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騷
哪一種情態最好我實在說不清。
正如在阿波羅面前美惠三女神
舞蹈時誰最靈巧我同樣道不明。
————濟慈
————「正確的東西,即使保持沉默,最後也一定會勝利的」,「我確信正確的東西最終是堅不可摧的」
這是新治一直生活的一座和太平洋相鄰的島嶼,一座遠離城市,淳樸又直率的島嶼。它與自然是如此的契合,三島由紀夫的《潮騷》就是發生在這樣一座島嶼。
同三島的其他明顯「頹廢主義」作品不同,《潮騷》是一部田園式的愛情故事,它是一部在樸素中升華至高尚的幻想,是三島由紀夫「自戀式陶醉的領域」之一,對於「肉體與靈魂」聯繫的追求,是他基於肉體的「內在體驗」,一種自我的探索,大多數人認為《潮騷》沒有出現三島其他作品中常見的死亡,頹廢等等風格,但我以為它也是三島由紀夫的另一種「聖塞巴斯蒂安」的另類表現。
————新治的周圍是廣闊的海,他卻不曾嚮往不著邊際的在海外大展宏圖的夢。對於打魚人來說,就像農民在觀念上執著於自己所擁有的土地。海,是打魚人的生活場所,它像是不斷搖曳著的田地,在敏感的湛藍軟土地上,呈現的不是稻穗和麥子而是不定形的浪花。
《潮騷》講述故事很簡單,捕魚少年新治與少女初江兩人之間純潔的愛情故事。新治在給燈塔長送魚的途中偶遇了初江,在這樣一種忽然出現的奇妙的不安情緒之中,新治與初江在之後的幾次見面中就相互的表露了感情。但初江是島嶼上財主「照大爺」家的幺女,而照大爺想將女兒嫁給的是島上的長川本安夫。新治與初江的第一次「約會」兩人的關係就得到了更進一步的加強,但燈塔長的女兒千代子無意間看到了兩人從約會地點「哨所」相互依偎的走了下來,因為她對新治懷有愛意所以心生嫉妒散播了謠言。兩人的見面不再被允許,但最終照大爺對新治和安夫兩人暗中重新考研選擇了新治,新治和初江在一起了,如同島上德基王子的傳說一樣......
《潮騷》中有多個地方顯得十分重要,我上面也說過這是三島對於肉體精神,一種理性無理性的二元對立中的探索。三島在《鏡子之家》:「那溫柔而飽滿的鮮血的流淌,流向身體外面的血液,是內部和外部最高尚親和的標誌。他美麗的肉體要達到真正的存在,倘若僅僅是被肌肉厚實的城牆圍圈起來,就難免存在著某種缺憾,即是說缺乏鮮血。」
在新治第一次和初江搭上話是在哨所,初江迷路。三島在此處對初江進行了這樣的描寫:她低頭用巴掌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毛衣幾乎把隆起的堅挺的胸脯隱蔽了起來,隆起物被胡亂地拍打,微妙地搖晃起來。新治驚喜地注視。在她拍打的巴掌中,乳房反而像嬉鬧的小動物一樣。年輕人為這種運動富有彈力的柔軟性所感動。那條黑色的污線被撣掉了。而之後的新治被不安所困擾,新治最為樸素的幻想就是擁有自己的一艘機動帆船,和弟弟一起進行沿海運輸業,初江對於他來說是遙不可及的,唯一能夠帶給自己自信的東西是「這健康的體魄,能環遊歌島五圈的本領,不亞於任何人的力氣」。「但這似乎不可能吸引初江的心」。這是新治開始的想法。
兩人再次相遇並對話是在新治為弟弟準備的修學旅行費用,因為掉在了沙灘上而尋找時相遇的。錢被初江撿到並給了新治的母親。一片漆黑的沙灘上,三島由紀夫再次對初江進行了描寫:少女急匆匆趕來,胸脯劇烈地起伏。新治不由地想起湛藍的海面平緩的波濤起伏。今早產生的那股痛苦的憂慮消解了,勇氣復甦了。而兩人純潔動人的感情在此也有了進展,伴隨著慌張不安和彼此律動的心跳:新治的心臟急迅地跳動起來。兩人的臉頰貼得很近了。兩人彼此都強烈地嗅到各自猶如海潮般的體臭,彼此都感覺到了對方的體溫。乾裂的嘴唇相互接觸,多少帶點鹹味,新治覺得就像海藻一般。這一瞬間之後,年輕人對這有生以來第一次的體驗有些心虛,便離開她的身體,站了起來。
————「無論時局如何,太壞的習氣傳到這島上來之前,都會消失的。要知道,大海只會送來島上需要的正直的好東西,保護留在島上的正直的好東西啊!所以這座島上一個小偷也沒有。它任何時候都會培育出真誠,經得起認真勞動考驗的心理素質,言行一致的愛,勇氣和毫不懦怯的男子漢來」
潮騷》高潮部分是新治與初江的第一次「約會」。高潮部分將新治和初江之間的如初開的花苞一般純潔的愛與欲推向了一個頂峰,這是一個肉體美和精神美的高度展現,介於理性和無理性之間,在火堆旁邊睡夢裡的等待,無可懷疑的忠實本身給予了新治幸福感,他如同孩子一般的安心。醒來後的新治看到了初江裸露著在火旁烘烤衣服,三島由紀夫再一次的描寫了初江的肉體「她那絕不能說是白皙的肌膚,經年承受潮水的沖洗,顯得潤滑而壯實,那對堅實的小乳房似乎彼此靦腆地稍稍背著臉,在經受常年累月潛水鍛煉的廣闊胸前,豐隆起一對薔薇色的蓓蕾」同之後對海島上的海女描寫時三島再次描寫了胸部,三島如此多次的重複對女性胸部的描寫,胸部此時成為了所指,成為了一個象徵,一個具有了潛在意義的三島式的符號。
「不許睜開眼睛!」 「不許睜開眼睛!」
「你幹嘛要躲?」
「人家害羞唄。」
「怎樣才不害羞呢?」
「你也脫光,我就不會害羞了。」
「你不再害羞了吧?」
「不!」
「為什麼?」
「因為你還沒有完全脫光嘛。」
「你要它把它拿開,我就脫。」
「初江!」
「從火上跳過來,從火上跳過來啊!」
無論是從小說還是電影中,你都能無比切實的感受到新治和初江那股無可懷疑的忠實。兩個人雖如天真的孩童般無意識對話的,但臉上卻是堅毅和執著。正如電影里千代子對新治所說的,她對他的感情就像火苗,那麼新治和初江的感情就像這燃燒的火堆,真實又熱烈,並且燃燒著一切的雜質與污穢。難道還能有比火焰更聖潔的東西嗎?
她認為自己的照片保佑了新治,但他知道是靠他自己的力量
————「男子漢嘛,就是要看氣力。只要有氣力,就是好樣的。歌島的男子漢非這樣不可。至於門第,財產,都是其次,難道不是嗎,太太?新治是個有氣力的男子漢啊!」
這是三島筆下,肉體宣告的「勝利」。新治通過了照大爺的考驗,「他們儘管經歷了那樣這樣的艱辛,最後還是在一種道德中獲得了自由,神靈的保佑一次也沒有離開過他們。籠罩在黑暗中的這個小小海島,維護者他們的幸福,使他們的戀愛獲得了成功......」
新治和初江在肉體最健康完美的年齡上,完成了與肉體外部與內部的相連,隨著小說的結束成為了永恆...一種永恆的體態,一種永恆的美。至少對於新治於初江來說是如此,但三島依舊如同澀澤龍彥所說不斷在「欲窺見絕對」最終通過死亡來選擇窺見絕對,以死亡來尋求某種答案。
————她認為自己的照片保佑了新治,但他知道是靠他自己的力量
雖然我愉快地伴著你尋訪美景,
可是同純潔的心靈親切交往,
聽精妙思想形成的語言形象,
是我心魂的樂事;而且我相信
這幾乎是人類能擁有的最高樂趣,
當一雙相投的心靈向你奔去。
————濟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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