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米貴,居大不易
(註:圖片來自網路,「笑人」微信公眾號首發原創。)
2017年帝都冬天的一個周五夜晚,時間已近10點,在辦公室加班寫完材料的我,伸了個懶腰,看著媳婦雙十一狂歡後快遞送到我這的四個大包裹,腦海中掙扎了會,決定放棄經濟實惠的地鐵,準備打的直接回家。
手提著四個大包裹,原本以為在單位門口略微一等就能找到計程車。但許是因為伴隨寒潮一同到來的大風凌冽和氣溫驟降,平日印象中絡繹不絕打著「空駛」信號的計程車卻一輛未見。
帝都冬天夜晚的寒風越加猛烈,已在街道等了10來分鐘,凍的已然有些寒顫的我趕緊摸出手機,通過打車軟體叫車。但伴隨一分一秒的流逝,寒風中還在一直哆哆嗦嗦的我卻並沒有等到任何計程車應答。
「看來今天晚上還真是挺難打到車的」,我默默抱怨了一句,心想大不了周末少吃幾根羊肉串,果斷點擊打車調度費的最高標準,加了20元。
果然,過了不到5秒,手機屏幕一閃,顯示已經有計程車應答搶單了。
其實一向有些小氣的我不由得有點小心疼那20元,不過既然能夠順利打車回家,總歸是件好事。
預約的計程車很快就到了,我趕緊提著包裹鑽進車廂,很愜意的感受到了車內空調的溫度,然後對司機說道:「師傅,我約的車,去XX小區,謝謝。」
師傅答應了一聲,二話不說,直接開車。
北京的計程車師傅一般都很能聊,我閑來無事的時候也愛攀談幾句。但今晚的我還沒從加班的疲憊和刺骨的寒風裡緩過神來,決定先舒服的靠在後排座椅上,安靜的半閉著眼,準備休息會。
開過大概兩三公里,前面一直沉默的司機師傅突然問我:「不好意思,介意我打個電話嗎?」
我楞了一下,在北京多年,坐過最起碼數百次計程車,有過不少師傅問過能否抽根煙,但詢問能否打電話的還確實少見。
我回應了一句:「沒事,您打吧。」
師傅道了聲謝,然後趁開車間隙撥通了對方號碼。因為開車需要雙手,所以直接開通了免提。
「三兒,你在家嗎?我等會下完活去你家找你趟哈。」
「噢,不在啊,去海南過冬了?沒關係,沒關係,我就是想和你打聲招呼,我這台車不是馬上合同到期了嘛,我不打算續了,前年還麻煩你幫我找的公司。這不要撂爪不幹了嗎?於情於理得和你打個招呼,省得你難做啊。」
「沒有難做就好,實在對不住哈。我下個月把車子收拾利落就還公司了,等你回北京後,我們哥倆聚聚。不多說了,我這手頭還有活呢,掛了哈。」
掛完電話的司機師傅輕嘆了一口氣,沒有再接著說話,繼續緊盯前方小心翼翼的開著車。
聽到對話的我有些好奇的攀談道:「師傅您不開出租了?」
師傅答應了一句,「是啊,不幹了,沒辦法,賺的太少了。」
「一個月能賺多少啊?」
「我上個月刨去份子錢、油費、還有亂七八糟的,就剩下3600多。」
「啊!那是夠少的,一直就都這麼少?」我有些不信。
「我這車原來是兩班倒,我跑夜班,他跑白班,每天忙活半天,能賺個六七千。後來我那搭檔不幹了,我這一個人跑全天,經常晚上7點多從家裡往外趕,到了城裡晚上跑一宿,早上7點多趁著早高峰前拉上活再順道回家。」
「師傅,你住哪呢?」
「平谷,每天過來得一個多小時。」
「難怪,那每天耗在路上的油費也不少呢。」我知道北京絕大多數的計程車師傅都是遠郊區縣的。
「誰說不是呢?我在城裡也住不起,也找不到那麼合適在城裡住的搭檔。再說了,現在有幾個在城裡住的老北京,還會願意開出租呢?」師傅苦笑著說道。
「說的是。」我附和道。
「我這段時間每個月都只能賺個3000多,還沒我媳婦在平谷幫人看店面賺的多。昨天我女兒找我要錢,說學校要統一買服裝,我都沒錢給。我那時候賺六七千的時候,腰杆子多粗啊,閨女找我要錢買啥,我都是說給你錢,買去,爸爸還能賺。我那閨女也懂事,就算這樣,也從來不亂買東西。」
「那您不開計程車,準備幹啥去呢?」
「還沒考慮好,現在不是送快遞賺錢嗎?就是辛苦點,聽說一個月也能多賺點,我自己還有輛本地的車,實在不行跑快車也能多賺點吧。現在找個啥活也不容易啊,我前年找我剛才那哥們幫忙,找的門路才去開的出租,當時還給了他5000塊的關係費。」
「尤其是我這40歲上下的,當年高中畢業就出來上班了,也沒讀啥大學。我現在就是有時候想不通,這日子怎麼越過越回去了呢?」
「我現在想法很簡單,啥時候能先賺回一個月六七千就好了。省的我閨女好不容易找我開次口,我還得支支吾吾半天,最後告訴她,得找她媽拿錢去。」
「哥們,你說,男人活到這份上,該有多丟人啊。」司機師傅說到這裡,聲音好像帶了點哽咽,說完半天沒有再說話。
「……」我想說點寬慰的話,但卻又不知道說點啥好。
這時候車停住了,我抬頭一看,已經到小區門口了。不堵車的帝都其實還是挺方便的。
師傅這時候猶豫著說道「哥們,那20塊調度費不用加了,今天車還挺順的。」
我趕緊回絕道:「已經定好的事,肯定要的。何況這麼冷的天,都不容易,我這馬上確認,不用客氣。」
師傅有些扭捏的說道「那謝謝了哈,本來和你聊了一路,收那20塊調度費還挺不好意思的。」
我稍微擺了下手,微笑著示意一碼歸一碼,在手機上點了確認加價30,然後提著包裹下車走進小區。
司機在我背後搖下車窗,喊了句「哥們,謝了哈。」
我回應著用力揮了下胳膊,然後看著已經又打開「空載」信號燈出發的計程車,腦海里突然湧起各種異樣的情緒。
這時候無意識一抬頭,突然看到了樓上家中早已經點亮的窗戶,心中一暖,信步上樓。
長安米貴,居大不易。
推薦閱讀:
※你去過的最貧窮的地方是哪裡?
※周朝陽:我的後半生
※一件35000的上衣掉色了:貧窮限制的不止是你的想像力
※貧窮又多可怕?
※底層實現階層躍遷的內在阻力