。」

徐冰,《男人體》,木刻版畫,23.2×17.5cm, 1988

徐冰在收糧溝村畫的黑板報,也是與版畫有著間接的關係的。後來徐冰和知青同學們一起創辦了一本叫《爛漫山花》的油印刊物,徐冰的角色是美工,兼刻蠟紙。現在這本共出了八期的刊物被視為徐冰早期的作品,作為蠟紙刻印技術的精美製作在西方美術館中展出。「所以版畫這種特殊的藝術樣式,一直埋藏在我對美術的興趣之中。」徐冰有些得意地笑著說道。

徐冰,《女人體》,木刻版畫, 22.8×18.1cm, 1988年

完美主義成就事業

畢業後徐冰毫無懸念地留校成為版畫系的教師,並攻讀了碩士學位。徐冰1987年的碩士畢業論文寫的是 《對複數性繪畫的新探索和再認識》,他認為版畫的特殊性在於它的複數性。「版畫不僅是一個畫種,它的複數性的概念和當代的生活方式是很有關係的,當代所有最前沿的領域都是在複數性這個概念下延伸出來的,比如網路、廣告、克隆技術等。另外,版畫使用的材料比較多,這與當代藝術就又有一個契合。」

徐冰,《新英文書法入門(特藏本)》教科書,木板手印書和水墨拓印,1994

徐冰敏銳地發現了此前長期被忽略的版畫的當代性。他先是創作了具有研究意味的《五個複數系列》,此作為《天書》的創作做了鋪墊。同時,他在80年代大量西方理論湧入的文化熱中看了很多書,卻沒覺得收穫很大,反而有些迷失,他就想到創作看不懂的字,顛覆人們對於書籍的信任和依賴。一些老前輩替他可惜,覺得他這樣做是誤入歧途,但也有評論者認為,徐冰敢於首先說出官方語言的空白和傳統文化的能量與無力。

徐冰,《新英文書法入門(特藏本)》教科書,木板手印書和水墨拓印,1994

徐冰就這樣近乎偏執地從1987年開始用了四年時間刻了四千多個偽漢字。雖然是偽漢字但這套文字卻遵循著嚴格的編纂規律,由真實的偏旁部首排列成新的文字,之後再將其刻在木頭上排列成活字印刷版。每一個偽漢字徐冰都非常嚴謹認真的創造和木刻,它們組合起來在中國美術館展出時整個展示空間都布滿了文字,身臨其境,嘆為觀止。

徐冰,《新英文書法入門(特藏本)》教科書,木板手印書和水墨拓印,1994

徐冰之所以能做出《天書》這樣恢弘和史無前例的作品,除了他的天賦、堅韌和喜歡挑戰未知以外,更重要的是他的完美主義的性格。「我願意把一件作品或者一件事情做到我所能夠達到的完美的程度。」這一點體現在他所有的作品當中,比如作品《鳳凰》是財富中心的投資方邀請徐冰為即將建成的大廈創作一個作品。最初對方要求徐冰四個月內完成,但由於徐冰講求完美,這件作品的完成時間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奧運之後的金融危機。「資本家對藝術的容忍程度是隨著資本的起伏而變化的。」所以財富中心就放棄了這件作品。直到兩年以後,《鳳凰》作品才得以完成,引起了很大的轟動和討論。正是由於徐冰完美主義的性格特點才使得他的作品件件都是好作品。

徐冰,《新英文書法入門(特藏本)》教科書,木板手印書和水墨拓印,1994

思維擴展,爆發能量

在刻印《天書》的那幾年時間中,徐冰也做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選擇:移居美國。1989年以後,國內文化藝術人士的情緒普遍比較低落,徐冰覺得自己很難在短時間內迎來當代版畫的春天,遂接受威斯康辛麥迪森大學(University of Wisconsin-Madison)的邀請,作為榮譽藝術家(Honorary Fellow)赴美,開始了他18年海外遊走的日子。

1991年,威斯康辛艾維翰美術館展出了徐冰的活字印刷的《天書》、體量驚人的《鬼打牆》與連續性木版畫《五個複數系列》,並取得了成功。自此,徐冰開始在國際藝術舞台上嶄露頭角。「你的東西必須大於他們的思維範圍,可以補充那裡文化中缺失的東西,我身上攜帶的文化基因起了大作用。」徐冰說。

徐冰,《鬼打牆》,水墨拓印,3200×1500cm,1991,埃爾維耶姆藝術博物館展覽現場

徐冰提倡用一種新的態度和方法來面對我們習以為常的領域。在這種思維方式的引導下,他不斷地打破人類思維中的藩籬。1994年,徐冰創作出了《英文方塊字》系列,這種以英文單詞為體、漢字為型的方塊字是一種能夠閱讀的「真文字」。這套奇思妙想的文字現在獲得的認可和影響甚至已經超越了《天書》。不僅世界各地的一些店鋪和公司會用它做標誌,東南亞有些公司在招聘時,通過識別英文方塊字的方式,來判斷應聘者的思維能力和幽默感,而澳大利亞教育部甚至把英文方塊字作為智商測驗系統的新項目。

徐冰,《鳥飛了2》展覽現場,著色丙烯、魚線,不規則尺寸,2002年,紐約康奈爾大學強森美術館

對於很多作品中浮誇、耍酷、假大空的現象,徐冰早有警惕,所以他的作品都有一種簡約有力的美感。「最重要的是要有一個結實精準的想法。想法越結實、越精準,作品的外在形式就會越純粹、越簡潔。作品花哨,往往是為了彌補想法上的不到位。」

教育情結,回到中國

2008年,徐冰接到了中國教育部的邀請,任命他擔任中央美術學院副院長。徐冰接受了這個職位。他的國外的很多朋友聽說後都覺得很惋惜,他們說,我們失去了一個偉大的藝術家。他們認為像徐冰這樣有創造力的藝術家,不應該被管理瑣事所牽絆,而是應該將才能和精力全部放在創作上,這樣對藝術的貢獻才更大。

新英文書法教室,Art Pace 國際藝術家駐留項目,聖安東尼奧市,德克薩斯州,1996

「我回來,一是因為紐約對我已經沒有太多新思想的啟示性,而中國的變化是未知的,對我很有吸引力。而且我對藝術教育也確實有情結,畢竟我出國之前在中央美院教過10年書。另外,我在美國幾乎所有重要的大學都做過演講,也給學生做討論課,所以對於東西方的教育,我一直有我的關注和判斷。還有,我有很多直接參与西方當代藝術創作和活動的經驗和實踐,我想這也是中國當代藝術教育需要的。」

得益於徐冰在國際上的人脈關係,這些年中央美術學院更加國際化了,尤其是徐冰分管的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的國際化程度很高,做了很多很好的展覽。「至少我自己認為,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這些年在中國是行業水平最高的美術館。包括給年輕人做的幾個系列展覽,這些都是有效的,是值得做的。」

新英文書法教室

「我的研究生和博士生都是很出色的,我跟他們討論藝術也是最愉快的事情。我可以從他們身上學到很多東西,因為年輕人一定是代表未來的,他們身上有的是我們這一代所缺少的。」談到自己的學生,徐冰老師的表情從波瀾不驚的親和,突然變得開心起來了。

「我回過頭來看,我感謝這些年,因為它讓我真正了解了中國是怎麼回事,讓我接了中國的地氣,讓我的思維多了很多參照,而這種參與和階段性的身份轉變都聚集了巨大的能量,給我很多思維的動力,這對藝術家是很珍貴的,因為藝術最終還是思維的結果。」

徐冰,《鳥飛了》(繪畫),牛津字典:鳥的闡釋,水墨紙本(毛邊紙),1994

徐冰英文方塊字作品《always》

徐冰英文方塊字作品《Which is infinite》

對話徐冰

安吉:很多當代藝術家的作品不同系列之間是有相關性的,而您的《天書》、《何處惹塵埃》、《地書》、《鳳凰》之間在圖式語言上幾乎沒有什麼相關性。我們相信您關注的事情是有一個脈絡的。

徐冰:這個來自於我對藝術的理解和工作方法,也就是我的藝術觀。我不把藝術符號和樣式太當回事,因為我明白所有風格和樣式都不是藝術價值的核心。而所有的風格樣式其實都是一種已經成熟的現成的表達法,而我的作品要表述的一定是過去沒有人表述過的,如果有人表述過了就不值得再來表述一遍。

因為你是屬於這個時代的,是過去不曾有過的,所以你在過去的詞庫裡面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辭彙來表達今天你要表達的事,所以你就必須尋找你自己的藝術語彙。藝術家要做的事情也就在這,再有思維能力的人,如果沒有對藝術語彙的提示也是無效的。

許多中外的藝術大師一輩子都在塑造一個視覺符號,以此來宣告自己的存在,這個有情可原,但不是我要的。在我來看來很多藝術家一輩子就做一種東西,當然他把這個東西打磨得很充分,最後難免變為了「工藝品」。因為他不斷地在打磨,把它的表面打磨的太好了,但它內在的東西是不是值得折騰一輩子,至少在性格上我不適合一輩子只弄這麼一個東西。

安吉:如果可能的話,您希望您的《英文方塊字》 還有《地書》成為一種新的文字被普遍運用嗎?為什麼?

徐冰:不能這麼理解。《英文方塊字》表達了我對不同文化間隔膜的不滿意的一種嘗試,我把兩種截然不同的文化體系和書寫體系給壓在了一塊。它是以前的知識系統里沒有的,我是在人類現有的知識庫里,建立了一個新的概念,人類的知識也就得到了拓展,我們的思維也一起得到拓展,這是我藝術的訴求。當然也有很多地方希望我給他們題字,但我倒是從來沒有想過它成為一種語言、一種書寫的方式被真的普遍使用。它實際上是一種設計、一種概念、一種拓寬我們思維的方法,或者說是一種遊戲。

安吉:我曾經去過前年的曼徹斯特藝術節,當時給我印象特別深刻的是漢斯·烏爾里希·奧布里斯特策劃的展覽「DO IT」展覽,展覽上很多作品都是需要觀眾參與互動的作品,有一個作品是這樣的,任何參觀展覽的小朋友都可以用藝術家提供的報紙蘸水滾成一個球。那麼,什麼樣的作品才屬於當代藝術作品?

徐冰:小漢斯屬於比較前沿的策展人,他很注重對藝術邊界的探尋,他展覽是跟他的思考和試驗有關係的。

安吉:可是,他的這種方式再玩下去,藝術好像沒處可走了,似乎都探索完了?

徐冰:人類一直在探索什麼是藝術,但探索到今天人類對藝術是什麼卻前所未有的不清楚。當代藝術還是一個年輕的領域,還有很多空白, 同時又在不斷地自我瓦解。過去,我們覺得西方已經在這個領域走得很遠了,各種試驗都做過了。實際上它還有很多問題沒有解決。

安吉:我在網上看到,國外有人在宜家花了10歐元買了一幅畫,放在博物館讓人估價,有估幾萬歐元、幾十萬歐元甚至幾百萬歐元的。同樣一幅畫,只因為擺放地點不同,對它的估值完全不同,這就折射出了一個問題,藝術作品的價值由什麼決定的?藝術作品本身還是藝術作品的所處環境、持有人等外在因素?

徐冰:這是一個有意思的案例。 這和當代藝術的發展是有關係。當代藝術的系統變化太快,加之它本身又是一個年輕的系統,人類沒有足夠的經驗、也沒有做好準備來判斷。藝術是什麼東西搞不清,如何判斷?所以大家很注重拍賣價格,就是因為價格是可量化的,但實際上拍賣的價格只是這個藝術作品的價值的一個方面,但現在幾乎成為唯一可量化判斷的指數。

安吉:您創作《天書》時,將自己連續兩年關在屋子裡刻字,您說是為了自己的理想,但現在的年輕人談理想彷彿很奢侈,滿眼都是現實,這是很多原本抱有理想的人非常困惑和矛盾的問題,您怎麼看?

徐冰:一方面,即使你在藝術圈之外所從事的領域工作和生活,只要你對藝術有真誠度的藝術家,任何東西都將成為有用的東西,早晚會被用到你的藝術創作中去。另外,今天的藝術家,重要的不是一頭扎到某個系統中去,而是找到一個與這個系統合適的位置和關係。

安吉:您的作品《天書》、《新英文書法》、《鳳凰》都是運用的中國傳統文化的符號而進行的創作,那麼年輕藝術家要想在國際舞台上嶄露頭角是不是首先要從中國傳統文化中尋找答案呢?

徐冰:其實不是這麼直接的關係。你是否能得到國際上的認可,不在於你是否使用中國傳統文化符號,核心在於你必須通過你的作品把你對時代的敏感,你身上所攜帶的有價值的或者優質的文化基因在你作品中體現。你帶入這個領域的東西必需是可以調節和補充其盲點和缺失的部分,這樣你的作品才有價值、才有效。比如我作為一個中國藝術家,我身上所攜帶的東西有它的特殊性,我生活在全球最有試驗性、問題最多,也最有能量的國家,這些東西都是別的地方沒有的資源,它不是簡單的中國符號的事情,國際上對我作品的關注和重視也不僅僅是因為我使用了某個符號。與傳統的連接不是現象的連接,更不是符號的連接,而是文脈的連接。

教你閱讀徐冰的地書

早上七點,

一個黑點被放大,

是地球。

再放大,出現陸地。

再放大,看到一個城市。

再放大,是一幢住宅,

再放大,房前有一棵樹。

樹被放大,樹上有一隻小鳥在唱歌:

SO-MI-RE-MI……,這旋律進入黑先生的睡夢中。

七點,鬧鐘響了,小鳥還在唱著,

過了五分鐘,鬧鐘還在響。

小鳥卻不唱了,它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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