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紀中的「俠」:評《行走江湖》
若干年前,當我還是個少不更事的學生時,我對金庸小說的最初了解不是紙質書,而是熒屏里的一個個畫面。後來我才知道這些畫面之所以搬到銀屏,不僅僅與原著作者有關,也與一個留著大鬍子酷似一個盜匪的人有關——此人便是張紀中。
不過他不是一個盜匪,他是銀幕製片人。
他參與制片中我印象最深的一部武俠片是《天龍八部》,裡面有幾個畫面難以忘記,一個是喬峰與阿朱的塞外之約;另一個是他作為契丹人卻成了丐幫幫主被幫會的眾人討伐時的場面。一個真正的英雄,卻因為身份所受到的不認同,最終不得善終。他與阿朱的塞外之約無法實現不說,作為一個遼人,無論他做過多少行俠仗義的事,都免不了被曾經的同伴討伐拋棄。當時我看到喬峰的結果,內心是很難過的,當時對於眾人對他的討伐,第一是不解,第二是難過。
如今我已成年已久,忽然有一些理解喬峰的立場,但是仍然無法釋懷他的結局。這也正是金庸小說的優秀之處,所展現的人物的複雜性與矛盾性以及他的悲劇結局,很難讓人不動容。
小說搬到銀屏,很容易挨罵。張紀中作為製片,自然少不了這個環節。可貴的是他在武俠片的製作過程中不斷的改進與落實,並精益求精,喬峰才能這樣生動地走到人前,接受觀眾的審視。
我想,還好喬峰出現了,使我知道銀屏也能早就這樣的孤膽悲愴的英雄人物。
我曾經最喜歡的一個詞,少年子弟江湖老。我想像中的江湖人物,應該似喬峰那樣少年英雄,像黃藥師那樣孤吝卓絕,如洪七公那樣武功蓋世而卻謙和貪吃。這些人物一一出現,一一離我們遠去,真可謂蔚然大觀也。
我曾經思考,為什麼我們觀眾喜歡俠,是因為喜歡飛檐走壁,還是喜歡劫富濟貧不受拘束的自由的一套生存法則,或是僅僅喜歡的是我們遠離的那個年代呢?
這本書給與了我一些思考與答案。
也許俠只是我們所幻想的古代的士大夫的另一種儒雅。他們不再文質彬彬,他們不再利己主義,他們為民眾行俠仗義時可以似一個悍匪,他們隱居在山林飲酒時可以是一個山野村夫。他們或許還會彈琴吹簫來附庸風雅。他們或富或窮,都受人敬仰。我喜歡武俠中的那種「狹路相逢勇者勝」的直爽,他們是未經雕琢的珍品,這種精神與現在的浮躁圓滑相比,是那樣可愛真摯。
人們從武俠中尋找他們內心的自己,又從現實的狹窄環境中屈從於現實。
這是無奈的,也是悲慘的。我們扼殺過去的自己,那個集真善美於一身的孤單勇敢的少年,他只屬於過去。這是每個中年人的悲愴,他已經無力回到過去,只能借「俠」字抒懷。
我想,不論是金庸或是張紀中,他們站在高樓上看滔滔江水,不僅僅在追憶往昔的時光,還應該或多或少為那個蛻變的自己緬懷呢?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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