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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詫小說欄目:報仇(下)

觀點如潮水逆流 唯獨心聲不息

文 | Renee

泉好像惹上麻煩了,他疑似把一個年過六旬的婦人給殺害了。

我自然大吃一驚,儘管泉怪裡怪氣,但在我印象里,泉依然是個二年級的男生啊!誰又能將一個二年級的孩子和殺人犯聯繫在一起呢。

當然他也不是二年級的孩子了。疑似被害者是個年過六旬的婦人,三周前的一個上午,被發現暴死在家中。婦人已是淋巴癌晚期,但她說服她丈夫留在家裡度過剩下的日子。婦人與丈夫並無所出,因此婦人自查出癌症以後一直懇求她丈夫替她找到三十多年前和前夫所生的兒子,也就是泉。婦人的丈夫幾經周折才找到泉,那時候泉在一家物流公司里做快遞員。她丈夫三番五次地去找他,好幾次泉都在揀貨,脾氣躁得很,一見到男人,就把包裹扔過去,一聽到男人提到他母親的名字他就大喊大叫。想來,小時候「野種」的病他還沒痊癒。直到有天,婦人的丈夫耗盡所有耐心,和著替婦人打抱不平的無限悲憤,惡狠狠地大叫著罵了泉一頓,當著物流公司所有人的面。此後,男人就再也沒去找泉,他徹底死心。唯有婦人每天唉聲嘆氣,說見不到這個兒子死也不瞑目。男人無奈之餘,並沒什麼話能寬慰婦人。

隆在說這些的時候,我反而有點理解泉,理解他無情的背後有著複雜的情感。

然而泉還是去了。而且他或許是見了婦人最後一面。那天,也就是婦人疑似被害的那天,婦人丈夫在確保妻子情況穩定後,像往常一樣在九點多出門買菜,大約一個小時後,男人買菜回來,看到泉呆坐在婦人窗邊出神。本來泉的出現就已是怪事,男人驚喜之餘小跑到房間,卻發現其妻身體僵直,表情怪異,蓋在她身體上的被單像被汽車碾壓過一般摺痕累累。男人顧不上泉,伸手去叫喚婦人,卻發現婦人身子已經微涼,僅存的溫熱正在快速散去。男人未及悲憤,立馬覺察到面前平靜異常的泉,他掐住泉的脖子,硬生生把泉從椅子上提了起來,質問泉到底做了什麼。泉除了輕蔑一笑外既沒答話,也不掙扎。男人冷靜下來後,就報了警。法醫檢查後,斷定婦人死於機械性窒息。從婦人情況來看,極有可能是被捂死。

「泉把他母親殺死了?」我依然不敢相信。

隆對我的吃驚表現出大度,他也不要求我相信什麼,畢竟我們都清楚,案件還在審理階段,而泉將長久保持沉默,是與非現在沒人說得清。往日的是非過錯,我已經不大放在心上,看到泉這般境地,唏噓不已。

「那天泉見到你,他有什麼反應?他還記得你當初欺負他的事嗎?」

隆笑了笑,更讓我捉摸不透他對泉的情感,他好像始終處於局外,既不為當初增添泉生活悲劇而愧疚,也不為泉現在的處境而難過。

「沒,他一副不認得我的樣子,依然隻字未提。」

「那你沒有跟他說起,以此來喚醒他某些情感嗎?」

隆聽後哈哈大笑,像聽到我說了某個冷笑話一般。

「他哪來這些情感,就我對他的了解,他就是一個無心人。」

「無心?若是無心,他最後為何又去看他母親?」

「那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一個人,無論順境或者逆境,都不能做些過火的事,過界了,就不行。

我默然,隆果然始終懷著他的正義到現在。

也不知是過了一周還是兩周,多日沉浸寫作中,我對時間已失去了應有的概念。我正躺在沙發上歇息以調整因熬夜寫作而日夜顛倒的時差,視頻電話的呼叫提示音卻把整個沙發震動得跟被六級地震襲擊了一樣。我整個人彈了起來,抱怨自己大意,睡前忘了關機。不得不說,在日新月異的科技發明中,把通知音的聲波調至能引起沙發的共鳴所達到的震動著實不討喜。本來就無甚睡意,索性接了電話。

隆雙眼浮腫出現在面前牆壁上,我被他憔悴的模樣嚇了一跳。

「三天沒睡過好覺。」隆用手捋了捋頭頂的亂髮,順勢靠在床頭靠背上,他粗糙的臉與靠背精緻復古的雕刻格格不入。

隆告訴我,泉三天前被判了刑,但在法庭上,泉別開生面地吐露了心聲。泉在辯護時,否認自己有罪,他義憤填膺地宣稱自己的所作所為不過是一場復仇行動。他的母親早在他孩提時就丟下他一人,留給他無盡的疑問和恥辱,深深地折磨著他,其所造成的陰影,永遠籠罩在他周圍。他從未被點亮,只因「野種」的病菌在其體內流動,撕咬吞噬著他應有的快樂。好不容易,他為心內僅存的溫熱所折服,懷著半點親情去探望他母親。但當婦人以自己行將就木為由渴求兒子原諒自己當年的狠心拋下時,泉所有恨意排山倒海般湧上腦袋。母親的自私和厚顏無恥讓二年級的泉一下喚醒,事實上也從未沉睡。面對軟弱如泥的母親,泉瞬間充滿力量。他記不得自己當時怎麼拿起靠背的抱枕,怎麼按壓,他只記得他看到他母親四肢亂揮,手腳直蹬,嗚嗚低鳴時的無窮強大之感。

那一刻,他似乎把所有這些年來得到的不平等對待還給他母親。結束了婦人的生命,讓泉感到前所未有的清明與平靜,他不背負什麼,也不追逐什麼。世界云云,於其而言,已無任何意義。唯獨一樣,他轉身指向身後的旁聽席,沒錯,他指的就是隆,他並沒有忘記隆。他認為隆正是把他的悲劇推向頂峰的罪魁禍首,隆恐怕是他唯一認為有存在意義的人,但這樣的意義使泉只要一想起就是一陣噁心。他指著隆,述說他當年飽受隆與其他人強加於他身上的霸凌之惡。當然,泉還沒說幾句便被打斷。此後他再也沒說什麼,只是頻頻回頭看隆,目光里似乎在傳遞著什麼,但隆始終沒讀懂。

「庭審結束的當天晚上,泉就在囚室里死了。」隆雙手捂臉,像要抹勻臉上的油污。

泉在深夜分時割的腕,手就藏在被子里。第二天被發現時被子和床單上都是血,上床的床板歪歪倒倒寫著個字,細細辨認,還是能看出來。沒錯,就是隆的名字。這也就是隆這幾天難以成眠的原因,只要隆一閉上眼,泉的死狀就出現在他眼前,他甚至還腦補了泉割脈前後的各種舉動,泉在庭審時數次回眸反反覆復從四面八方盯著隆。隆一旦不小心墜入睡眠,泉便張牙舞爪,強健百倍地來恐嚇隆,摔打隆。他一步步挑戰隆對恐懼的承受力,先是化身成各種打不死的怪物對隆進行各種高強度襲擊,出其不意,隆每每在真實的疼痛中驚叫著醒來;再到後來,泉不再在機體上折磨隆,他把隆的母親和女友也牽扯進來,在夢中或抽打其母,或姦淫其女友,使隆痛苦不堪,幾度在夢裡被怒火撕裂。

泉似乎在告訴隆:

這才是真正的報仇。

- END -

排版|編輯:Yoko,身高一五八,假裝氣場兩米八的摩羯小傲嬌,嗜貓。 插畫來自互聯網,版權歸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權,請後台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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