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一縷年邁落寞之美，每人200円

本期閱讀配合林宥嘉《勿忘你》一起食用，效果更佳

當衰老不可避免地來臨時，我們該如何優雅地繼續自我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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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九州島上的大分縣別府市，是一座令人感到安逸的海濱老城。略帶有潮澀味道的空氣，和遍地蒸汽滾滾的溫泉坊，霓虹人稱它為「泉都」。

而別府的海岸邊，有一座整體高90米，瞭望台高55米的電視塔，叫作別府塔。

說實話，在對摩天建築物有著迷之追逐（算是生殖器崇拜的一種表現）的中國人眼中，這座100米都不到的「小塔」，多不起眼。

但建成於1957年的別府塔，實際上是日本歷史上第三座高塔建築，比東京塔還要早一年竣工。

它的設計者是有著「耐震構造之父」美譽的內藤多仲（NAITO TACHU）。

日本「高塔六兄弟」排排坐

1. 名古屋電視塔（名古屋市 1954年建成 高180米）

2. 通天閣（大阪市 1956年建成 高103米）

3. 別府塔（別府市 1957年建成 高90米）

4. 札幌電視塔（札幌市 1957年建成 高147米）

5. 東京塔（東京市 1958年建成 高333米）

6. 博多港塔（福岡市 1964年建成 高103米）

這座「泉都之寶」，曾是大分縣人民的驕傲，是昭和時期奮進騰飛熱潮的代言人。2007年的「五十大壽」時，別府塔也順理成章榮登日本「全國指定登記文物名錄」。

可今年，邁入花甲的別府塔沒有迎來熱鬧的「退休宴」，也沒有溫馨的祝壽詞。

因為在以休閑觀光為主要 GDP 來源的別府市，最熱門的旅遊目的地，早已變成了「八大地獄溫泉巡遊」，變成了「杉乃井 PALACE 度假村」。

這座100米都不到的「小塔」，多不起眼。

就像家中老人卸去了曾經頂樑柱的角色，目送著兒孫紛紛成家立業，別府塔只有靜靜地矗立在別府的海岸邊，繼續見證這座城市、這個時代的前行。

2

從北九 JR 別府站出站步行約10分鐘，穿過靜謐小巷和本願寺別府別院，便能輕鬆找到別府塔的所在。

起初，造訪別府塔，是因為它離我預定的溫泉旅館很近。想和 HR 在參觀「八大地獄」前，先瀏覽一下市區的全景。

可要登上別府塔，我們竟還遭遇了一些小波折——由於兜兜轉轉都沒有找到售票窗口，我們最後不得不勞煩別府塔二樓的「別府觀光開發株式會社」工作人員，才在底樓電梯門口，找到了自動售票機。

乘坐電梯直達17樓瞭望台，一位中年微胖婦女是唯一的工作人員，我們是唯二的觀光客。

阿姨不會中文也不會英文，很熱情地遞給我一份韓語的介紹手冊。表明國籍後，她尷尬地表示這裡沒有中文的導覽圖。

的確，來別府觀光的韓國遊客更多。時常能看到各路來自韓國的修學旅行團和觀光客。

瞭望台內的空間其實不大，設有一個小小的餐飲區，裡面擺放著一台乾淨但過時的彩色電視機。質樸的折凳和桌子上，整齊地堆著一些茶點和旅遊紀念品。

登塔的那天，天氣並不是很好。暗灰色的雲從東邊的海岸線欺壓過來，市區的街景顯得有些壓抑。

和預想中的藍天白雲海平面相去甚遠，我不禁有點擔心，第二天能否看見海邊的日出。

此外，我還注意到一個小細節：這裡的觀景玻璃雖然不算臟，但有一處已經破裂。

工作人員卻不知何原因，一直沒有進行修復。

阿姨說，別府是個好地方，一年四季有不同的風景。她還詳細地教我們如何最快前往「八大地獄」。但這份熱情和友好，愈發和別府塔的落寞產生了一種相映成哀的化學反應。

也許，在別府當地人的心中，這裡也是太過稀鬆平凡，是拿不出手的「老古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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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你風華正茂時的璀璨瞬間，都是年華老去後的回望註腳。

而當歲月已經流逝，經歷了光榮與閃耀、痛苦與失去，如今活得並不出色卻又難以改變的別府塔，又會以什麼樣的表情，面對你我呢？

在瞭望台的內牆上，印有日本 TOP20 的「高塔俱樂部」，別府塔也自然名列其中，雖然高度只是倒數第四。

別府塔的工作人員也努力用各種方式，提醒你這裡「歷史第三」的地位。比如，別府塔的官方吉祥物就是一個叫「別府三太郎」的昭和 style 老先生。

在日本，我見識過許多精緻的旅遊景點。但別府塔這樣給人一種精心裝扮後的「沮喪感」的景點，還真不多。

它確實就像一個執拗的老紳士，戴著一頂乾淨卻破了個洞的禮帽，拄著一根陳年拐杖。即使所有人都覺得他窘迫，他也要認真又高傲地向你溫柔微笑。

這倒是和別府這座城市的現狀，實在地呼應了起來——老齡化嚴重。

在別府，即使旅遊服務業，年輕人的身影也不算多。百貨商場里更是少有大都市極速潮流的動感，更多是家長里短的樸素。

相傳，別府塔建成之初，當地的宣傳部隊進行了華麗的全國巡迴宣傳，使其在旅遊旺季時可以日供4000餐，年接待遊客更是達到90萬人次。

此外，在招聘工作人員時，數千名應聘者隊伍一直排到了當時的別府站前大街，蔚為壯觀。

而此刻的17樓瞭望台，一位中年微胖婦女是唯一的工作人員，我們是唯二的觀光客。

4

也許，世間最無可奈何的事情，便是容顏易逝，好景不長。

前不久我去看望爺爺，他正在看電視台播放的梅蘭芳版《蘇三起解》。耗盡我所有的戲曲知識和爺爺尬聊時，他突然感嘆了起來：「60年代，我在人民大舞台看過一場名角聯唱。都是大師，唱的是《龍鳳呈祥》。真好看。」

其實爺爺好幾次和我提過這件事了。但每次，我還是會像頭一回聽到般應答他。

「那這戲票可不便宜了吧。」

「6塊錢吶。」

「現在張學友演唱會內場的水平？」

「大概還要更貴。」

爺爺斬釘截鐵地感慨，隨之又是一陣惋惜。「現在連梅葆玖都走了。哎呀。」

別府海岸的澄凈沙灘，烏鴉才是最是自在的遊客

那一聲嘆息中，我突然領悟了別府塔和爺爺的小心意。

那不曾維修的玻璃，是那禮帽上的小小破洞，大概也是一種此去經年的感懷。

那反覆提及的一場戲，是這老紳士執著的微笑，大概也是對彼時芬芳的念念不忘。

你們何嘗不都是，還在用自己的心意，讓我「勿忘你」？

別府塔觀光指南

地址：日本國大分縣別府市北濱3丁目10-2

交通方式：九州JR別府站出站向東步行約10分鐘

開放時間：9：00-22：00

官方網址：【公式】別府タワー

小貼士：別府塔基座內設有卡拉OK、特色餐吧、大分溫泉座別府總店等娛樂餐飲設施。一樓還有城市觀光用的自行車租賃處。

有朝一日你也來到別府，登塔時記得和阿姨報我名字，她不讓進的話你再掏出 JCB 信用卡可免登塔門票。

另外，和絕大多數日本景點一樣，別府塔瞭望台也有蓋章處，在哪裡自己找。

對了，在評論區說出你在旅行時去過的最「落寞」的景點，我選一位（點贊多，或者頭像好看的）送出一份小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