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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anSongCycle(二)又見女主

第二章 又見女主

到新宣江站已經快八點,天色深藍。出站通道里人山人海。出了站,廣場里也是人山人海。據說好些也是周末下班從銀灘那邊回來的,不過也有是在郡城上班周末要回郊縣的。

我晚飯還沒吃。在空知林吃的算午飯。車站建築的外側,除了進站、出站、售票的門,多是些小餐館,天黑了亮著花綠的霓虹燈:秦縣阿明湯包、澤州小吃、梅川滷雞飯、雜糧煎餅、麗陵麻油麵……

「媽,你餓不餓。」

「打了一整天麻將,你說呢。」母親手一指,「走,去吃那個澤州小吃。」

穿越人群,我和母親走進了那家館子。店內的布置是原木色的桌子和凳子,暖色的燈光映黃了泛些油光的地瓷磚。牆上貼著列印的菜單,白底圓黑體紅字。

母親卻沒看那菜單一眼。「炸一盤雞,四碗白飯。」

剛那口音卻像是父親的。「媽你怎麼會海左話?」我問道。父親是海左郡人,海左也稱澤州。

「跟你爸學的唄。也就會那一句了。」母親說。

炸好的雞似乎是店裡常備的,馬上就和米飯一起端上來了。

「阿蓮,我問你啊。」

「怎麼了,媽。」

「你喜歡你爸么?說實話。」

我沒有想太多,只猜了猜母親想聽什麼,然後不加修飾地回答。「不喜歡。」

「好,可以開吃了。」

方形不鏽鋼托盤上,一大半堆滿了炸雞,旁邊是一碟子甜麵醬。我已經餓得衝動,馬上從三碗白飯中挑出一碗動起筷子。

印象里父親炸的雞,是沒有這裡的好吃。只是,母親接下來的話讓我覺得有些不得了。

「我跟宋洋是在蓮州上大學認識的。有次放假我們就去了他老家。那是我第一次吃海左炸雞。」

母親的聲音已微微顫抖;也開始狼吞虎咽了。她接著說,「這是最後一次。」

訣別宣告得如此唐突。

「26號宋洋就回來了,到時我會直接帶他去領證。你不要礙事,所以建議你25號就去銀灘之類的地方躲著去。」

母親摘下被熱氣弄糊的墨鏡放到一邊,又從黑色皮包里掏出八張伍佰扔給我,說:「別忘了,媽還是你媽。」

匆匆吃完後,走向站北廣場的邊緣,看見一輛單節客車頭上亮著黃綠的「空調宣千專線」就上去了。車裡沒有燈,借外頭的亮隨便找了個空位我們就坐下了。客車直接上了高架。宣江市區的夜景我早已這樣看過許多,繁華雖不比魔都銀灘,卻還是有那麼些高樓大廈。金色銀河在濕潤的眼中糊了。

閉上眼睛不知多久,只覺外頭噪音衰減了些許,車已經下了高架出了市區。路側還有路燈,草鋪的路沿栽了一層樹,而樹後已看不清。沒等車廂頭的紅二極體屏幕打出下一站,賣票阿姨已經用宣江口音報了:「宣千公路十號橋有下的嗎!」

沒人要下,客車未減速繼續開。開了一陣子,路沿又有了樓,再往前一點就開始是亮著燈的各種小店。賣票阿姨又報:「青山鎮中心有下的嗎!」

我們起身,客車減速,下車。

說我家在千台並不準確。這青山鎮確實在千台縣裡,其實已經快將和郡城的建成區連在一塊了;而去千台縣城還要十幾里。

北緯32度平原上的處暑時節,暑是處不幹凈的。往家走路上進了一直去的便利店還是被空調吹爽了。如慣例,母親買了兩瓶溫的巧克力奶,給我一瓶。

再順著路西邊朝南走就到了小區大門。進門後兩邊都是南北向的長條樓,印象里記得是15層的。往西走到南邊的第二棟樓前,再沿著綠化間彎曲的石子小徑往南,一直到樓的南面——雙扇鐵門的上方,白熾燈的黃光下,白牆上紅漆的「十一單元」。3號樓「隱藏」的十一單元。

不熟的人十個里有9.8個找不到的3號樓十一單元。

10點半抵達卧室。巧克力奶的空瓶子在電子琴旁的垃圾桶里。

雖然很多人這時都會說暑假快結束了應該恢復正常作息,可是我作息本來就很正常。身上有汗,這時是該去洗個澡呢還是先睡一覺再說?睡前要不要重溫一下銀嘯的歌?

沒等我下決定,床頭柜上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05-3的號碼:銀灘的座機。我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是少女的聲音,講得慢而小聲:「我是顧曦夢。」

原來是她嘛,不過怎麼用的座機?

「你等下,我用手機打。」噓夢又說。然後電話斷了。

輕微悸動了半分鐘後,手機又響了。這回是090-13590193,是手機了。

噓夢的聲音正常了,像平常暖暖的:「這是我手機。我要去洗澡了,拜拜。」然後她又掛了。

我也去洗澡吧。

當夜做了個夢。

張老大的面孔,此時感覺異常熟悉,並不像只相處了五天的人。只聽見他說:「不要忘了……」

半夜兩點,我起來解手時,怎麼也理解不了那半句話。對那張臉的眼熟也不可思議了。

話說我總覺得在哪裡見過顧曦夢。

8月24日早上;充足陽光下的辰凱六村小區是和夜晚不大一樣的景象,石子徑邊的灌木是真正的墨綠,小區圍欄的褐色瓷磚有點點高光。周一的八點,大媽已經把一車設備支到大門口賣早點了。

那張火車紀念幣還在錢包里。我避開那張,掏了另一張貳拾去買了一杯咸豆漿和兩隻麻球吃了起來。

這時段宣千專線發車頻繁,去車站應該隨時能等到。啃完麻球我把包著的紙就近扔進路邊的垃圾桶,然後便看見前面一輛宣千停在站牌,開著門等待上客了。

上車我就拿出手機,打開陌信。進了銀嘯的群,看見老大的頭像換了,雖還是個後腦勺,不過頭飾換成了白、藍、綠色三根頭繩——到底是誰的頭啊。

買火車票卻不需要一直坐到新宣江站,到宣江站就夠了,俗稱城站。明天再去銀灘就不坐高鐵了吧,老火車省錢,也是在城站就能坐。母親說她最近打麻將輸錢比較多,礦上的收益也不太好。

我長這麼大還是坐過些火車的。這裡鐵路沒有銀灘到遠江一帶那麼發達,在銀宣新幹線建成之前,宣江郡城就只有一個城站。母親曾在東邊的東崎郡開過一個礦,有兩次順便帶著我去郡城越雲市玩了趟,就是坐火車去的。去父親老家也要從城站坐,倒有一次因為宣江到千台這段剛好缺票,是從千台站走的;母親是千台縣本地人,去外婆家只需接著坐宣千專線,不過只去過一次。

售票大廳比外頭涼快些許。一共十個窗口,早上隊並不長。牆上巨大的二極體屏顯示著余票,不過我沒去看;條目太多了,而且去銀灘的車本來就不少吧。

很快排到了我。「一張25號到銀灘的,謝謝。」

「8月25號特193次午前10點12分宣江站發車午後12點12分銀灘南站到達一共78塊。」售票阿姨流暢又清晰的話被窗口上的揚聲器放大了出來,還是嚇了我一條。

錢包里除了紀念幣已經沒有足夠的零錢了,只好掏了張金色的伍佰。

於是25日我又來了城站。離發車還有一刻鐘,從售貨機買了一塊紫米糕後,列車已經在站台邊了。

發車後,銀宣本線周圍的景色與新幹線並無二致;這趟快車途經慧興、雨花兩個大站後就到銀灘,都在平原,途中不過是城鎮與農村的交替。不同的卻是老火車座位更硬。

老火車裡也是有空調的。火車停在南客站,我走出去於是迎來了熱浪。

賓館無需預定,舞浜也不是什麼熱門地區。忽然手機隨著提示音亮了起來,後腦勺的消息說不介意的話這幾天我可以依然在那裡打地鋪。老大那裡的席子質量還是不錯的,這下賓館也只用住一晚了。

我還是在陌信上回了老大一下。「其實我今天就被我媽打發到銀灘了。」

馬上,後腦勺又回了。「那你現在就過來吧,我把雪兒也接來了。」

他打這句話時雪兒應該沒再看吧?

倒好,完全不用住賓館了。

離空積南路390號最近的地鐵站應該就是上次來時的水龍路了。那站在7號線上,南客站只有1、8號線,走1號線需要到三塘匯換乘。這是我從地鐵通道里那張亂得像三歲小孩塗鴉的圖上看到的。

手上那張藍底帶一條白閃電的公交卡是母親給的,她外出頻繁。銀灘公交卡現在只覆蓋了銀灘府和近江郡,所以一般的宣江人還是不太會有這東西。

通道到頭,刷卡進了三桿閘機後有些快餐店。不過老大應該還在等我,於是直接下到站台層乘車了。

三塘匯路不在三塘匯。而是從舞浜到三塘匯的路。初次來銀灘的人都會搞不清楚。

沿著三塘匯路往西走著,看見一個眼熟的背影。

上面套著寬鬆的純白衛衣,扎了個有點粗的馬尾,下面是深色短裙。曹一葉。我趕上去打招呼。一葉也點了點頭。她一直是不太愛說話的。

不過她可能對我還算感興趣,還是開了口。「蓮蓮。你伴奏練好了嗎。」

一葉長得不高,但也比噓夢高,有個1米55吧。

「嗯,都沒問題啦。就是非想天則還不太熟。」

「那首願望碎片我還唱不好……看老大怎麼說吧。」一葉低聲說。

願望碎片是在我加入後才開始練的歌。高潮的最後有幾個高音的五、六度的跳躍,平時能聽見她找不準音。

之後也沒再說什麼話,就這麼並肩一直走到了老大那裡樓上。

只見一面牆上閃爍著塊方形的影像,一看原來是桌子上的投影機在放電影。桌子上還有一大包開了的薯片,老大和雪兒正坐在桌後。老大今天穿了件軍綠色短袖。然後我注意到了雪兒的腦後,馬尾上扎著綠、藍、白三跟頭繩,白色那根還帶著一個布做的雪花。

綠·藍·雪嗎。真冷。

老大看見我們來了。「來了啊,去吃麻辣燙吧。」老大一起身,雪兒也跟著起來,準備向門口走來。

一葉卻這時快步走到桌前,有點撒嬌地說著「我也要吃薯片!」,抱起了那包聽聲音已經沒剩多少的薯片。

「哎,吃那麼多會胖的!」老大看了說。

「吃吧,多吃點早日突破1米56。」雪兒一臉壞笑。

又出門後,準確的說是我跟著他們三個——就我還沒去過那裡。在沒什麼樹蔭遮擋的艷陽下沿三塘匯路往東,快走到水龍路時便是那家店。牌子是黑底的,字是有些間隔的少女體的「魔炮麻辣燙」,右邊還點綴著個黃色五角星。

將要踏入店裡時我想起一件事,停住了。

老大好像又看穿了我,說「沒事,我請的。」

這時又想起母親前幾天剛給了我四千,於是我順口說道:「不,沒關係的。」

「好啊,你請。」老大說。

「好啊好啊,宋蓮真大方。」前面的雪兒附和。

天,為什麼是這樣。

曹一葉一直是吃得最從容的。今天依然是她用筷子夾著竹籤敲了下碗來示意她吃完了。結了賬,一共是210,快趕上上次八人吃拉麵的價了。我掏錢時能隱約看見老大臉上的一絲慚愧。

一起走出門口時,我們幾個佇住了。想到一葉是住在銀灘的,我也大概猜到是怎麼回事。

「一葉是要去新學校報到吧?」老大說。

「嗯,新學校就在舞浜,離這裡很近。」

於是我們目送了一葉幾步。

曹一葉今年初二,跟顧曦夢同級。初二的話,1米55倒也不算太矮了。胸目測有B,不過胸我也看不準,而且她平常就穿著那松衛衣,所以未必真有B吧。

之後三個人開始原路返回。

然後半路老大說著又提了紀念幣。「哎對了,我這裡還有一張火車紀念幣。」

這回會是什麼車呢。

「十塊的,跑普通高鐵的那個車。蓮蓮你要不?」老大接著說,從他那塗鴉的錢包里拿出了一張不大一樣的十塊。

雪兒聽了突然轉過頭,頭繩上的雪花都飛起來了。「喂,人家也要紀念幣。」

「蓮蓮都請了咱兩頓飯了,回饋一下嘛。」

老大依然是走在前面。拿著紀念幣的手伸向我,我上去接過後又想到個事。「老大,你錢包上有兩個黑坨誒。」

老大把錢包外側展開給我看,一共是四個毛筆畫的黑線團,形態各不同。

「對,那個亂七八糟的圖案我也一直很在意。」雪兒也說。

老大稍稍沉默,然後語重心長。「伸縮自如。草書。」

這樣嗎。草書我本來便認不全,何況是這麼亂的。

「我半年前在遠江一個自由市場買的。蓮蓮喜歡么?」

憑心講,蠻帥的。「嗯,不錯的。」

走著走著,老大又掏出一支棒棒糖,有包紙的,可以看出是椰子味的。然後拔掉糖紙遞給雪兒。「給,這是今天的。」

回到老大那裡後,跟他們兩個一起看完了電影,又練了練幾首歌后,晚飯吃了外賣的蓋飯,是老大請的。其實最有錢的還是老大吧。

不知母親的離婚會不會順利呢。

26日,天氣預報說今天溫度會過40。

起床前便在惦記著噓夢;起床後卻餓得只想吃了。如往常,在空積南路某個便利店買了飯糰吃。

上午,大家陸續來了。先是十點多來了小愛,今天穿著紅夾白的蛋糕裙和白絲。之後是曹一葉,依然是那身衛衣和短裙。十一點左右來了汪冬,還戴著那墨鏡,而今天穿的是黑白橫條短袖。

那時我們幾個已經打著麻將了——一葉不會打,就四人。論麻將水平,還是老大最高,我和小愛不相上下。

到了南四,老大的點數稍超過我,小愛第三。雪兒落後,但已經碰出了一個三條、一個四條、一個五條。於是只見老大打了張六條。我心想老大是不是走神了。

看來沒有。

老大直接替雪兒喊胡了。「清一色四連刻一共11番是三倍滿,雪兒第一了。好了,練歌吧。」待雪兒把牌推倒,果然還有個六條刻子,雀頭是九條。

一起收牌時,我好奇,於是問老大:「老大是怎麼知道的呢。」

老大默了小陣後回答,「三張兩條在我手裡。」

我想知道的卻不止如此。不過就這樣吧。忽然覺得,老大有點像是個雪兒的哥哥呢。

「那個,蓮蓮。」

我在電子琴前坐下後又聽見老大說。

「咱們一共有八個人,還有個潘即墨是你沒見過的。」

老大、雪兒、小愛、汪冬、曹一葉、噓夢還有我,確實只有七個。「他今天來嗎?」

「嗯,他說馬上就到。」

潘即墨,這名字著實聽不出男女來。比起這個,噓夢什麼時候來啊。隨後老大也沒有講什麼諸如唱哪首歌的指示,我干坐著,他們幾個干站著,似乎就在等那潘即墨來。

所幸沒等多久,傳來了開門的聲音。先進來的是個穿著深藍色校服的少年,背後好像綉著「淺草區一中」,人長得不錯。而跟著他後面就是噓夢,如之前一樣的穿著——不,今天襪子僅過膝,大概是因為熱吧。

那丫頭真那麼怕冷嗎。

噓夢拉著潘即墨的手臂走到我跟前,跟他說,「看,這是蓮蓮,很可愛的男孩子。」

我站起來一看,潘即墨長得比我稍矮一點,略長的頭髮似是用了點髮蠟捏得很精緻。

「你好,我是宋蓮。」我說。

噓夢手動抬起潘即墨的手向我揮了揮。「嗯,這是我的同學老潘。」

「老潘,新歌低聲部試一試吧。你不在的時候我們練的。」老大拿出一張譜子,老潘接了過去。老大自己又去牆角提了把吉他來——漆黑的沒有音箱的電吉他。又對我說,「蓮蓮,不用勉強彈那電吉他了,彈弦樂跟銅管組,試試腳踏貝斯·。」

在鍵盤上彈那電吉他確實彆扭,用真的吉他彈是更好。不過,又要腳踏貝斯,難道這才是我該有的……「完全體」嗎。

猝不及防,在汪冬四聲輕輕的棒擊後,三人同時開始了演奏。我還是更喜歡穿過膝襪的噓夢,可惜不能常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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