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高，偉大的偉，紳士的紳

有的時候會想自己適不適合干法律這一行，尤其是早上8點多鬧鈴響起第二遍的時候。我倒不是反感加班，晚上我的工作效率更高；我也不反對周末加班，整個辦公室只有零零星星幾個人的時候，反而有一種在休假的錯覺。真正困難的在於對自己時間分配的未知。

作為最初級的員工，實習生接觸的工作往往是最細枝末節的。在等級森嚴的法律行業更是如此。不管有多少不同的叫法，合伙人-律師-律師助理-實習生的階級劃分無比神聖，任何人不得僭越。律所內部就像一個車間，在流水線上組裝零件的那一群人就是實習生了。這種工作模式導致實習生完全無法掌握自己的時間：你無法判斷自己現在在幾個項目上，無法判斷什麼時候上面會突然一個電話打過來問你現在有沒有時間。三個月內，你處於一種隨時待命的狀態，在律所，在家裡，在學校。有一天周五晚上12點多，我在床上接到一個00852開頭的電話，電話那頭一位香港律師用略有磕絆的普通話問我：「雲韜，你還在辦公室嗎？」我實在不好意思說出我已經準備睡覺了，一邊說著：「我已經出辦公室了，有什麼事嗎？」，一邊起身，做好打車回去加班的準備。是下午翻譯的文件還有後續內容需要我處理。還好，對方告訴我：「那今晚就算了，明天上午十點前發過來就好。」

年輕大概有一點好，就是加班並不會覺得很累。有一次，上面告訴我有一個公告需要明早八點前在聯交所網站上掛出來，問我有沒有時間。彼時我還不懂八點前掛網的含義，說道：「沒問題！」結果一不小心，熬了個通宵。凌晨兩點到三點之間大概有半個小時是最困的，撐過了那個時段就會無比精神。凌晨五點多，發出郵件後我起身接了一杯水，才發現天已經亮了。六點半，我出門的時候，帶我的那位trainee還在和不知道已經倒了幾班的printer發郵件。

年輕也有一點不好，就是你的時間並不值錢。這個行業看似高薪，給實習生開出7000的月薪。但實際上扣完個稅、再除以timesheet上的工作小時數，好像和星巴克的時薪沒什麼區別。仔細想想，這也很合理。一個法學院還沒畢業的小孩，沒有工作經驗，沒有不可替代的技能，憑什麼你的時間要比其他行業的值錢？出入的是高檔寫字樓，參與的是可以在新聞上讀到的交易，但這些似乎和你本身沒什麼關係。你可以做的，他也可以做。中國並不缺英語說得好的法學生。

坐在回家的計程車上的時候，會想自己所做的工作由什麼意義？Sense of purpose. 說一句實話，translation review這種工作，隨便抓一個二外學翻譯的人都可以做，五年之內，甚至人工智慧就能解決。當然，你如果說這鍛煉了律師注重細節的素質，我也無法反駁。法律行業還是守舊的。很多人也是僅僅知道技術會驅動著這個行業向前發展，但未來究竟是一個什麼模樣，誰也說不好。

在高偉紳的三個月帶給了我什麼？五斤肉、三個月口腔潰瘍、頸椎病前兆、以及大概的執業方向？我今後估計是不會再碰IPO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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