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的第一年

04-20

2017/01/05

去年的臘八來的北京。拖著行李箱，說要仗劍天涯，去四野八荒。耳機里聽著特別燃的音樂，看著北京西站人流熙熙攘攘，我覺得我跟他們不一樣，紅牆金瓦的四方城，為了愛，為了情結，為了慾望。我是俠客，孤舟一人風大浪急，沒有想過求穩。

那會兒心境大概像離家出走闖江湖的郭芙蓉，而北京就是我的七俠鎮。

雪虐風饕，我走到工體北路的一家青年旅社，說老闆，六人間的床位，我先住一個月。

那時候自己給了自己很多存在感，路過燈紅酒綠的落地窗，也會歪著頭往裡看一看。

這一年裡換過三個地方，從三里屯的床位到潘家園的日租房，再到劉家窯的單間。房間越來越大，但地方越來越偏。樓下的麻辣燙和燒烤被城管趕走之後，徹底斷了我加班回家的食糧。當去宇宙中心五道口要換乘三次地鐵，坐十八站路才能吃到望京小腰時，我終於開始熟悉「騰騰餃子館」的每一頁菜單、開始和小區門口100塊錢理8次頭髮的Tony小哥打招呼。

鄰居平均年齡62歲，算上貓貓狗狗這個數字會急速下降，小區綠化不錯，大樹遮天蔽日，和這些80年代的樓房很像。

來北京的第一天起得很早，走到央視大樓腳下，興奮地拍了張照片，拖到APP里拉高飽和度，我心想北京的天也好藍啊，說什麼逃離北上廣，我只想在這裡紮根生長。一年之後我摘下被霧霾染黑的口罩，為新世相的各種活動拍手叫好，在地鐵上邂逅一個又一個戴著防毒面具的同伴，習以為常。

這一年，在央視實習，從大學畢業，在4A外企成為一名管培生；這一年，去了長沙、上海、杭州、廈門、重慶和首爾；這一年，支持了老羅的Smartisan T2；搬了三次家；在知乎收穫了4k個贊同，看了七八本書，寫了十六篇文章，堅持了50天運動；這一年，和一百個人遇見，和一百個人分開，背了一些單詞，做了很多個PPT。

這一年，是跟道長書信交流的第四年，12封往來郵件像節氣一樣規律又變化地反映著我倆成長的周期。這一年，和大學生活告別，沒有認真吃散夥飯，但怕散夥的人還隨時可以一起吃飯。

離開之前菜板跟我說悸動將滅、統統放下、拂衣而去。擠地鐵、吸霧霾，活成一朵向日葵。扎一個馬步、喝兩碗雞湯，拼搏、向上、包容，奮鬥、和平、敲打，琢磨、修行、遺忘。我說好啊，但是不知道現在的他是否別來無恙，不知道她們回到湖南湖北會不會一切都好，錫霖還在不在乖乖寫Bug、亨亨在如何籌辦他的夏花學堂；PP成了我最靠譜的英文老師，cici跟我說了新年快樂，我陳、我銘、我堃、我碩，每個人都有了自己的方向。不知道在朝大門口分開之後的你有沒有長高又變得更好，我開玩笑問旁人去美國的快遞要多久，盤算著時間寄條項鏈，畢竟此生無法給你買戒指了，他們就笑。

留在錢塘的日子年輕、理直氣壯、痴心妄想，現在屬於時令的潮水一半褪去，有人裸泳，有人上岸。那些上課、自習、狼人殺的日子無比珍貴又值得懷念，但終於不會再漲潮了。

有時穿山河，有時演落魄，我沒有想過離開，只是偶爾自嘲，偶爾抱怨，偶爾渾身是勁。

每個人在北京的第一年，不盡相同，大家健身、游泳，學習第二外語，認真工作，收藏食譜，時常閱讀。我們可能非常優秀，也可能一事無成，所有熱情僅存在與朋友圈當中。一年之後，我希望變成一個標籤之下真實的自己，撕開我內心的憂鬱，暴露對生命的彷徨，我的企盼、異見、分享情慾，勃然大怒，和這個世界更親近。

穿江、渡河、跨整片海，

夜路、冒雨、翻所有山，

大雪、驚蟄，冬去春來，

來來來，喝一杯，敬在北京的第二年。

寒季終了，我二十四歲。又要一年春風萬丈了，

我可千萬別回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